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白辰出人意料的送信方式着实令秦江郡的官员们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一份加强郡衙大楼安保工作的紧急提案被迅速开会通过——那些家伙大概一辈子也没有开过这么高效的会议。
赵霞的饭店也受到了一点关注。刘华山被带走调查的第二天，陈贵带领混混打砸饭店的事情就被火速立案，连作为混混头子的周老青也没能幸免，直接被抓了起来。他们被初审的那一天，白辰也陪赵霞一起去了法庭，并以目击证人的身份指认了陈贵等人所做的一切。最后，法官一锤子落下，陈贵被判决半年拘役，并且赔偿赵霞一切经济损失。
白辰觉得这样的惩罚轻了些，赵志飞更是嗷嗷叫着要给老混蛋再加十年刑。然而，帝国的法律就是如此，在没有致人死命的情节下并不适用于太严苛的量刑。就现在这个结果，赵霞已经比较满意——至少损失的钱财回来了，她和儿子的生活也不用过得太拮据。
接下来，就是等待法院的终审和赔偿金的落实了。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白辰他们渐渐意识到了不对……
法院的终审判决迟迟不下，应得的赔偿自然也没有影儿，就连前些日子很积极地跟赵霞商讨赔偿金额的律师也再没有来过。而刘华山的消息更是在报纸电视上销声匿迹，似乎先前一番大张旗鼓的动作只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玩笑，短暂的爆发过后就平静了下来。
白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现在的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屏息静气，压抑的背后似乎有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心中的忐忑使他决定做点儿什么。
这天中午，忙完饭店的事情以后，白辰独自去了一趟左山县派出所。
派出所离饭店很远，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白辰远远就看到了那一幢砖红色的建筑，它在灰白低矮的民居中央显得鹤立鸡群。
白辰越过马路来到它的门前。宽敞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值班的民警，正低头坐在椅子上看手机，而高高的柜台也很好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完全没发现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于是白辰暂时也不管他，就站在门口看起墙上的公告栏来。
只是公告栏上的信息似乎很久没更新过了，最上面的一张公告落款时间是2022年4月——已经是两年前了。不过，他也没指望能从这些快要发霉的公告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是贴在顶端的一张人员信息表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这张表上，他看见了派出所所长的照片——一个眼窝深陷、有点儿谢顶的中年男人。
就在这时，拐角走廊边上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喧闹的笑声和麻将碰撞的声音就像水库打开了闸门般涌了出来。一个男人似乎要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把门带上，顺便也把嘈杂的喧嚣关在了里面。
但是他一转身就看见了白辰，愣了一下之后走过来，呵斥道：“嘿！你是来做什么的？”
“呃……”第一次被身穿警服的人指着，白辰心中有一点紧张，而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指着刚刚看见的照片，问，“请问一下，刘华山是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吗？”
“废话，这上面不是写着吗？”来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刘所出去开会了，现在回不来，你没什么事就快走吧。”
白辰讶然：“开会？刘华山不是被抓走了吗？怎么……”
“喂喂，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问那么多干什么？”那警察打断了他的话，露出警惕的表情，并且伸手想把他推出去，“走，快走！别妨碍我们办公。”
柜台后那个值班的民警也快步走了过来，两个人示威似的盯着他。
于是白辰只好离开。他想，他们大概是把他当成记者什么的了，但是他并没有解释——解释也没有用。
回去的路上，白辰皱眉想着这件事儿。
刘华山是陈贵那一伙人的靠山，而他居然没有倒，那陈贵他们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不可能呀！事情都闹得满城皆知了，难道这样那些家伙还能翻盘……白辰想不到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好像风头不太对了呢？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他很想去看看陈贵现在到底怎么了，只是不知道那家伙住在什么地方，难道去问赵霞？她应该会知道的，但是……
算了吧，不能让他们担心。
摇了摇头，白辰打消了这个想法——还是静观其变吧。
日子一天一天溜走，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又过去了。
刚开始的几天，白辰心里还牢牢惦念着那件事情。他甚至想过是不是要再去投一封信，但是当他在一个深夜飞临郡衙大楼看见一队队持枪巡逻的警卫人员时，他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可不想试验自己的念力能否挡住子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慢慢忘记了这件事情。太阳像往常一样朝升暮落，赵霞的饭店也一如既往地开店打烊，白辰依然是店里的小伙计，赵志飞在学校里呆的时间比以前更长——离高考已经没有几天了。
生活就像一个不停滚动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碎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砸店事件的影响似乎已经从几人身上褪去，他们的生活又渐渐回到了原来的轨迹，那些曾经的焦虑、愤怒、兴奋、快乐的情绪都纷纷沉静下来，不惊起一丝波澜。
有时候白辰会想，如果过去的总会忘记，那漫长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一天的深夜里，他又一次从秦江大学图书馆的天台上飞起，像一只鸟一样没入了城市的夜空。
因为夜深人静的缘故，他大胆地贴着楼房的顶部，悄无声息地掠过一条条街巷。一片黑漆漆的老城区映入眼帘，他不由稍微拔高了点儿高度，以免昏暗之下不小心撞上电线杆——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这时，一束有点刺眼的白光在他眼角掠过，他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回头一看——
那不是赵家饭店吗？
光从那边而来。可都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亮着灯……难道还没有睡？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辰心里顿时有些不踏实。想了片刻，他的方向一转，决定飞过去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