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告诉他们呢，我想来个突然袭击，让他们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接受。”
“什么，你还没告诉他们我要来？”韩石惊诧得停住脚步，惊呼道，“你不是天天催着我来吗，怎么连我来的事都没告诉他们？”
晓苇委屈地说：“我要是告诉了他们，恐怕你去我家连人影都见不着。不是我爸妈不讲理，而是他们反对我们在一起。”
韩石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她走。晓苇家离车站不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晓苇的家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楼龄比较长了。韩石忐忑不安地跟着晓苇走进去，一个戴着眼镜五十多岁的老伯正在门口看报纸，想必这就是晓苇爸爸了。屋里的摆设比较简单，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晓苇对着老伯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晓苇爸爸抬起头，看见跟在晓苇身边的韩石，问道：“这是？”
晓苇挽着韩石的手臂说：“这是韩石，我跟你们提过的我在大学的男朋友。”
“什么？”晓苇爸爸惊讶地放下心中的报纸，瞪大了眼睛，可当着韩石的面又不好说出来。这时，晓苇的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一看晓苇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她没怎么理韩石，而是冷冰冰地叫道：“晓苇，你跟我进来！”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晓苇招呼韩石在厅里坐下来，让他稍等片刻，跟着她妈妈进了卧室。
韩石在厅里坐立不安，拘束地对晓苇爸爸说：“大伯您好，我和晓苇是同一个学校的，早就想来拜访您二老了，一直比较忙，走不开……”说着，把买的礼品放到桌上。晓苇爸爸还是比较知书达理，虽然对韩石的突然造访有些不满，可是嘴上并没说出来，而是去给他泡茶。这时，韩石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激烈的谈话声。晓苇妈妈正在教训晓苇，韩石听到其中的一些话：“你这死丫头，简直是胡闹！你带他过来，你问过我们了吗？叫你和他断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晓苇跟着在小声地辩解。
晓苇爸爸给韩石斟了一杯茶，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问道：“听说你在F市那边找到工作了？”
韩石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工业园管委会，事业单位。”
“正式上班了？”
“七月份毕业就可以正式报到了。”
“那么说还在试用期……工作不好找吧？”
“是……今年就业形势太严峻。”
“听说你还面试了这里的农业局？”
“是啊，通过了面试，只要笔试过了就能进去。”
“那就是还没确定。现在想进这些单位没关系寸步难行……你们读大学，也真不容易，毕业了还得自己找工作。不像以前，都包分配，多好……”
韩石从晓苇爸爸的口吻中可以听得出弦外之音：他对自己不满意，特别是工作还没定下来的问题。
“毕业了想在哪工作？”
韩石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想来H城，先稳住老人家的心，但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在F市吧……那里经济发达，机会也比较多。”
“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时，晓苇妈妈和晓苇一前一后从卧室走出来。晓苇眼眶红红的，显然是被她妈妈批了一顿，正难受着呢。韩石站起来，叫了一声：“阿姨，您好！”
晓苇妈妈点点头，冷冰冰地出门去了。韩石早就料想到这个局面，心里难受极了。晓苇坐到韩石的旁边，悄声对他说：“我妈去买菜做午饭。”晓苇爸爸不再出声了，大厅里的气氛很尴尬，有点压抑。晓苇见此，把他拉到自己的闺房里。
韩石坐到她床边，说道：“晓苇，怎么办？你爸妈好像不欢迎我。”
晓苇说：“对不起……我会慢慢说服他们的。”
“傻啦！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没用，没找到能令他们满意的工作。”两人呆呆地坐在床沿，一时没了主意。
晓苇的妈妈煮好饭，四个人坐下来吃饭。晓苇的父母绝口不提他俩感情的事，好像只是接待晓苇的一个普通同学一样。晓苇很想告诉爸妈，她这辈子跟定韩石了，他们会想办法在一个城市工作的；韩石也想告诉二老，他在管委会的待遇不错，那里的发展空间也很大，稳定下来后他会想办法给晓苇找一间好的学校教书。可是，他俩几次还没说出口就被二老“吃菜吃菜”的话噎下去了。韩石和晓苇都很郁闷，这一顿饭的滋味只有两个字：煎熬！
吃完饭后，晓苇爸爸说：“小韩，跟我去外面走走吧。”
韩石看了看晓苇，晓苇马上说：“我也去。”晓苇妈妈制止了她：“去什么去，帮我到厨房洗碗。”晓苇吐吐舌头，不作声了。
晓苇爸爸带着韩石到小区外面的小道上走着，路上很严肃地问他：“我想告诉你，晓苇已经有对象了。”
“您说的是秦洋吧……晓苇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和晓苇两年前就开始了……”
“你那算什么开始！我们和秦家已经商定婚事了，这才叫开始！”
“大伯，我们二十好几的人了，有相爱的自由……”
“你懂什么叫相爱！你要知道，晓苇不可能跟你到F市去的，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老了还需要她在身边照顾呢。”
“我……我也可以照顾二老的……”
