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彤的口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连连。检查了下身下的软被,她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躺在马车里,马车在跑,有些颠簸。
“白彤,你醒啦。”古月探进脑袋说:“肯定饿了吧,再忍忍,听人说前方有个古庙,看这天色,我们晚上只能暂时在那住宿一宿了。”
白彤支撑起身子,奇怪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古月简明扼要地跟她说:“还不是你体内那股真气作怪,我现在要带你去找一个世外高人请教控制它的方法。”
白彤又咳了几声,才说:“我不是被你打伤的吗?这么严重?”
古月郁闷地背对她说:“我哪有那么大能力能伤你,就算是我伤的,你该怪的人也不是我。一怪铁鹰无情,二怪你自己痴情。”
“你错了。”白彤非常平静地说:“我一为自己,二为你才这么做的,跟他没有关系。”
古月讥笑了下,懒得搭话。
白彤补充道:“我不能让你在我的宅子里杀人,同时,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双手沾满鲜血,还有如风,如果铁鹰出事,你觉得他这一辈子能安心吗?”
古月细细想了很久,不得不摇着头说:“我说不过你,如果你愿意这样自欺欺人,我无话可说。”
白彤来到他的身后,清楚地说:“古月,你相信我,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了。我会那么傻吗?明知道人家不喜欢我,我还傻傻扑上去。”
编吧,你就编吧,古月心想,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实话。要杀铁鹰,拯救白彤,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到了,下车吧。”古月栓好马,扶白彤下车。
“古月,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啊。”白彤调侃他说。
“怎么说?”古月一边问,一边帮她铺好稻草,让她坐下。这破庙确实落魄不堪,到处都是蜘蛛丝昆虫尸体,白彤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古月这养尊处优的少爷有些受不了。
白彤笑着说:“要知道如今要这么伺候我,你以前还会不会总是欺负我?”
“我说白彤,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被人调戏哪回不是我见义勇为,充当护花使者,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你自己说说,我是不是经常送你回家。”古月一边训她,一边递给她一个烧饼。
白彤越听越来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她气鼓鼓地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送我回家那还不是为了到我们舞蹈队看美女。”
古月大声地说:“我主要是为了接你。”
“你接我也不是自愿的。”白彤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还不都是自己的父母逼的,否则他怎么会去做那么婆妈的事情。
白彤又得意地笑了:“我哥担心我被你这个花花公子骗了,早就将这其中的内情告诉我了。你还当自己瞒得多好呢。”
“呵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怎么会那么没品,拿邻家小妹妹下手。”古月忽然心生一计,盘算着怎么做。
“我还真不觉得你多有品。”白彤吃完烧饼,拍拍手,笑着说。
“你说什么?”古月的脸一红一绿,气得不轻,他一屁股坐在白彤身边说:“你看我的眼睛,除了真诚就是真诚,你好好看看。”
白彤笑着推开他,说:“懒得理你。”
“不行,你一定得看看,虽说我长着一双桃花眼,可是我对感情真的非常认真。你快看看啊。”
“好好好,我看,我看还不行吗?别扯我衣裳。”白彤哭笑不得地转头面对他,说:“来,我看看,你的眼睛到底有多真诚?”
古月明显放松了语速,他缓缓地说:“看我的眼珠,认真地看,往里看。”
白彤虚弱的身子抖了一下,她言听计从地看进古月的眼眸里。慢慢地,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再看,那是万花筒,是变化莫测的万花筒……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白彤慢慢没了意识,她本能地说:“我看到了好多图案,菱形,圆形,三角形,好多好多。”
“你再往前看,那儿依山傍水,郁郁葱葱的树木,萋萋芳草的草坪,潺潺流水的小溪,鸟语花香,神清气爽……”
“是,鸟语花香,神清气爽。”白彤木木地重复着他的话。
古月见成功了,便放心地开始了加深诱导:“想象一下,你此刻正坐在草坪上,全身放松,双手自然下垂,你深呼吸,感受着天地的灵气。”
白彤顺从地深吸浅呼,双肩缓缓地下垂。
古月循循善诱地说:“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躺到了草坪上。渐渐地你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到逐渐漂浮到半空中。”古月看她完全失去了意识,引导性地问:“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白彤的嘴巴一张一合,她慢慢地说:“恣意生长的小草,迎风飘扬的花朵,无忧无虑的鱼,还有,欢快翩飞的小鸟。”
古月想了下,她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自由自在轻快跳跃的,这正表示了她此刻期望的是一种远离尘嚣闹市无忧无虑的生活。
忽然白彤握紧了拳头,神情紧张难受。
古月靠近她,着急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一只凶恶的老鹰,天边飞来了一只凶恶的老鹰,它要伤害我们。”白彤的额头冒出了汗,她拼命躲。
古月握住她的手,问:“我们是谁?老鹰要伤害谁?”
