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狼子野心 鬼子血冼四方寨(2)

杜缨娘本能地趴下，爆炸声响，浓烟四散，将她笼罩在烟雾中。她急忙一个“流星赶云”跳出烟雾圈，却见西大条胖被一个人挟着没人林子。

杜缨娘追出两步停了下来，她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迅速转身回到祭祀场。朱子刚趁乱逃走，马天云伤重没跑出去几步就跌倒在地，十几名死党围了过来，举着枪挡在他前面。

杜缨娘光着两手，一步一步向马天云靠近。

“你站住！”马兴安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举枪对准杜缨娘，“你害死了时总架杆，今天又想杀马总架杆，你再往前走，我要为时总架杆清理门户！”

杜缨娘看也不看他手里抖抖索索的枪，只管一步一步往前走，两道蛾眉向眉心那颗美人痣靠拢。

“再过来，老子的枪真要走火了！”马兴安歇斯底里紧张得就要跳起来。“兄弟们，就是脑壳开花，也不能让她碰总架杆一根汗毛！”

杜缨娘继续朝前走，表情平静得就是一个温柔矜持的乡下女子。

砰！马兴安的枪真走火了，枪响枪落，他瘫坐在地，双手抱头护颈，缩成一团。

子弹与杜缨娘擦肩而过。她嘲讽地对马兴安说：“走火了？你在我背后打黑枪的胆子哪去了？”

“你这个骚婆娘！是你跟目卩个奸夫设计害了时总架杆，兄弟们，他们在官阳镇幽会，设计害马总架杆和四方寨的兄弟。”马兴安大骂杜缨娘。“对了！今天来的这些鬼子就是骚娘们儿的毒计啊，逼起总架杆接受鬼子招安。兄弟们要是不从，他们就找到了借口杀我们。”

马兴安自恃有叔在，有上百剑拔弓张的兄弟在，索性大了胆子极尽离间之言，他现在已经豁出去了。“马总架杆为了保全四方寨的兄弟，只好假装接受招安，但很多兄弟还是遭这个骚娘算计了。马总架杆，你碍时总架杆的面子不好说，我豁出命说出来，是不想让几百兄弟的命债都记在你头上。你说，我说的都是实情吗？”

“实情是……不是！”马天云气息虚弱，由几名兄弟搀扶着，十分痛苦地站起来，声音颤抖地说：“我没罩住弟兄们，对不住死去的上百弟兄，不配做总架杆。嫂……嫂夫人，我们不能为争把椅子害了四方寨的兄弟，这个家还是交给你跟三弟……”

杜缨娘只管向前走，对马兴安和马天云的一番话没有任何反应。她走到马天云跟前时，举枪保护马天云的几个亲信下了最后通牒，“敢动总架杆，我们跟你拼了！”

杜缨娘一步一步逼近马天云，突然转身向祭坛走去，众人莫名其妙，马天云和马兴安张大了嘴。

杜缨娘在祭坛前站定，环顾四周，没有做声，将倒在地上的祭旗扶起来，插在祭坛边的旗柱上，又从地上拾起一把香，用衣袖擦去香上的血迹，三根一炷点燃，然后双膝跪地，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

众人面色惊恐，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做出什么事。守护马天云的十几名弟兄，都把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她。

杜缨娘只管在祭坛上忙活。似乎一切就绪，杜缨娘这才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提在手里迎风一展，是一张旗帜大小的绢布。

杜缨娘神情庄重肃穆，扫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请二哥马天云和四方寨的弟兄上前来，接时大当家的遗命！”

所有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听清她的话，没有任何响应。

“四方寨众弟兄，在神坛前面听时大当家的遗命！”杜缨娘的声音像先前一样平静。

人七听清了她的话。

“三弟武子峰恭候总架杆遗命！”

“大命！”

“兄弟小石头听时总架杆差遣！”

马天云睁大了眼睛，对武子峰和宴大彪的出现十分震惊，他们被关押在十分隐秘的地方，竟然安然无恙地钻了出来。

马天云毕竟是久历匪帮的老油子，应付场面上的智慧还是有的。他当即推开搀扶他的兄弟，带着西大条胖插在他腿上的刀鞘，一瘸一拐地奔向祭坛。

众匪一起奔向祭坛。

杜缨娘念起了时三眺的遗命。

“国家本来战乱不断，又遭外邦践踏，日本鬼子视我猪狗不如，任意欺凌杀戮。如今我陷鬼子之手，估计难逃一劫，如遇不测，由二弟天云继任总架杆，拙妻杜缨娘、三弟武子峰和四方寨全体兄弟须尽力辅佐新总架杆，天云应以兄弟生存为念，内事多问子峰，外事可依缨娘……”

