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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深渊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黑暗的,其后四万八千年,有巨神盘古,开天地,化山川;又过四万八千年,乃有女娲造人。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束的光,却是生于最黑暗处。

沐剑辰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很奇怪的,他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渐渐清晰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包围着他,很温柔,很小心,却冷冷如冰,缓缓地吮吸着他身体里的热量,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让人忍不住地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他的右手里,有一股熟悉而冰凉的气息,像是护卫主人般的升起;若不是,他忽然感觉到,在他的左手里,还握着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

他在困倦中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沐剑辰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她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沐剑辰,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爱人,与他这般缠绵。

她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在沐剑辰的身旁,渐渐化出了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的嘴唇,吻来!

那唇间,有淡淡的芬芳,有丝丝的意乱,还有的,却只剩下冰凉!

寒入心间的冰凉!

黑魂杖霍然腾起,玄青色的光芒挡在了沐剑辰的身前,那阵轻烟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脸庞,似乎对此有些畏惧,不得已向后退去。沐剑辰身子一震,翻身而起,随即会过意来,失声惊叫:“阴灵!”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

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所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想当然尔,阴灵乃是阴魄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死灵渊中黑暗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

但沐剑辰生平何曾见过这等事物,小时候在沐家堡中听大人们说过这世间有鬼,后来在雷宗上才听得师兄们说过这叫阴灵,心中便有些畏惧,这是沐剑辰第二次见到阴灵,可不同的是这些阴灵和自己毫无关系。当真是从头凉到了脚。

他这一声叫唤,只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过了许久,却隐约有淡淡回音传了回来。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叫唤,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又亮了一下。

沐剑辰只觉得心头一跳,然后就像是胸口内的心脏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束和刚才那阴灵几乎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然后,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他抬头看去,连头顶上方也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无数的阴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然而此刻,在沐剑辰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感觉:冰冷。

一想到这无数阴灵一拥而上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情景,他就头皮发麻。不过万幸的是,在最初的惊悚过后,他随即发现,这些阴灵似乎对挡在他身前的那根黑魂杖颇为畏惧,不敢接近黑魂杖散发出的玄青色的光芒。

但还没等沐剑辰松了口气,那些飘荡在半空游走的阴灵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纷纷向沐剑辰左侧飞去。

沐剑辰怔了一下,随即失色,他左手兀自握着的那只柔软的手,此刻却已渐渐凉了下去。他连忙用力一拉,一阵水声响起,唐雨柔被他拉到了身边。

凭藉着周围那些幽光,沐剑辰只看见唐雨柔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一探呼吸却还算正常,粗粗看了看,她身上似乎也没受什么外伤,这才放下心来,向四周看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与兀自昏迷的唐雨柔两人,此刻不知怎么身处于一湾水边,在黑暗中看不清这水面大小,也不知这是一个小水潭,或是大湖,或是传说中巨大的地底深海。

沐剑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然而他在水中,却感觉到这水面竟不是静止的,一阵一阵的潮汐鼓起的波浪,如温柔的手抚过他的身子。

不过,这水却当真是冰凉透骨!

沐剑辰艰难地站起身来,再待下去,就算不被这些阴灵所害,只怕他二人先在这水里冻死了。他一站直身子,便只觉得阵阵头昏,身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他在平台之上时,后背被年老大还有野狗道人、刘昆同时击中,伤势着实不轻。与此同时,黑魂杖玄青色的光芒像是感应一般,也暗了一下。几乎就在同一刻,周围无数阴灵的幽光同时亮了起来,那一张张幻化成人的脸上,透露出无限的渴望。

沐剑辰吃了一惊,连忙定下心神,黑魂杖的光芒重新亮起,镇住了那些阴灵。沐剑辰吃力地拉着唐雨柔向岸上走去,这短短一段距离,却令他觉得这般漫长。

终于,他们到达了硬地之上,沐剑辰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周围,无数的阴灵在黑魂杖玄青色的光圈之外,飘舞游荡。

沐剑辰怔怔地看着那些漂游的幽光,想起了昏迷之前脑海中最后的回忆,想起了唐雨柔飞身过来,拉住他的手,想起了他们堕下时身下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他甚至还隐约记得,在他失去意识前,曾有一句熟悉的佛号,在那个平台上响起。

那应该是明空师兄他们四人到了吧!

沐剑辰在心里头这么念了一句,有了他们四人强助,加上袁昊与李哲本身的修行道法,应该不会有事。袁师兄若是没事,想必珊儿师姐也就不会伤心了吧?

可是,可是,沐剑辰几乎是在同时这般地问了自己一句,若是我死了,珊儿师姐她会伤心吗?也许她也会有些感伤吧!毕竟这些年来,自己与她日夜相处,深知外表美丽好强的这个师姐,其实在内心里,也有着温柔而软弱的一面。

若是她听到从小玩到大的沐剑辰师弟不幸死了,一定也会流些泪吧?一定也会伤会心吧?一定也会在找不到尸首的情况下,在天都峰上头为他立一个坟吧?

不知道将来岁月,她会来到坟前几次?

若是那样,自己会不会就像这周围的阴灵一般,眷念着她,不肯往生,只流连在那坟间,悄悄盼望着那记忆中的身影

少年在寂静的黑暗中,低低地、不为人知地叹息!

“噫”。

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千百年间,曾有一个古老相传的问题:你若是长久沉眠方才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会是谁?

谁也不知道唐雨柔可曾听过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而此刻,映在她眼眸之中的,是在幽幽白光之中,沐剑辰关切的眼神。

那是在黑暗中,唯一的温暖!

沐剑辰喜形于色,喜道:“你醒来了,小柔!”

唐雨柔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脸色也从最初带着些迷惘,回复了往日的神色。但随着她看向四周,却忍不住再一次地动容。

“阴灵!”唐雨柔一如沐剑辰刚才,叫了出来。

沐剑辰点了点头,安慰她道:“是的,不过不用怕,他们好像有些害怕我的黑,黑木棒,应该暂时没事的。”

唐雨柔此刻也发现,周围无数飘荡的阴灵的确没有扑上来,只在外围游荡,似乎对沐剑辰那根黑色的短棒十分畏惧,定下心来后忍不住道:“你这法宝叫做什么,怎地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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