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夏天,空气渐渐浮躁干涩,凉茶水成了这个季节解渴的主要水源。我所居住的城市人们更习惯喝三皮罐凉茶水,一般人家几乎都有一个褐色的土壶,专门等到夏天拿出来泡制三皮罐茶水。三皮罐茶叶是很普通的树茶叶,外型和柳树叶很相近,椭圆形,叶茎清晰可见,没有华丽的叶质,也不分叶心与叶梢,整个就是粗枝大叶。因了它的朴素,大型商场和超市没有卖的,倒是一些小摊百货,一到夏天,三皮罐茶叶生意走俏,一块钱能买蓬蓬松松的一小塑料袋。
三皮罐茶叶之所以叫它三皮罐,是有它的缘由的。洗三皮茶叶放进壶内,倒入滚烫的开水,冷置,茶叶浸泡分解,再倒出来的茶是淡淡的褐红,入口微甜清冽,凉丝丝的顺喉而下,心脾顿时除却炎热的烦躁,身心一阵轻爽。据说三皮罐能解热去毒,清肺养颜,究竟是不是这样,我写此文时没有考证过,但它伴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倒是真实亲切。
老家的菜地中央种有一株茶树,是什么时候种的已没人能准确就出它的年月。听母亲讲,这茶树秋天从别人家挖过幼苗时已蔫蔫的,原本没指望它活的,过一个冬天,到来年,它的鲜嫩的叶子居然在某一天青翠得惹人的眼。茶树不需刻意给它灌水施肥,也不需剪枝打叶,它的生命放任自由生长,到了第二个夏天,就长到了半人高,可以采茶了,制出的茶叶就是三皮罐茶叶了。
采茶是在端午节前后。这种树茶与名贵茶采茶心不同,一棵树茶,一根主干,密密的枝桠向四方尽情施展,只要是叶子,全给采下来。洗净叶子,把它们放到蒸笼里蒸,当闻到从蒸笼里飘散出的烟层里隐隐有茶的淡淡的清香,茶叶蒸熟了。我们老家把制茶的过程叫做给茶叶消毒。此时的茶叶已然失去了原有的青翠,是脱水后的灰绿,阴暗的色泽,像生病了的叶子潮湿得没有神采。把这些熟的茶叶摆放到簸箕里拿到阳光下曝晒,不出一天,被阳光吸干面层水分的茶叶渐渐转为微黄色,再晒一个太阳,茶叶变为金黄色,一片片饱满拥簇在一起,用手拨拨,一阵茶叶身体相互碰撞的悦耳的摩擦声传进耳膜,在阳光下格外动听。晒干的三皮罐茶叶留一部分用,另一部分用塑料袋封好了放阴凉处第二年再用。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下地割麦、插秧、打虫、摘棉花,总是随身提一个装有三皮罐凉茶的土壶,既解渴又能饿了临时解饥。
这多年过去了,老家的那一株茶树已然长成了二三米的大树,站在春天将尽的门前放眼望去,茶树立在矮小的各种菜中间,蓬蓬勃勃,高大却又如此的亲近。到了采茶时节,一次已能采到一篮子茶叶了。母亲每到我这里,总也不忘用塑料袋给我带一袋三皮罐茶叶给我。母亲的茶叶片片丰盈,比外面卖的洁净。一到春末夏初,我会把碧螺春毛尖等茶叶找阴凉处搁置起来,洗净土壶,每晚泡一壶三皮罐,到第二天喝凉的。孩子因受我的影响,每天早上学时用饮料瓶自带一瓶三皮罐茶水,逢人问起,他会自豪地说,这是三皮罐,家家(即外婆)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