遗书最后还特别说明，自己过去一手掌控在山外的财产，已跟杜缨娘作了交代，希望她管好用好这些财物。

杜缨娘念完遗书，将绢布递交马天云。4、声哽咽道：“这是三眺在遇害前写下的，并嘱咐我，一旦他遇害，就在祭祀时公布。以马总架杆今天的作为，我本不想把它公开，可为了三眺的在天之灵，四方寨上千兄弟的生死，我今天把它公开了。只要你马总架杆按三眺的遗命去做，我杜缨娘看在时大当家的份上，不计你们的善恶……”

马天云听得一头是汗。

武子峰也听得一头是汗。

宴大彪听得直冒怒火。

小石头腾地站起身来，夺过一把枪，指着马天云骂道“嫂子可以饶老子不……”

杜缨娘拔起祭案上的一支香，当做袖箭打中小石头的曲池穴，枪落人僵。

马天云没有理会小石头的狂妄。他思忖着，这份遗书真是杜缨娘对付自己的杀手锏，不仅让自己打落牙齿往下咽，更是令在场兄弟感激涕零。确实起到了恩威并重的效果。

“把目卩个狗东西给我绑起来！”马天云举起遗书，战战兢棘放在祭案上，突然指着跪在地上的马兴安，“拖出去砍了！”

马天云的亲信愣在那里，满脸惊疑，不知所措。

马天云见众人不动，武子峰和宴大彪都用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一咬牙，伸手拔掉大腿上的刀鞘，顺手掷出去，马兴安倒地毙命。

整个四方寨都被马天云的飞鞘吓破了胆。天色凝固了，山风凝固了，地上的黑血也凝固了。就连寨门口的屎壳郎也躲在屎丸下不敢妄动。

小小蜜蜂嘴儿尖，轻轻飞到妹身边，不声不响螫一口，红起疤疤一大片，又疼又痒又新鲜。

妹儿今年一十六，黑的头发白的肉，黑的头发像缎子，嫩的肉来像白糖，小不。

小哥今年一十九，

文武双全往外走，

惹得妹儿到垭口，越想越爱心越酸，恨不用口把他含。

屎壳郎随着歌声苏醒过来。祭坛上的祭旗有了摆动。山寨渐渐恢复了知觉。

悠扬的山歌没完没了，使劲地往四方寨里钻——

天上星多月不明，

地下坑多路不平，

塘里鱼多闹浑水，

妹儿郎多闹花心，

吵得长江水也浑。

悠远的山歌声中，马天云按时三眺的遗命完成了继任大典。

杜缨娘坐上了二架杆的交椅。

武子峰面无表情地随杜缨娘人座，用袖子拭去椅子上的血迹，无声地坐。

宴大彪看了看磨得发亮的第四把交椅，用手摸摸自己的屁股，几次试图把屁股搁上去，放上去又滑了下来。武子峰伸手将他按在椅子上。

杜缨娘作为四方寨的扳舵师爷，宣布山规。“为报屠寨之仇，从今往后专砸鬼子的窑子……”

堂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马天云坐在头把交椅上，脸绷得很紧，眉头锁成长长的“川”字。他的脸色渐渐地白起来，腿上的伤还在流血。他注意着兄弟们对山规的表情。

杜缨娘宣读完山规没有坐下，她在等总架杆最后盖棺。但马天云没有吱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边两名护法兄弟。

“总架杆？”杜缨娘小声叫他，“请总架杆……”

马天云仍旧一脸痛苦，没说话，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宴大彪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狠狠瞪了他几眼。见他还是不理不气愤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聚义堂的八仙桌剧烈颤抖，马天云一头栽倒在交椅下……

