02
“哎，你看什么呀？连这也稀奇？”女孩儿回来的时候，看见慕凡正瞅着一盆花草发呆呢。
慕凡转身看她，问：“这花叫啥名呢？大热天也开得这么艳。”
“这花都没见过？玫瑰，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大热天才开得艳呢，你想让它在冬天里开呀？这点常识都没有？”
“刚才找你那两个是你同学？”慕凡颇为关切的问她，他很羡慕她有这么优秀的朋友。而他呢，一向是个孤家寡人。
“是呀，她们考上市里的职业学校了，来跟我道别的。班里组织了一次聚会，想约我去一趟。”女孩儿快人快语。她又瞅瞅眼前的男孩儿，说：“你随我进去吧。这外面有啥好看的？你可真是个书呆子！”说着就噗的一笑，慕凡想想，也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便随她进到里面。
可是一进她家，才真正大开眼界。里面装潢考究，铺陈富丽，绝非慕凡所能想象，因为他原来的家是那样的贫寒，空空如也，徒有四壁。
“你家的墙刷得好漂亮，不像我们——家的，身子往墙上一靠就会沾上白灰。你们是用什么材料刷的？”
“这有啥稀奇的，刷的腻子，先涂了一层漆，再刷的腻子，当然光生啦！你这笨蛋，总是问这问那的，你啥也没见过吗？”那叫欧阳的女孩儿引着他往里面走，一台大彩电摆在客厅前方，女孩儿扑通一声倒坐在皮椅上面，半躺着朝慕凡一笑，说：“傻站着干啥呢？坐呀！”慕凡就坐她身边，心里七上八下扑扑乱跳。
这皮椅可真是柔和呀，柔和得让人掉泪。他想起在老家坐的木板凳，坐久了屁股就痛，痛得发麻。可这皮椅，坐着比上床都舒服。
“你们家的椅子是啥做的？怎会这么舒服？一点都不扎屁股。”
女孩儿哈哈一乐，手里拿着块不大不小的塑料盒子，说：“这叫椅子？哈哈——我还头一次听别人说这叫椅子！你傻呀，这叫沙发！你连沙发都没见过呢？不会吧，这地方也不是单我们一家有沙发吧？”
慕凡好一阵木呐，只听扑的一声，前面的大彩电就打开了，他竟以为神奇得很，又说：“你电视咋打开的？你手里拿的什么？”
“遥控器呀！一按遥控器不就打开了？我说你这人，真是笨到极点呃！遥控器都没见过？”
“见过，见过，只是没见过有这么大的彩电。多少寸的？”男孩儿想到他所住的福利院，那台电视已经够大了，据说是二十五英寸，已经不算小了，比他小时候在农民伯伯家里见过的十四英寸黑白电视可气派得多。然而跟眼前一比，竟是小巫见大巫。
“多少寸的？真看不出来？猜也猜得出来呀，四十二英寸的。”女孩儿换了频道，在看一个转播过来的外国节目，像是歌舞竞赛一类的。慕凡粗略一看，一时不大明白。他原来并不喜欢过分花哨的东西。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消费不起罢了。扪心自问，有谁不想奢侈放纵呢？
禁欲，不过是弱者的标榜和穷人的专利。
“哎，你怎么会姓欧阳呢？”慕凡猛的问了这么一句，女孩儿侧头看他，蒙着嘴笑：“哎呀，你这人真是！我爸爸姓欧阳，我当然姓欧阳啦！难道还要我跟你姓啊？”慕凡呃了一声，也是，这问提得也真是低级，又解释说：“我只是奇怪你的姓怎么会有两个字？”
“这有啥好奇怪的，欧阳修，唐宋八大家之一，这你总该知道吧！”
“你们家是欧阳修的后人？”男孩儿禁不住刨根问底。
“谁跟谁呀？都哪年的事了！也许吧，要是把时间倒过来看，他还是我们的后人呢！”女孩儿哈哈一乐，回头又说：“哎，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记得原来问过你，你怎么羞羞答答的，一点都不爽快，真没意思！想瞒我呀？你这人不老实，心里面一定藏着东西，不会是阴谋吧？”
“我哪里会有什么阴谋？”慕凡弱弱的回了一句。女孩儿一声轻笑，用她犀利的眼神牢牢的锁定他：“你没有阴谋？没有阴谋的男人还会是真正的男人吗？自古以来的男人都是善权谋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哼！什么阴谋阳谋的？我没有！我叫卓慕凡，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是我最珍贵的名字，你可以去问嘛！”男孩儿几乎是生气了，她为什么要怀疑他有阴谋呢？
阴谋——这的确是一个不祥之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