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绑匪在要求将帝国还回来的大批给养输送给围困罗盘山的蛮军、从而引发蛮王对乌羽后和大巫以下直到头领的猜疑忌恨之时,头领曾经给蛮王写过一封自辩书。
在信中,一是进行自辩,二是言辞恳切地说明心中退意、提请蛮王安排合适人选来接替自己、指挥围剿罗盘山的军事行动。
头领之所以会萌生退意,一是自己对上层的争斗不止感到心灰意冷、二也对罗盘山军事行动的久拖不决感到惭愧。
头领的来信蛮王明面上表现得未置可否,其实暗地下蛮王的态度也是经历了一个左思右想又踌躇难决的过程。
最初,盛怒之下的蛮王不是没有动过乘机撤换掉头领的念头。要知道机会难得,既然头领自己都主动提出辞呈了,何不顺理成章地剪除掉乌羽后的羽翼、让她再无任何其他想法和倚仗而顺服自己?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决掉了。
——把自己手底下的一班人逐个审视了个遍,像头领一样有资历能服众、又有一定实战经验磨砺的人,在现今人才凋弊的国中,还真是凤毛麒角!
当然,在边军中也不是说没有;但是在被帝国边军死死看住的情况下,任何异动覩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再不知轻重、再是个猪脑子,有着多年理政经验的蛮王也知道,不能冒这个险。
再又冷静下来想一想,蛮王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中了汉人的挑拨之计了!
当然,为面子计、也顺势敲打敲打乌羽后和大巫,让她们老实些也好。
所以呢,蛮王心中的恨意消散、而表面上却声色俱厉大肝火,作出不依不饶的姿态来。
且看乌羽后这回还有没有藏私?看看能不能逼得她拿出什么最后剩下的压箱底货色来平息自己的雷霆之怒?
把她可能的底牌全看清,这样更有利于排除潜在的可能。所谓恩威并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蛮王觉得自己渐有心得。
对于头领,蛮王心中已有定见:还是不动他,不过需要表现得未置可否地冷处理一下。
眼看着自乌羽后、公主以下,大巫、直到头领,全都噤若寒蝉、诚惶诚恐的样子,蛮王心中快意:毕竟蛮王与摄政二种身份所代表的意义真是天壤之别,这效果就是不一样!
当然,人家的用意也不排除仍有蛰伏待机的可能。
自己作作姿态就好,人家已经表示臣服了,这情况下自己若还要一味不依不饶的话,会招式用老、骑虎难下;所以,只需暗中观察、把握时机,就米下锅吧。
又等到散马驿的谈判快要进行的时候,蛮王这才表现出略有松动的姿态;但是也不言明,继续让乌羽后一伙难测自己心中所想而继续忐忑下去。
但是蛮王不动声色地向边军、罗盘山蛮军、以及蛮占区各地方剿匪部队发信问计,征求大家对扫荡蛮占区内的汉人有何妙策。
蛮王的本意仍是不置可否、保留任何可能性,又在更大程度上给予头领足够的暗示和想角空间;接下来就看头领能不能把握准确自己的意图、又如何表现了。
他很是自以为得计。
头领收到蛮王的书信后哪有不明白之理!
他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
如果自己真是个贪恋权力有野心的人,恐怕真的要被蛮王的这些小花招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蛮王竟然还在为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乐此不疲!
所以想想乌羽后会有多么无奈、公主会有多么无奈!
性格方正的大巫会有多么无奈!
——因为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嘛!
不过,既然答应过大巫,那么就继续忍让吧!
乌羽后确实是有心无力、大巫的年纪大了、而公主还这般年轻。
自己只有责无旁贷地把心中的这一束小火苗呵护下去、耐心等待她成长,直到眼睛看见它照亮蛮人的那一天的到来。
所以,又经过连日思考,觉得自己的谋划应该是行之有效的,真正于蛮国有利、又能为蛮王所接受,这才决定给蛮王回书,报告自己的行动计划和军事方略。
撇开政治不论,头领只是单纯从军事的角度来阐述自己的构想,他自认为心底无私天地宽,惟蛮神可鉴!
