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晴道:“快!去拿一盏灯笼来提着!”
三个人一看,立马知晓了谢子晴的意思,然后迅速的去拿着灯笼提着。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想要离开,也必须装成他们的同类。
南沉瑾还在笑,这笑染着无端的风华,在眼角挑开肆意的光。
鲜血从他的身上一滴滴滴落下来,沿着他修长的手指滑过惊心的血痕。
澶微站在他面前,看着自己的手爪,南沉瑾的血肉还在他的指尖,他看着眼前男子胸口的血窟窿,有些发呆:“你!你怎么不还手。”
南沉瑾若无其事的抬了抬自己的眼睛,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微微的喘了一下气,方才道:“小时候我便承诺过,你若杀我,有三次,我不会动手。这是第二次。”
“你!”这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就算他心底知道这是南沉瑾的苦肉计,可是又能怎样,这个世界自己汲汲独行,那些年光明未在,生死过场疯疯狂狂,那些年如纸染尘,发黄枯萎随时翻飞,那些年污浊寂寞,鲜血淋漓恨不为死,但是所有的所有,亦只有眼前的这人和自己一同走过,欢喜痛苦一同领略。
他突然转了自己的脑袋,恨恨的道:“你走吧!再不走,师傅就要来了。”
南沉瑾微微垂了眼睛,叹息道:“可是他已经知道我来了,你这样放我走,你怎么办?”
“他,他不会杀我!你,想走就快点滚!”澶微突然狰狞了起来,说不清是怨毒还是无措。
“哦?还走得了吗?澶微,你真是令我失望啊。”这一声天籁般的响起来,甚至还带着奇特的笑意,然而南沉瑾和澶微却不会会因为这声音而感到有丝毫的舒畅,反而觉得有极大的痛苦和阴寒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澶微惊得一跳,然后突然瞪向南沉瑾,怒道:“都是你!都是你让义父对我失望了!我要杀了你!”
他说完,再次狠狠的向南沉瑾扑来,掌风过处,血雨腥风!
而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提着灯笼鬼魅一般的飘过来,而其中,一人白衫如雪,仿佛腾云驾雾,刚刚还是在百丈之外,眨眼间,已经落到两人面前。
飘飞的灯火下,那人面如观音,眉间含着普度众生的怜悯和微笑,一眼便是安详。
佛前观音像。
在他落地的刹那,那些远远近近提着灯笼的人也全部停了下来,从上往下看,依然是灯的海洋,只不过更加的鲜明罢了,几千上万盏灯笼浮在屋顶,一眼景象,实是不可方物。
而谢子晴和薄青霜等人在看到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以后,不明所以的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
他们在长街的最后,根本不知道十里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压下自己心中那种恐惧不安,随机应变。
而这个时候,南沉瑾却已经被澶微狠狠的一掌拍到了旁边的墙上,然后重重的落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住手。”白衣文士悲悯的道。
澶微一怔,然后手足无措的退开,看着躺在地上的南沉瑾,只觉得脑袋一蒙,我怎么,怎么将他打成这样了?
南沉瑾抬起头,然后强支起自己的身体,从墙边站了起来,撑在墙上,勉力站好。
白衣文士目带慈悲的走向南沉瑾,然后半跪下来,扯过自己洁白如雪的袖子,轻轻地,珍重的,为南沉瑾拂去靴子上的半点尘埃。
然后,他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如太阳一般照临,慈爱,却在深处掩藏着扭曲。
他开口,声音悲悯,犹如天籁:“您?终于肯回来了吗?”
南沉瑾但笑不语。
白衣文士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按上南沉瑾的心口,叹息道:“怪不得啊,原来是中了曲花毒,否则怎么能被澶微伤了呢?他怎么能够,伤了您呢?”
这一声声,一字字,当真是心痛至极,而那人眼中的痛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仿佛看着他受伤自己忍受的是比他更加十倍的痛苦。
他的袖子一拂,澶微的身体已经被他一带,甩在了地面,然后他微笑着抬起自己的脚,踩在了澶微的手上。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南沉瑾脸上,轻声而怜惜的道:“你怎么能,伤了他呢?圣主,也是你能伤的吗?”
“咔嚓嚓”的声音慢慢的传来,是骨头碎成片片的声音。
他看向南沉瑾:“您,愿意了吗?”
南沉瑾看着他,最后缓缓笑了笑:“师傅,徒弟,自然是愿意了。”
但为君故,八寒地狱犹含笑。
西都风流贵气,有帝子长歌处的盛世风度,所以才会有南沉瑾这样的人物。
每一个国家所有的特点,都会孕育出不同的人格魅力来,而对于陈国,虽然富饶贵气不及西都,但是山温水软,秀气妩媚,无怪乎祁慕那样多情的性格了。
谢子晴打开窗户,观看着下面的人群。
这陈国的国都益阳虽然不及翼城热闹,但是不得不说却更加的安宁温和。西都的服侍崇尚华美,所以广袖玉带,看起来便是贵气,而陈国窄袖低领,看起来轻柔灵气为胜,都是不同的风格。
来到益阳已近三日,但是那日的诡异却依然在谢子晴的心中盘旋不绝,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说不定会成为一生之憾。
那夜诡谲至极,谢子晴等人站在街尾,忐忑的等着,却不料片刻之后那些提着灯笼的人竟然飘然远去,随后,长街灯火从屋中散发出来,瞬间又是人声鼎沸的模样,当时的情景,看的不只是薄青霜和她的两个侍卫,就是谢子晴都惊异不已。
当晚三人在客栈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便收拾了东西上路,来到益阳。
他们几人都绝非承受力不够的人,尤其是谢子晴,但是她现在想起那幕,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谢子晴想起那人皮灯笼上的曼陀罗花,心底莫名的沉了沉。
这时候,门被敲了三下。
谢子晴淡淡的道:“进来吧。”
薄青霜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操着一口益阳口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没有一点她原来刚强清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