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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填补失落的空虚

卡斯珀去世后不久,人们就开始向我提供“新猫”。我知道,他们都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是在卡斯珀尸骨未寒的时候,我是不可能接受任何一只新猫的。因为我仍然处于悲痛之中,这不仅对新来的猫很不公平,而且我也会背负上对不起卡斯珀的内疚感。他是独一无二的卡斯珀,是不可能如此迅速和轻而易举地被替代的——任何一只猫都不可能。所有的猫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都是不可替代的。

除此之外,我现在对门外那条路更加恐惧不安。往日里,卡斯珀每天外出冒险旅行,我就一直担心他会被过往的车辆撞上,现在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应该如何防止别的猫重蹈覆辙呢?尽管我深爱着家里的每一只猫,尽管他们来到我家后都给我带来了难以忘怀的欣喜,但是我也必须承认,每当他们中的一员离去时,我的心就会被割去一小块。虽然我们都是充满爱心的人,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这些美丽的生灵,却让我不得不意识到我付出了多么巨大的情感代价。

当然啦,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此痛苦感受的人并非我一个。

当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和留言蜂拥而至的时候,我立即认识到失落感是没有地域之别或国家之分的。许多人在来信中向我讲述了他们自己的宠物的故事,而其中一位年轻姑娘的来信却让我感动至深。她讲述了她深爱过的那些动物和他们不幸离去的伤心故事。

亲爱的苏:

当你仍然沉浸在失去卡斯珀的巨大痛苦中的时候,我给你写来了这封信,希望你不会在意我的唐突。在我6岁的时候,我和我弟弟到一家猫救助中心领养了三只小猫。他们都漂亮极了——虽然他们彼此性格各异,但是却是来自同一个家庭的亲兄妹。莫莉体态娇小,喜欢灰色的天鹅绒;弗雷迪长得五大三粗,有一身灰白相间的毛;而奥斯卡却是一只斑纹猫。他们三个都有各自鲜明的性格,虽然刚来到我家的时候都还很小,谁也爬不上家里的楼梯,但是很快他们就变得十分淘气起来:奥斯卡会从房间的一头飞也似的跑到另一头,从我母亲的背后爬上她的肩头!弗雷迪喜欢在沙发下面挖洞,让他们兄妹仨躲在里面;只有莫莉最让我喜欢,她总是喵喵地叫个不停,我们都认定她是在喃喃低语。她真像个漂亮的小淑女,体格只有两个兄弟的一半大。

她经常独自消失好几个小时,想家时才会回来,而且总是唠唠叨叨个没完——有的时候,她回到家里时竟然会带着一身的香水味!我们猜不出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还过着另外一种生活。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和莫莉之间的情谊也愈加浓厚,她已经成为我倾诉烦恼、须臾不可或缺的闺中知己——在学校受人欺负我会向她诉苦,被老师打骂我会向她喊冤,就连妈妈生病我也会向她求助。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没有回家。因为她喜欢在外游荡,所以我们并没有为她担心,但是此后几天她仍然没有出现,直至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这不正常,我感觉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我的感觉没有错。那天,我放学回到家里,妈妈便告诉我说,奶奶在一条大路旁找到了莫莉的尸体。很显然,她是被一辆大货车轧死的。父亲把她带回了家,我的心都碎了。我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感到悲伤因为我连一声“再见”也没有对她说;我责备自己为什么事先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可能遭遇不幸。我只想最后一次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非常思念我的莫莉,于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爱护奥斯卡和弗雷迪。几年后,我们搬了家,两只猫暂时寄养在爷爷和奶奶家里,等安顿下来后再把他们哥俩接过去。虽然这一次我们搬到了乡下,屋后是一片山岭,门前面对北海和海滩,但是还是有一条相当繁忙的公路从不远处经过。我们装修新房期间,奥斯卡和弗雷迪仍然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多么希望我们没有把他们接回来,因为他们来到新家不过几个星期后,弗雷迪就被轧死了。我简直无法相信同样的悲剧会再次降临,莫莉遇害时的痛苦再次撕裂了我的心!