“但是我们不可能离开家乡，到别的地方住不习惯。再说了，你凭什么？现在连工作都还只是试用。”
“试用是因为我还没毕业，等我一毕业马上可以办手续。请您相信我，我和晓苇是真心的，我会给她幸福……”
“小韩，今天我也敞开天窗跟你交个底，我和她妈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的事。你要是真是为她好，就放手吧。”
韩石很难堪，他想不到才两三个回合，就给晓苇爸爸拒绝得无话可说。他很着急，思路也乱了，变得语无论次：“我们好了两年了，我们一直很要好，我的工作没问题，我能给晓苇幸福……”
晓苇爸爸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怎么给她幸福，你现在一无所有，就一个穷学生，你忍心看着她跟着你到处受苦吗？”
韩石被说得面子上挂不住，脸红得发烫，连耳根都红了。他本来就有较强的自卑心理，这时给晓苇爸爸一说，觉得受了很大的侮辱，表面上不好发作，内心恨不得地下有个洞钻下去。
晓苇爸爸继续说：“当然，我们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你心不坏，能山长水远跑过来也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真正为晓苇着想，不要影响她，她已经有对象了，你这样过来给左邻右舍知道了不好……”
韩石没作声。晓苇爸爸又说：“我们和秦校长两家人都商量好了，等晓苇一毕业，就让晓苇和秦老师结婚，日子都定下来了。我相信，你如果真心爱晓苇，也会为她的幸福而高兴。”
韩石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跟着晓苇爸爸走回晓苇家里。晓苇和她妈妈已经坐在厅里等着了。两个大男人“散步”回来，都没作声。
韩石悄悄对晓苇说，明天单位还有事，想先回去。晓苇不知缘由，在一旁悄悄地使劲拉他的衣袖，打眼色，让他再停留久一些，想再争取父母的同意。韩石知道再留下来也没用了，执意要走，起身向他们告辞。晓苇只好无奈地把他送出门。
在送韩石去车站的路上，不知就里的晓苇责问道：“不是说好了来向我爸妈提出我们的事吗？怎么还没提出来就要回去呢？”
韩石说：“我提了，就在刚才跟你爸的路上。他坚决反对我俩好。”
“他不同意我们可以争取啊，你现在就这么走了，算什么？是投降还是使性子？”
韩石停下脚步，双手放在晓苇的肩膀上，郑重地说：“我不是投降，我也不是使性子，我就一句话：你现在跟我去F市！找不到工作我可以养着你！我就不信凭我们本科毕业的本事在F市还活不下去！”
晓苇有些迟疑，说：“真要私奔啊……”
“是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们会气疯的！石头，别走了，我们还是回去跟他们好好说，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韩石见晓苇是不可能跟他走了，只好转身继续上路。晓苇站在原地不动，大声说：“你真走？你就这么走？韩石！你这个懦夫！你敢走！你是懦夫……”
韩石没有回头，他希望晓苇会追上来，跟着他远走高飞到F市去。
但是，她没有。
【5】
回去的路上，韩石很伤感，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两地相隔的障碍，晓苇父母的反对，还有两颗太理性却不太勇敢的心——面对这些困难，他束手无策。
其实他也挺恨自己，不敢大胆地拉着晓苇去闯天下，不愿舍弃城市的诱惑到晓苇的穷家乡去工作。如果自己能勇猛一些，抛开世俗的东西，那么，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回到宿舍，韩石躺在床上，委靡不振。宿舍里只有小惠在，小青和阿玲都出去了。小惠看韩石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问他怎么了，韩石不愿意说出他的心事，回答说没什么。小惠说，你这样躺着会闷坏的，不如我带你去散散心吧，现在晚上江边很凉爽，吹吹风，精神会好一些。说着就去拉床上的韩石，韩石拗不过她，只好跟她一起去外面散步。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江边的人不多，夜幕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手挽手或搂搂抱抱的情侣。一路上，韩石没说话，小惠也没多问，默默地和他并肩走着。
走了许久，韩石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今天这么伤感？”
小惠说：“还用问吗，失恋了呗！”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韩石叹了口气，告诉她：“失恋暂时还没有，不过，恐怕是难以挽回了……”
小惠安慰他说：“你也别伤心，恋爱嘛，分分合合，常有的事。”
“可是，我们从来没分手过，虽然以前也会闹矛盾，但很快就和解了。”
“那你还伤心什么？”
“这次不一样，她的爸爸跟我摊牌了，他绝对不同意让他女儿跟我走，她的家人已经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事……”
“嗯！当年我和你一样……”韩石的话触动了小惠的心，她讲述了她的恋爱故事：刚到管委会工作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和国土局的人来往，从而认识了她的男友，两人相恋了两年多，可是，这事一直遭到他家里人的强烈反对，他家里人不允许他娶一个外来妹，最后给他介绍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务员，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
韩石听了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她的肩。小惠没有挣扎，很自然地把头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