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又是一阵忙乱。王奶奶被推进了急救室,很快的,一个医生走出来对着庭然跟江南说:
“谁是病人的家属,快准备去办理入院手续,还有手术费,不交手术费我们是没法进行手术的。”
“我们是她的家属,手术费需要多少钱?”庭然急切的问。
“病人是急性心脏病,需要马上进行手术。你们先交五万块押金吧,以后有什么费用,再通知你们!要快,不然病人可等不了!”
庭然听到这个消息眩晕着险些跌倒,江南在一旁扶住了她,他恳切的对医生讲:
“医生,请你先救救奶奶,钱我们会尽快送来。但您一定要救活她,求您了!”
那医生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语气生硬的说:
“别耽搁时间了,快去取钱吧,再晚些我们也救不了病人了。”
江南拉着庭然离开了急救室,回到医院的大厅里。
“可我们一下子去哪里弄那么多钱呢?”庭然泪眼模糊的问。
江南皱紧了眉头,咬了咬嘴唇:
“总会有办法的!”
庭然走到他的身边,有些乞求似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说:
“江南,我想到一个人,可不可以……”
江南马上明白了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望了她好一会,咬了咬牙:
“当然可以,这个时候,就算他是我的仇人,只要能帮到奶奶,我都会跪下来求他!”
庭然感动的看着她,眼里含满了泪水,她动情的紧紧抱了他一下,飞奔到公共电话边,拨打了那个救命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乔子健赶到了医院。见到救星,庭然马上迎了上去,乔子健将一个大信封递给庭然:
“这里是六万块,快拿去交了吧!如果不够,我再给你送来。”
庭然感激的接过钱,哽咽的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也别说了,救人要紧。这些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帮到你就好!”乔子健恳切的说。
她将钱交给了江南,江南接过钱,默默的看了看乔子健,冲他点了点头,便办理手续去了。
乔子健走到庭然的身边,安慰的说:
“别担心,你奶奶不会有事的。”
等待!接下来的只有等待!这漫长的等待!
在医院长长的回廊上,有两个孤独的人相拥着、等待着。这一个晚上过的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们坐在长椅上,周围静的让人发慌,冷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等待着月光变为曙光!
天亮的时候,庭然与江南是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惊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几名医生、护士匆匆忙忙的跑进特护病房去了。
庭然紧张的跟着冲到病房门口,趴在玻璃窗上,她的心跳的好快,目不转睛的望着里面。江南站在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
医生给王奶奶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他很无奈的摇摇头,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说:
“你们是病人的家属?”
庭然跟江南急忙点着头,那医生对他们说:
“老太太恐怕不行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另外,要准备一下吧!”
庭然不敢相信的摇晃着脑袋,她挣扎着说:
“不会的,奶奶不会死的,你们说谎,你们骗我……”
她不顾一切的冲进病房,江南跟了进去。站在病床前,她一下子抓住了王奶奶的手,这只手冰冷而无知,庭然的心跌落到谷底。
“奶奶,你要坚强,你一定要挺过去,为了我也要挺过去。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我的,你不能狠心的丢下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孝顺你,没来得及让你享上几天清福。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我在努力的赚钱,我会很努力的,奶奶你要相信我,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庭然的泪水滴滴答答的掉下来,“我们也会过上夏天有冰箱、有空调,冬天不必再生炉子的日子。我会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熏鸡,我还要跟你一起去旅行,一起去北京,你不是说过从没去过北京吗?我们要去的,我们一定要去的,你不能丢下我,奶奶,你听到我说了吗……”
江南听的也红了眼圈,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坎坷,刚刚以为日子有了好转,却又迎来这么大的挫折。
庭然泣不成声了,她抚摸着王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像是心灵感应似的,王奶奶渐渐睁开了眼睛,她虚弱的望着庭然,这个她“半路捡来的孙女”,她缓缓的张开了嘴,气若游丝的说:
“庭然,我的孙女……”
庭然抓紧了她的手,激动的喊着:
“奶奶,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要好起来,你快好起来。你把我吓坏了你知道吗?以后不许这样吓我了,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
王奶奶闭了闭眼睛,艰难的说:
“奶奶要走了!这没什么,人老了都会死,但是奶奶真的不想走,不是奶奶怕死,而是奶奶放不下你啊!奶奶舍不得你,庭然,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脾气不要那么倔,你的亲生母亲如果要照顾你,你要试着接受,她毕竟是你的亲妈,不会害你的……”
“奶奶,我不要什么亲妈,我只要你,只要你……”庭然跪在了床边,把头埋在奶奶的被子里。
“江南,”王奶奶看向江南。他赶紧走上去,也跪在床边,握住奶奶的另一只手:“是的,奶奶,我在这里。”
“你要像我一样的爱庭然,疼她,珍惜她,她是个从小缺人疼爱的可怜孩子,你要呵护她,不能让她委屈了!”