为了使奥斯卡有个伴儿,我们又领养了两只小猫——特里克茜和罗拉。奥斯卡仍然时常往外跑,每天早上我都会担心今天他会遭遇不测,但是同时又庆幸两个小姑娘都乖乖地待在家中。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在家里也没能像我想象的那样平安无事。到她们八周大的时候,特里克茜开始生病,吃不下饭,整日痛苦地呻吟。我们把她带到兽医那里看病,兽医说她的胃里有一个包块,像是被她吞进去的异物。由于她已经十分虚弱,不能马上接受手术。医生为她打上了点滴,她才慢慢恢复了体力。等他们后来终于打开她的腹腔后,才发现胃里竟然是一个耳塞。手术后,特里克茜始终未能恢复元气,兽医说那是因为她的内脏已经受到了损害,已经不可能进行医治了。为了结束她的痛苦,我们不得不决定为她实施了安乐死。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感到愤愤不平:为什么别人可以长期拥有自己的宠物,而我们却只能不断地为他们送葬?我们也是心地善良的一家人,我们给了他们一个家,也给了他们真心的爱,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照顾着他们的一切,为什么这样的悲剧却要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我们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如此反复的打击,于是我们决定领养一只狗,以为我们能够更好地控制狗的行为。乔乔是一只相貌英俊的德国魏玛猎狗——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的那一类,但是却疯狂地爱上了罗拉,而罗拉对他的爱却报以不停的撕咬和打骂!乔乔对罗拉的冷酷无情毫不在意,始终站在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的罗拉身旁,深情地凝视着她,任其一次次挥动爪子打在他的脸上!罗拉同莫莉很像,因此我同她也非常亲密。每当妈妈带着乔乔到山上散步的时候,罗拉常常紧随其后,一圈转下来回到家里,总是累得躺在地板上就睡,这时乔乔就会守候在她身边,两眼充满爱意地盯着她!渐渐地,我以为我家宠物的悲剧总算结束了。那一年,我们准备到佛罗里达过圣诞节,已经安排好将几只猫送到一位我们熟悉的女士那里寄养,把乔乔送回他母亲和妹妹家暂住,一家人正兴奋不已地收拾着行李。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之间沉下去了。当时我们都兴奋得得意忘形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乔乔早已没有了踪影。门外站着一位先生,他同我父亲谈了些什么,我立刻预感到出了大问题。

果然,乔乔跑出了家门,被一辆小轿车撞死了。过去是那三只猫,现在又是这条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忍受这一次无情的打击。我绝望了,认为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我开始觉得,罗拉和奥斯卡也难逃厄运,我时刻都在等待着不幸的降临。听起来这种想法很可怕,但是那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感受。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早晨,我来到车站等候开往学校的班车,无意间抬头一看,发现马路对面有一个毛茸茸的肉球,长长的毛,黑白相间。我立刻就知道那是罗拉,肯定是她。乔乔死后,她刚刚有了夜里外出的习惯。我转身跑回了家里,禁不住掩面痛哭。我更加坚信,这种事情肯定还会发生。我们现在只剩下了奥斯卡,我对他更加关爱有加。

但是我不再允许他随便走出家门一步,虽然这样做对一只猫可能并不公平,但是我再也顾不了这许多。我再也不想领养任何宠物了,我的心已经被伤透了。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们,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们,结果世界上竟然就有那么没心没肺的家伙,开着汽车从他们身上无情地碾过,甚至丝毫没有想过他们的行为破坏了多少家庭的幸福生活。