白彤仍然紧闭双眼,她喘着粗气说:“我,还有鸟,鱼,还有花。”
鸟,鱼,花,各表示什么呢?容不得古月多想,他暗示性地说:“不要怕,你再认真看看,那只老鹰是不是飞走了,它越飞越远了,朝天边飞去了是不是?”
久久,白彤的手渐渐松开,她说:“是,他飞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告诉我,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候,你想起谁了?”
白彤呐呐地回答:“铁鹰。”
古月明知故问地说:“为什么会想到他?”
白彤潜意识里笑了下,她说:“他会保护我,好几次我遇到困难他都在我身边陪着我。”
古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到:“你爱他是吗?”
白彤的神色忽然哀伤起来,她说:“可是他不爱我,他变了。”
“如果刚才那只老鹰要伤害他,你会救他吗?”古月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说不会,不会,不会!
偏偏白彤安静地说:“会。”
深吸一口气,古月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问:“就算要牺牲自己吗?”
白彤又像个乖宝宝一样地回答:“是。”
古月胸口一股气憋得难受:“如果刚才那只老鹰就是他变的,他要伤害你,你还会爱他吗?”
白彤又皱起了眉头,她摇着头,笨笨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离开他以后,你开心吗?”
“不开心。”白彤说:“我不开心,可是我每天都得强颜欢笑,我好难受。”她作势捂上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你要强颜欢笑?”
“我不想让古月大哥为我担心。”
看着她饱受折磨的脸,古月把心一横,对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在那儿只有欢歌笑语,没有悲伤痛苦,你去吗?”
“好。”
“真乖。”古月用他的魔音说:“你看溪水的远处,是不是有一条瀑布,飞流直下。”
“是。”
“瀑布里藏着一个水月洞天,在哪里,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人人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现在你跟着我走,你要穿过溪流,走到瀑布脚下。记住,你要穿过溪流,穿过那长长的溪流,穿过那像痛苦一样源源不绝的溪流,穿过溪流后,你会忘了所有的痛苦……”
白彤点了点头。
古月继续说:“溪流很长,要走上一个时辰,你一定不能放弃,要一直往前走。”
白彤又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你和铁鹰是仇人,仇人,仇人。你并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他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他对你好是有目的的。从他绑架你,打伤你,毁了你的容颜就说明了。所以他是你的仇人,仇人,仇人。”
白彤重复着说:“仇人,仇人,仇人……”
古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继续往前走,记住,你要离那个坏人远远的,离他远远的,你要到瀑布里,过幸福的生活,从此离开他。”
“离开他,离开他……”
“好,现在你告诉我,铁鹰是谁?”
“他是坏人,是我的仇人,我要离开他。”
“很好,你继续往前走,不要回头,一直走到瀑布脚下去。”
“好,我要到水月洞天去,我要过幸福的生活。”白彤神情呆滞地说着。
“记住,铁鹰是坏人,仇人,要离他远远的,你要到瀑布去,从今往后你要过幸福的生活。”
“铁鹰是坏人,仇人,要离他远远的,我要到瀑布去,从今往后我要过幸福的生活。”
“非常好,现在你继续走,一直往前走。”古月下完指示后,松了口气,接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白彤身上。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对不对了,除非让白彤忘掉这段感情,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得到解脱的。他不能杀铁鹰,就只好在白彤心里将他杀掉。原想让她彻底忘了这个人,又担心日后出现破绽,她会生疑,只好一遍遍地向她暗示,言铁鹰是坏人,是大坏人,是她的仇人。只要她忘记对他的感情,她自然会康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