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前的那趟差也是在省城,不过入住的不是度假村,是东湖宾馆。
那回的确遇见了一个女人,妻子猜得很准,只是情况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工作,长得什么样子,妻子说她掌握得一清二楚,那纯粹是胡说八道,他是不相信的。
妻子杨冰常常拿这种话逼他就犯,有点刑讯逼供的味道,也有点以假乱真的味道。妻子的这种做法,有点像她母亲。岳母娘年轻时候,也爱这样对待岳父。据别人说,岳父曾经对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会计有了同情和好感,时不时接济她一点粮票什么的。岳母知道后,拿着丈夫的内裤,指着里面的尿迹,非要说是他偷情时留下的精斑。岳父觉得受了冤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没过多久,就跟那女会计结婚了。
那次也是一次讨论会,主题是文化产业发展问题。座谈的时候,他和那个叫姓肖的女人,按照桌上的座牌坐到了一起,而且相对边缘,私下交流起来非常方便。
她叫肖萍。落座之前,他瞥了瞥她面前的座牌,立马想到了“萍水相逢”这个词。她的身材很好,坐在椅子上都能看出她的腰身。入座后,他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脸,随即揣度起她的年龄来,他想,她至少要比自己小十岁。
她是省内最北边的那个地市的文体局副局长,分管文化产业。他想到了“有缘千里来相会”那句话。
他们很投缘,差不多一见面就聊上了。与会代表们都在议论着文化产业的发展问题,会场上的气氛看上去似乎显得很活跃。其实仔细听起来,代表们说的那些话,全是报纸里说烂了的那些空话套话。周儒和肖萍私下里觉得好笑,干脆懒得理睬了,自始至终都在交头接耳,直到主持人盯着他们,两人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相互瞧了一眼对方,随后一齐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他去了她的房间。
离开房间之前,他特意给司机小陈的房间里打了电话,他说他的手机没电了,如果杨冰打电话过来,就说他正在开会。打完电话后,他立马关了手机。
当时,她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头上包着一条毛巾,身上穿着宾馆里的那种白色深纹睡衣。这个时候造访,他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他是个敏感的人。
“对不起啊,这个时候跑过来……没想到你在洗……”他站在门外,满脸尴尬之色,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没关系,我已经洗完了,进来吧。”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然后转过身去,一边捏着毛巾,揉搓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打算为他泡茶。
“我自己来吧。”他瞥了一眼她的背影。桔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房间,显得格外温暖宜人。他又瞥了一眼,然后越过她凹陷小巧的脚踝上方,他看到了一丘包裹在睡衣里的丰满性感的臀部。
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一部纪录片,是关于人与自然的主题。
此时,东湖的夜色十分迷人,窗外是波光潋艳的湖面,树影倒映在上头,油亮的湖水就活泛了起来。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扭头瞧了瞧外面,然后回头盯着她,脸上充满了欣喜之色。她靠在床头上,一边歪着脑袋擦着头发,一边跟他闲聊起来,脸色红扑扑的,眼睛也亮得很,像是刚刚结束一场剧烈的运动。
他瞥了一眼电视,问她爱看哪些电视节目。
“反正不喜欢看电视剧。”她抬起头来,咧着嘴笑了起来,“特讨厌那种东西!”
“我跟你一样。”他自然想起了妻子杨冰,“可是大多数女人喜欢看电视剧,简直可以当饭吃……”
“我不是大多数女人,我就是我。”她笑了起来,还调皮地缩了缩脖子,那样子就像被人挠了痒的孩子,“周大哥,你可记住,我跟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哦。”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人家喊他大哥,而且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他的心又动了一下。
这时候,她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那首著名的《化蝶》的音乐。她抓起来,瞥了一眼,没接,随手扔在床上。
他发现,她穿着睡衣的样子,跟白天那个穿着裙装,坐在会议厅里开会的代表,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也不爱看电视剧,我喜欢看《动物世界》,”周儒盯着电视上呈现出的绿色原野,“我喜欢那种生命周而复始、万物休戚与共的原始自然状态。”
“一件芝麻大的小事情,一件没来头的事情,常常绕上十万八千里……结果看了一集又一集,老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她又开始批评电视剧。
“关键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揭示得并不真实,让人无法相信。”周儒突然激动起来,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眼睛变得炯炯有神。有过许多次,他就想这样对妻子说出他的看法,可是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知道,他就是找到那样的机会,杨冰不仅不会接受他,反击只会讽刺他一顿。“那些电视剧,它们虽然说到了房子,说到了票子,说到了车子……但我总觉得没有说到点子上,总觉得没有说到这些东西的背后是什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一个字,假!”她举起一根手指头,口吻突然严肃起来,“所以我说呀,如果这次讨论让我发言,我只说一句话,发展文化产业,首先要解决一个‘假’的问题。”
“说得太好了!”他竟然像开会一样,拍了拍手掌,笑了起来。
她又咧着嘴笑了,直盯着他拍手的样子。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将电视声音调小了一些。
“我刚刚才知道你是X市的。”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会议指南,“我们谈了一个下午,都不知道对方来自哪里,真搞笑。”
“是啊,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盯着她弯弯的鲜红的嘴角。
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抓起来,看都没看,就关掉了。
“你们吴局长怎么没来?”他突然问了她一句。
“你认识他吗?他有点事,他说他不喜欢开这种会……”她笑了一下,突然低下头去,用手掌用力搓着头发。然后,她又突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因为我们有缘呀?”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这一次,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那地方竟然会冒出小小的鱼尾纹,鱼尾纹快速地裂了开来,随后又迅速合拢住了,微小得像双引号一样。
然后,她突然跑到卫生间里,他又一次看到了她滚圆的臀部。一会儿,她出来了,手上捏着一把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没有再问,转头盯着电视,一群白色鸟正飞过田野和湖泊。
东湖的夜晚十分宁静,让人简直无法相信,它居然窝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大都市里。周儒又瞧了瞧窗外,只见一对男女正从宾馆的大厅走出来,然后并肩走进树林里。
“我给你加点水。”她拎着热水壶,来到他的身边。这时,她的睡衣差不多挨着了他的脸,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突然来到了一棵桂花树的底下。在迷离闪烁的光斑里,他恍惚看到了她浅浅的乳沟,她似乎没有穿内衣。
那个晚上,他们差不多聊了两个小时,他说了很多笑话。奇怪的是,那种带着情色和暧昧的笑话,他在家里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今天却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面前,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而且说得绘声绘色,口若悬河。
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胆量不小的人,一个很能讲话很善于表达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安静和恬淡。
临别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当时她正弯着腰身,准备去枕头底下摸寻着手表,因为他说时间不早了,他该走了。
他突然走拢了过去,身子贴着她的臀部,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没有呼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动不动地斜弯着身子,脸上露出那种捉摸不定的笑容。他又瞧见了那种像双引号一样细小的鱼尾纹。她一只手撑着床铺,一只手捏着手表,眼睛却盯着他的双手。他的手正按在她的胸脯上,力度不大不小,她放下手表,摸了摸他的手背,还有他长长的手指。她夸赞他的手长得好,她说他长着一双比女人还要秀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