头领的这一封上书,洋洋洒洒、言之有据,在可行性上明显优于其他人的纸上谈兵之谈。
头领在上书中赞赏和支持蛮王通过谈判来稳住边境大局的做法。
在此基础之上,头领提出几条建议:
一是经过谈判稳住帝国的有利条件下,通过边军和地方部队的配合布防,在蛮占区外围严加防范、形成外包围圈,构建关门打狗的态势。
可以预见的是,谈判结束后,两国边军又将回到边境对峙的态势,虽然暗斗不断,但大的局面是不会改变的。
那么,蛮国边军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严守边防,以切断帝国边军的越境企图和蛮占区内各游击区残余力量向汉地流窜逃避的尝试,并阻断两者之间相互联系和支持的可能。
谈判一结束,便可以立即关闭散马驿等出入关口。
根据谈判结果的研判,此后便大可以借着剿匪的名义,加紧展开了对蛮占区抵抗力量的大规模清剿,这样帝国方面反而无话可说、只能睁睁看着蛮占区内的汉人被逐渐消灭殆尽。
二、在外围防范措施到位之后,内部则按照围困罗盘山时的打法,依托蛮占区内各支剿匪部队密切配合,划分作战区域,一方面打草惊蛇,将各区域内的残余力量从藏匿处挖出来、到处驱赶,使之变成无所依托的流寇,在运动中疲惫消耗直到被歼灭。
另一方面,采用驱鸟入网之计,将所有幸存下来的流寇赶向密营方向、在此过程中四方剿匪部队逐步推进而构成又一道包围圈。
从这一点看来,汉人最终能连续跳出三道包围圈的难度极大、可能性极小,只能眼睁睁地坐等着被消灭。
三、头领深感手头的力量不够,为暂时稳住罗盘山阵营,建议对内包围圈对罗盘山阵营围而不打、但对进出人员的防范要更加严密。
居中的包围圈要逐渐以罗盘山为中心向内收拢,形成合围,毕其功于一役、将罗盘山阵营以外的所有大小势力歼灭殆尽,最后再腾出手来集中力量对付罗盘山。
四、在上述战略目标得到实现之后,接下来就是对付罗盘山的策略。罗盘山的军事行动历时将近一年,至今悬而未决;究其原因,就是罗盘山汉人采取了隐匿避战、伺机而动的策略。因为其大量使用卷轴空间的缘故,我蛮军常对其无计可施。
头领以为关键仍在于粮食给养。
经过常年消耗,彼方存粮应该已经难以为继;特别是开春以后,只要防范得当,使其来源彻底断绝,汉人必定难再支撑而会主动出来寻战和伺机夺粮。
所以对罗盘山要继续围而不打、保持适度的压力就行,我军须着力于缁重营地及给养输送线路的沿途保护、并适度以粮为饵,张网以待,诱其入榖。
在给养保护一事上,唯有不与罗盘山汉人发生战事,才有余力加大防卫力量。
此外,头领还强调因为有着缁重营地被汉人外围攻破焚烧殆的前车之鉴;所以不能再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应该以各营为单位分散存放、各自防护以缩减风险。
而且,为防止汉人夺粮烧粮,应该弃用过去通用的木质粮仓和布质帐篷,改用不易燃、安全性更好的材料。
头领已经下领部属各营因地制宜,想方设法在保证粮食给养的安全性措施上下功夫。
目前大多倾向于就在营地中掘地窖藏的方式,只要在入口处防范到位,加之军营层层严密守护、汉人应该可计可施。
五、基于稳住罗盘山汉人的目的考虑,建议王庭授权,派员到军中与汉人进行有条件和谈,在辅以军事手段配合的条件下,汉人理应把和谈作为一个求之不得的选项。
于我于彼而言,双方都需要一个时间漫长的和谈,不过此举对我更为有利而已。
这样,真真假假的和谈,可以对我方战略起到一定的掩饰作用,使之更有突然性和震慑效果。
头领的想法全面而切合实际、扎实稳妥而注重实效,真是令蛮王喜出望外而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而贸然换人。
又经过在王庭上反复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头领的设想比较可行。
于是兴高彩烈地回复:准予实行,由头领统一协调、指挥此次行动。
蛮王的心情大好,于是外从王庭、内至王宫,里里外外云开雾散,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蛮王就高高兴兴地来找乌羽后,一起用餐、还又死皮赖脸地留下不走了。
风云变幻、乌羽后眼见蛮王对自己的态度可以随意变换、前后判若云泥,真是让人心生悲凉!然而事已至此,乌羽后心中所想的是什么虽不能过多表现,但是人之常情的万分委屈状自然是免不了要做在脸上的。
蛮王心中不好意思,却是一味的温言安慰,终于得到相互的谅解。
二人遂和好如初。
送走各国使节,闭门谢客。
接下来,蛮人终于要大动干戈、在整个蛮占区来一场‘大扫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