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事终于暂告一段落。
表面上看来,王城政争经过一段腥风血雨,双方互有得失,蛮王仍然占据王座牢牢不放、国母一方似乎功亏一篑、得不偿失。双方均元气大伤。
此外,木隶隐约觉得王城之中的事件发展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双方的博弈和争斗不会就此终止。因为公主如果把握得好的话,这将是她掌握军权的起点;那么也就意味着是蛮王的败笔。
四锅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让他悚然而惊。
表面上来看,在四锅头与部分蛮人的合作操控下上,蛮王与国母一方之间的争斗确实为罗盘山方向的休养生息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这和四锅头事先为了得到罗盘山方面的支持,而提出合作,和约定所说的基本一样;但是最终结果却不是罗盘山方面、或者说不是木隶所乐见的。
因为蛮王作出了将蛮占区作为公主封地的决定。这一决定明显有将祸水或争端向东引的用意在里面、蛮人也不是第一次打这样的主意了。
但是这一次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一是意味着蛮人将不再给予罗盘山方面机会,再来纠缠讨论罗蛮占区的归属问题。也就是说他们有意暗示蛮占区就是蛮国的、而且已经划定为公主的封地了,这个问题从此不争论、再也没得谈了。
二是四锅头好象也默认了蛮人的这一做法。默认意味着承认,——四锅头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是他的中立立场已经发生了改变、转而支持蛮人了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三,是不是就意味着,整个蛮占区的事情,以后就是罗盘山方面与公主之间的事情、罗盘山方面只能在局部利益上与公主进行博弈,讨价还价,而公主也同样无权再和罗盘山方面讨论蛮占区的归属问题了?因为这里已经成为公主的根本利益和根基所在,她不会在归属权上让步。
那么,以后罗盘山方面以后的对等对象就是公主了,而她上面还有蛮王;这就意味着,罗盘山方面失去了从前和蛮王对等博弈的资格和地位。
这些问题,让木隶不能不感到忧虑和警惕。因为这样看来,其实还是罗盘山方面在政治地位上的争夺中吃了大亏。
所以,和钦罕谈过以后,木隶回到卷轴空间内,便把他的顾虑和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得出的意见和罗盘山后方指挥部作了详细的汇报和说明,至于何去何从,且看云相是怎么一个说法。
此外,木隶还借机和大师姐预约了一下,等收到云相的意见以后,再和她更深入地讨论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首先收到的自然是云相的回复和意见。
他的第一个看法是,在罗盘山方面和蛮国之间,这不过是一个面子与里子的问题。因为蛮占区目前是为蛮人所占领,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从这一事实出发,目前所有的博弈本质上其实都只是以罗盘山为主的一小片区域与整个蛮国势力的对抗与博弈,帝国在这一过程中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所以,从整体实力上讲,整个罗盘山乃至其他各游击区,哪怕是在发展的顶峰时期,都始终是于弱势地位的;事实证明,大家都尽到了全力,却一直没能力、不能够改变这一现状。
但是,如果换成公主与罗盘山进行博弈,罗盘山方面的生存空间一定会有较大的改观。
所以要争取地位上与蛮国的平等,是很困难、甚至是很不现实的,只能从长计议。
第二,罗盘山经过这么长时以来的抗争,基本上都处于守势,劣势,反击的能力和实力都严重不足;经过实战检验,这才发现在后勤储备和输送能力方面存在短板和不足。所以说罗盘山方面没有资本、也没有实力经得住持续的消耗。
罗盘山方面需要足够的时间恢复元气,以便抓住一切机会发展壮大抵抗力量,加紧反击手段方面的技术攻关。
所以事实上这不过是个面子和里子的问题,可以把这个面子给蛮人,但是要尽可能的捞足里子和实惠。
那么我们要这样的面子有什么用?只要自己发展起来,到以后再把丢了的面子再找回来就是了。
第三,不管是谁的谋划,祸水东引的计划一样是不会成功的。因为在给了四锅头这个面子之后,至于公主本人能不能在罗盘山站住脚,那就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问题了。