猫是非常特立独行的动物,我认为,只要我们把他们带进我们的生活之中,我们就必须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们四处溜达,干他们喜欢的事情,我们对此甚至毫不知情。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他们会时时刻刻面临从天而降的危险。尽管我很想再为另一只猫付出我的爱,但是我实在是无法再次承受失去他的风险——在我过去的生活中,我已经多次为他们而心碎。也因此,我深知你将永远怀念卡斯珀,我只是希望时间的流逝能多少抚平你心灵的创伤——尽管这种伤痛是不可能根除的,但是有些时候你也可以尽量设法忘却它。

依薇

于阿伯丁郡

这封信让我哭了许多次,它所带来的痛苦让人感同身受。写信的这位姑娘显然非常热爱她的宠物,但是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失去他们时的巨大痛苦。

她在信中说到,一些人并不真正热爱他们的宠物,也从来没有细致入微地照顾过它们,但是他们却能够长期地拥有宠物。她认为这太不公平,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我见过许多被主人残酷虐待的动物,但是它们仍然矢志不渝地爱着自己的主人,渴望得到一点点温馨,而这些主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生活中能有这些生灵做伴是他们莫大的幸福。再看看这位姑娘吧,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这个可怜的孩子就面对了多次失去至爱的痛苦。我多么希望人们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我们能够在自己的生活中与动物同舟共济,那是一种难得的恩赐,我们应该充分地珍惜和享受它。许多宠物在离开我们之后仍然在我们心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才甘愿为他们付出一切。

对人们为卡斯珀写来的每一封信,我都尽量予以回复,但是这件事并非那么容易。对这位年轻姑娘的来信,我只能回信说我非常感谢她花了许多时间给我写信、同我分享她的情感,然而,她的痛苦不仅让我感到悲哀,更让我感到无助。我无法给她提出的问题一个简单明了的答复——为什么上帝会突然夺走我们热爱的宠物?我真希望我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我想,上帝自有他的道理,但是无论那道理如何铿锵有力,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做法非常不公平。

依薇的来信之所以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灵,那是因为,尽管失去卡斯珀让我悲痛不已,但是同这个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多只宠物相继惨死的姑娘比起来,她的经历更加恐怖和让人难以置信。我在回信中请求她:

千万不要说你再也不愿意拥有另外一只猫了。也许有那么一天,在某个地点,一只动物会再次与你不期而遇,你会再次感到你必须给予他一个温馨的家。你可以稍作等待,等到你长大成人,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你太热爱动物了,“再也不”的说法绝不是你的肺腑之言。

她所承受的痛苦确实太深了,我很理解她心中的恐惧——既然她收养的宠物都会迅速地被夺走,她为何还要再去领养并给予他们爱呢?但是,这位小姑娘也确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一个事实:要同动物们一起生活,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不久前,克里斯和我还有八只猫,而现在只剩下了两只,每只猫离开时都会挖去我心头的一块肉。每次为一只猫伤心落泪的时候,我都会赌咒发誓,决不再次经历这样的痛苦,但是我的生活中又不可能没有猫。我还是觉得,为那些前途渺茫的可怜老猫提供一个幸福而充满爱的家,正是我存在的意义,如果说我不得不为此承受伤心落泪的痛苦,那么,那就是命中注定,本该如此。

我的家里不能没有猫咪们可爱的身影。我们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它的道理,也许对我而言,那就是照顾猫。最后,我对她写道:

依薇,我会永远珍惜你的这封来信,永远珍藏你信中这份真情。

前面我已经说过,这样的痛苦决不会彻底消逝,我们也决不会忘记我们热爱过的那些宠物,但是,我们终究都会节哀顺变,而我们对动物的爱却永远也不会泯灭。

我真心希望我的信能够多少抚慰她那受伤的心灵,因为那颗心也深深地打动了我。许许多多像她那样的人不惜费时费力与我联系,他们的真情像一剂神奇的良药,填补了卡斯珀离去后在我心中留下的巨大空虚——人类善良的情感像潮水般涌入我的心田,也彻底地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现在我坚信,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得到无穷无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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