江南红着眼眶,哽咽的说:
“放心吧,奶奶!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王奶奶欣慰的又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
“那就好。我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孙女已经知足了。我告诉你们,我的遗书在我衣柜最下面的盒子里,我死了之后,你们要按照上面的去做,知道吗?”
庭然哭肿了眼睛:
“奶奶,求您别说了,我只要您好起来,我要您继续疼我,爱我,算我自私也好,我不许您离开我,求您了,您一定要挺过来。”
王奶奶微笑着,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会继续爱你、疼你的……让奶奶好好睡一下,奶奶累了。”
王奶奶微笑着睡着了!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了庭然。
葬礼按照王奶奶遗书上的要求,简单而朴素,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参加,庭然并没有通知她的儿女们,因为他们根本不配来送奶奶。但他们却厚颜无耻的来了,并且还哭的惊天动地的。他们边为失去老母痛哭着,边从一些亲戚朋友手中接过一份份的祭奠钱。
庭然怒视着他们,恨不得将他们集体赶出去。但他们毕竟是王奶奶名义上的亲儿女,这种场合,谁也不好说什么了。最后,庭然将王奶奶的骨灰与她老伴的合葬在了一起。
从葬礼上回来,庭然就一直没有说话!她呆呆的坐在王奶奶生前的家里,望着周围的一切,默默的掉着眼泪。小花来到她的脚边,呜呜的叫着,像是在寻问着主人的去处。庭然抻手将小花抱了起来,将脸颊埋在小花的绒毛里,她对着小花说:
“小花,奶奶走了!她丢下了我跟你,以后你要乖乖的听话,跟着我好好的过活,不可以让奶奶走的不安心,知道吗?”
江南从她身后走了进来,他痴痴的望了她一会儿,走上前去,将她跟小花都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傻瓜,怎么只有你跟小花呢?不是还有我,我的全家,不是还有黑哟吗?这些都不算了吗?我们会陪着你,爱着你。奶奶不也说了吗?她会继续疼你、爱你的,你抬头看看天空就知道了,她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你不会孤单的!”
庭然抬起头,透过玻璃窗望向天空,隐隐的,她似乎真的看见了奶奶在天空中微笑着俯视着她。她对着那天空挥了挥手:
“奶奶,你好好的走吧!我会坚强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晚上,月亮清幽的挂在天上。丝丝的寒风吹动着窗前的树枝,院子里的枯枝也被吹的沙沙作响。江南推门走进了庭然的房间,她正坐在床前,呆呆的望着窗外,望着那月光。她小小的身影显得孤独极了,她寂廖的坐在那里。江南一阵心潮翻涌,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她回头看到了他,眼神是落漠而无奈的。她没说话,而是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与他并肩坐着。
“你说天上真的有神吗?”她问。
“我记得,以前我曾经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她点点头:
“是的,你问过我。但当时我却不相信真的有神,我告诉你,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神管不了那么多凡间的杂事的。但是,现在,我真的好希望有神。那么,不管她多么忙,我都会去求她,分一点小小的福分给我,让我不要再体会到生离死别。”
按照王奶奶遗嘱上说的,两幢房子的产权由庭然继承并可以自由支配。虽然还不知道这两幢房子到底值多少钱,但庭然看到遗嘱之后却泪流满面的将它贴在胸前,久久不能释怀。
葬礼之后的第二天,乔子健来看过庭然。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没有打领带,显得他修长而素雅。他带来了很多营养品,见到了庭然,他有些怜惜的说:
“以前总觉得不方便来看你,只敢到巷子口等你。这几天你瘦了好多,你要保重身体,王奶奶看到你这样也一定会心疼的。”
庭然虚弱的微笑着:
“谢谢你,乔大哥!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乔子健望着她,欲言又止。
乔子健走了之后,庭然被江琳叫到了江家吃晚饭。这几天餐车的生意,庭然都没有跟着去。江太太考虑到她现在的情绪,也让她在家多休息几天。
在饭桌上,一家人的气氛很不轻松。因为江家的人都知道乔子健刚刚来过,气氛就显得格外紧张起来。只听见碗筷的响声,大家只顾低头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江尚德打破了沉静:
“庭然,你再多休息几天,餐车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伯母的手艺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应付的。”
“对啊,”江琳跟着说:“而且我也快放假了,可以去帮忙的,以我的能力,不愁生意不好啊!我们可以很快攒够钱,还给乔子健的。”
江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江琳,她也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吐了吐舌头,不再插话了。
庭然看看大家,放下饭碗,眼底一片坦然:
“我可以的,明天我就要跟大家一起工作。”
“可是……”江太太想说什么,却被江南打断了:“好啊,快点恢复正常的生活也好!与其整天闷在家里,不如出去跟大家一起忙活起来,可以换换心情!”
江太太点了点头,江琳又忍不住插了一句:
“看吧,还是哥体贴!”
大家微笑的看着庭然,她的眼光飘向江南,对他会意的笑笑,心里的阴霾扫掉了一半。
晚上,庭然躲在床上,拥着被,她望着那个挂在窗前的布偶,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着: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