一方面,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扶持公主的实力,帮助她与蛮王继续争斗内耗,罗盘山方面就做个看客好了。争取让蛮人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外,又必须保证公主的实力发展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要对我们造成威胁和麻烦。
总的原则是要避免与公主比拼军事,而让蛮王看热闹。只要和公主平安无事地相处,那么着急上火的一定是蛮王而不是我们。
再从公主的角度分析,她今后最紧迫的事情就是能站住脚。那么她一定会全力和我们搞好关系,她不会两边都罪、反而会身段百般柔软地在夹缝里求生存。
那么她最后会不会与我们发生冲突?可能的。但是,如果是她来与罗盘山方面进行博弈争斗的话,罗盘山方面一定不会落下风的、她决不会这么傻。
所以,如果罗盘山在她的眼中可以作为一个根基和立足点的话,她一定是愿意的。更进一步:既然她目前的身份是王储,那么她的眼光一定是要放在整个蛮国的,那才是根本。罗盘山对她来说,应该不过只是一个跳板;等到她搞垮了蛮王,收拾完整个蛮国的家务再掉着东看时,她一定会发现我们已经成气候了。
如果最后她的格局只能做到蜗居于罗盘山一隅,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反而可以把她作为介于蛮国与罗盘山之间的缓冲,让她如同老鼠钻风箱、两边受气。
所以结论是:可以答应四锅头以及那些蛮人的建议,继续合作,给予公主一定的成长空间。当然,也不能白给、可以在谈判中待价而沽,以文书合约的形式加以确认。——这样一来公主一方岂不是又多送了一个把柄到咱们手里?我想蛮人是不乐见于知道这个合约的内容的。
这是一个翘翘板游戏。至于让公主上、还是蛮王上,就要看哪一方手里的筹码多了。这个可以灵活掌握,反正耗的是蛮人自己的资源,咱们始终不吃亏。
……
木隶不能不承认,在看问题全局性方面,云相的观点和理由还是很深入全面的。虽然其中的阴谋气息和精明算计依然是他所不喜欢的,但他不能不服从这样的考虑和安排。
等到与大师姐何芝兰用设在卷轴空间里的消息通道进行交流的时候,何芝兰对云相的分析和观点同样也很赞同。她认为可以按照云相的这个思路去做,与四锅头、以及代表公主那方的蛮人开展下一步的合作。
不过她也没忘了提醒木隶两点:
一是,根据最近的种种迹象,蛮人中显然也不乏智计深远之人、且果决干脆堪为劲敌。既然云相能想到的,想来蛮人也一定想得到、并且一定作好了预案。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么事情的发展不可能一直按哪一方的设想,一厢情愿地发展,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下一步的博弈会更加激烈、多变、复杂,今后一定要事事小心谨慎、灵活及时地应对,这样才会不落下风。
第二,从现在的迹象上来看,四锅头和与他合作的蛮人,以及云相都没有对一个起着至关重要、或者说决定因素的力量引起足够的重视。
“师姐说的是,帝国?”木隶忍不住插话问何芝兰。
“是的。”何芝兰笑了。
“连师弟你都想得到,为什么他们就没能想到呢?对了,并不是他们没想到,而是他们想到也不认为帝国才是真正起决定作用的一方。”
“我只是想,咱们是汉人,是帝国人,而这蛮占区本来就是帝国汉人的。”
“对,就是这样。蛮人想拿走就拿走,也不问问主人是否同意,这是很好笑的。所以,无论怎么谈、怎么约定,结果怎么样,最后帝国都可以一下把它完全推翻,不认账,或者就翻脸不认人。”
“可是师姐,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帝国很少发声,好象完全把罗盘山忘了一样?”
“帝国有帝国的难处,以后你就知道了。再说,这些年,蛮人把罗盘山咬在嘴里却无法下咽,哽得一直翻白眼,非但不能进补、更添消耗,如今蛮国国力渐衰,政局动荡,你想一想,其中有何玄机?”
“我明白了,这又是借力打力。”
“你知道就好。再假以时日的话,蛮人凭什么来和帝国争雄?”
“只是蛮占区的百姓太苦了。”
何芝兰也就叹了一口气,“这便是不得不付出的牺牲。就是师弟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牺牲了家人么。师姐也一样……。世间之事总难两全,就咱们个人来说,凡事总是身不由己。”
木隶沉默半晌,说:“但愿大家的血不要白流、苦心能为京中得知。”
“好师弟,师姐不能承诺你什么;不过,如果必要的话,师姐一定做得到走在子民的前面去赴死。”
“我也不会拉下一步的。”
“傻话!师弟你为此作出的牺牲已经够多的了,即便是死,也还是让那些恶人上前吧。一切都会好的,你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