刚刚平静的四方寨，又乱了起来。几个亲信忙把马天云送回卧室，叫了寨子里的郎中为他疗伤。

杜缨娘让武子峰叫上宴大彪与小石头，一起去看望马天云。

宴大彪却要与小石头去寨子外面把风，杜缨娘知道他恨马天云，借故推辞。

杜缨娘只好叫上武子峰一同前往马天云的卧房。她[、头的疙瘩一个个挂着，脚步慢了下来。

马天云为了坐上总架杆的位子，先是想借新四军之手除掉自己，所以派马兴安随行做向导。如果新四军不能除掉自己，就让他寻找机会暗算自己。然后，马天云在四方寨设计除掉武子峰和宴大彪等人。杜缨娘在穆秀兰家养伤时只是这样揣测。今天看到的一切，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武子峰向她讲述了马天云在四方寨的所作所为。她淡淡地一笑，说：“大凤山方圆几百里有几十个棚子，闹内讧搞火拼争大哥的事不稀奇，他想做四方寨的大当家，就起了这个贼心。”

杜缨娘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升起了疑云。

马天云不只是这么简单，鬼子来四方寨招安是假，跟马天云交易是真。他敢跟鬼子周旋，身后必定有靠山。鬼子背信弃义残杀四方寨兄弟，马天云事前应该有所察觉，甚至可能是同谋。

他所有的表演都无法掩盖他的阴谋。看得出来，马天云并不在乎四方寨死了多少兄弟。他的交易可能涉及第三方。如果不是杜缨娘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阵脚，结局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杜缨娘的脚步越走越慢，心里的疙瘩越解越多。

西大条胖企图用刀鞘射杀马天云，来遮掩他们之间的交易。但这种罩眼法骗不了杜缨娘，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夔峡的猴子斗智斗勇，罩眼法见得多了。

两只猴子拦路抢劫她手上的玉米棒子，先在她面前斗殴，一只猴子将148另一方致伤，得胜的悍猴对她猛攻，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在她全身心地对付悍猴的时候，受伤的猴子突然从背后出手，夺去了玉米棒。

杜缨娘吃过猴子的亏，对鬼子的罩眼法特别敏感，西大条胖的刀鞘里没有军刀，却有阴谋。于是，她将计就计，用时三眺的遗命留下马天云和跟他一起哗变的兄弟。

武子峰见杜缨娘想着心思，一路跟在后面不吭声。已经到了马天云的卧室外，他才干咳两声提醒她到了。

穆秀兰看见杜缨娘和武子峰进了马天云的卧室，悄悄出了四方寨。“你要查清马天云是啥时候跟鬼子扯上的。”

“好，我去查。”穆秀兰说。

“鬼子向马天云要谁？除了要人还要了啥子？”

“我估计除了要杜缨娘和武子峰外，还要那份计划。”穆秀兰说。

“那份计戈U在谁手里？”

“在杜缨娘和武子峰手里。上山的鬼子是西大条胖。”穆秀兰说。

“马天云接受了招安，鬼子为啥又杀了他们？”

“说明鬼子是假招安，真实目的是要消灭四方寨。”穆秀兰说。

“为啥又留下一部分人不杀？”

“可能是没有得到人和物，留下来安抚马天云的。”穆秀兰说。

“杜缨娘为啥突然改变主意，不杀马天云，反而做了他的扳舵师爷？”“她是用自己作诱饵，让马天云来咬钩。”穆秀兰说。

“她在怀疑时三眺的死与马天云有关？”

“她怀疑马天云跟新四军一起暗害了时三眺。”穆秀兰说。

“你说啥？她怀疑新四军……”

“我也怀疑新四军有……”

“啥子？你也有疯子的想法……”

“不是你，但也有牵连！”穆秀兰说。

“你是啥子居？竟然怀疑我！”

“今天我随她回四方寨，你的人半路上出来缠着我们。”穆秀兰气愤地说。

“我的人？”

“是的，你下面的一个排长，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就是跟时三眺一起打过鬼子的王克勇！”穆秀兰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

“王克勇？”

“你在涂河庄曾说过，要想法让杜缨娘扰乱鬼子计划我开始以为是你施计，但看到四方寨发生的一切，我在心里骂了你千百遍！我们被你的人纠缠了整整一个时辰，如果我们早到半个时辰，四方寨的上百兄弟就不会死在鬼子的机枪下！”穆秀兰越说越激动。

“不管你是施计，还是失误，我都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上级的！”穆秀兰指着他说。

“糟糕！要出大事！”崔松突然将穆秀兰推出了山洞。“你赶快回四方寨，要快！”

“咋了？”穆秀兰不解。

“见了王克勇，帮我绑了他！”崔松边说边往外冲，“我在暗中策应你们……”

崔松一溜烟地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