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一不该私自出宫,二不该暴露身份,三不该……”
皇后打断了行云的话,声音不高不低,偏偏冷冷地让人难受:“三不该私会男子,那人是谁?你把皇家声誉置于何处?拓跋宇当场发难,就因为你,差点让我宁朝颜面扫地。”
行云两只眼看着地面,不知怎地竟然有些心不在焉,让我宁朝颜面扫地真的是拓跋兄弟的初衷么?若是如此,两国之间的局势,是不是已经一触即发了?那三皇子拓跋靖,为何不肯出面?大皇子是来使,商议和谈事宜,他来做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拓跋宇说的那么亲密无间吗?她明明记得,宁朝的二皇子,四皇子都不是善终的,他们两人应该就是幕后之人。她……又该怎么办?她真的能在岳修的羽翼安全地度过这一关吗?
皇后见行云不声不响,原本只有三分气,现在又添了三分,将手的茶杯重重摔下,道:“说,那男子是谁?本宫不想,有人因为你的行为,而看轻我们皇室,甚至看轻我们宁朝。”
行云回过神来,不遮不掩地抬头答道:“不过偶遇而已。那是在宫门之外,谁都可以来,这不算什么。拓跋兄弟捕风捉影,想要给我们难堪,他们说的话,怎么可以轻信?”
“你不要忘了当时还有常修仪在。”
行云的眼中,依旧平静无波,说道:“当时的确是,我和那男子说了还没几句话,常修仪就过来了。我们也不过随意聊了几句,就各自散开了。皇后不信,可以请常修仪来对质。”
一旁的崔姑姑厉声道:“皇后也是你叫的么?”
行云改口道:“是行云情急忘了礼仪。望娘娘恕罪。”
“本宫从来不指望你记得什么礼仪。黄崇德,命人去唤常修仪来。”
行云跪得有些发麻,心里却不大在意。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皇后眼中,她从来都是可以随意欺辱的。那么这次她也索性揽过来好了。常修仪是宫妃,私会男子那是死罪。她是公主,私会男子,至多就是名声不好。她哪里有名声,宫外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毕竟,常修仪在大殿上,也忘了自身的安危,说出了自己出宫之事。还有……那男子,自己答应过他的。
等待总是漫长的,何况还是在这死寂中跪着等。皇后像是不屑于再开口和她说话了,屋子里十几人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行云听到的只有自己时急时缓的呼吸声。一个人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呼吸,就会觉得呼吸不自然,不舒服,甚至会憋得难受。
“常修仪,她说的可属实?”皇后说了一遍,就质问道。她相信常修仪绝对不敢骗她。
常修仪跪在行云身边,行云是跪着的,她不敢站。幸好,皇后也没叫起。她想不到,行云会直接把事情都揽了过去。可既然如此,她也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说道:“行云公主的确不认识那个男子,这都是奴婢亲眼所见。大皇子也只是说有一个男子,若是真有过分之事,他怎么肯不说?奴婢望皇后明鉴。”
皇后紧紧地盯着常修仪,那眼光让行云都发憷了,终于,开口说道:“没有什么事,那自是最好。常修仪,你也有品级的人了,以后不要一口一个奴婢。”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还是没有让两人起身。
行云松了一口气,皇后往日难为她,不遗余力。这次却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打她,也没罚他。
等到皇后进了内室,行云还在考虑是不是能起来了,却感到肩膀热热的,有人扶起了她。
“子瞻。”行云扬起嘴角的样子,美好而干净,可惜,那笑意却到不了眼中。
岳修精神也不大好,只沉声道:“先回东宫吧,有事明天说。”
常修仪站了起来,她以前是宫女,跪惯了。今天这事,她不知道是自己害了她,还是她害了自己,又是谁救了谁。只远远地向行云投去感激的一目。这公主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孤僻难处,倒很是温柔可亲,难得是有这份善心。
东宫里有行云的房间。因为小时她总赖着岳修不肯走,晚上要就寝时,也一双大眼晴眨巴眨巴地写满了恋恋不舍。岳修没有法子,就在水天阁给她整理出了一间屋子。
“父皇到底说了什么?”行云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她希望父皇会生气,会发怒,会说她缺少管教,那怕是说她不配做他的女儿。
“父皇没有说什么,好好睡吧,不要多想了。”
“子瞻,宝儿哪里有多想。只不过……”只不过什么,行云强打起的精神顿时消散了。若是说,还有一个人的面前,她不用装,那就是她的哥哥了。苏姑姑,章爷爷,他们为她受了太多的苦,她不想他们担心。可子瞻不同,她特别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带着点宠溺,带着点纵容。也喜欢看他为她担忧的样子,因为他从来都可以转眼就让那件麻烦不复存在。
“子瞻……你瘦了。”说着,一滴泪落在岳修的手背上。
摇曳的灯光下,行云憔悴的形容上,一双烟眸水雾漫起,迷离恍惚,安安静静又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