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老夫妇看起来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老妇拿了蒲扇在炉边扇着,老翁弓着腰煮面,沸腾的水汽冒起来,挡住了老翁满是皱纹的脸。
谢子晴笑道:“真不知道我们能否像他们这样一起活着。”
南沉瑾的手一紧,嘴角泻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来,他柔声道:“自然。你活八十,我就九十。你活一百,我就活一百一。”
谢子晴转头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比我多十年?”
南沉瑾笑了起来:“后面的十年,我要看着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孙子,然后下来好好的给你交代。”
谢子晴叹道:“十年觉一梦啊。”
南沉瑾伸手摸了摸她的发。
雨丝还在抛,那边的老夫妇已经面对面坐在一起,然后,老翁挑起面,颤抖的送到对面的老妇口中。
僻静的地方,下雨的天,没有客人的他们在这样的地方,分享这时间最为饱和的温暖,再也没有什么,比平凡更动人。
南沉瑾将她的手一抓,道:“走,咱们也去吃面。”
两人来到面摊,南沉瑾对着那老翁笑道:“老人家,给我们来一碗面吧。”
“怎么不是两碗?”
“我们只要一碗。”南沉瑾看着她笑了笑。
热腾腾的面端上桌,那个老翁看着他们笑,道:“夫妻俩感情好。”
南沉瑾哈哈笑道:“和老人家一样。”
南沉瑾学着那老翁的模样,将面挑了起来,然后送到谢子晴的嘴边。
许多年之后,谢子晴依然记得那碗面,那只为她挑面的手,那双全心全意看着自己的眼睛,还有那场雨。
这个世间困顿在这里走不出去,每个人都各有求,没有谁会想要回头,或许对于他人来说不值得,可是值得与否,又岂是他人评说?
不过一场烟雨,半生浮云,老翁粗碗,听声渔桥,这是他们的三寸天地,无关天下。
或许再次回首,多少残忆追旧年,往事已飘远。
两人游山玩水了近三个月后,终于回到了西都。
这是谢子晴三年之后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想来却不由的微笑,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温暖,如何舍得?
丞相府依然在那,和谢子晴离开时候的破落不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颓唐的模样,谢子晴推门而入,然后转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那些泥人,眼底泛起一丝涩意。
明明那么的温暖,却让她想要哭。
这里的一切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的灰尘,这三年来,他是如何将这些东西小心的保护呢?万一他们永远没有相逢,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她回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用尽余生,且尽这微末的心尘。
然而,她却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小姐!”
这是,阿喜的声音!
谢子晴猛地转头,只见阿喜那个丫头站在门口,扶着谢谦。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沉瑾。
然而他只是微笑道:“我们的亲事,没有你爹在场,如何能行?在你答应我的那天起,我便叫人去接了。”
谢子晴将他的手用力的一握,然后放开,奔过去。
阿喜的眼泪哗啦啦的流,她哽咽道:“小姐,小姐,阿喜,阿喜好想你啊。”
三年未见,阿喜的面貌已经发生了不少的改变,长大了,但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而旁边的谢谦,却仿佛老了许多,头上一根根白发,笑道:“乖女儿……”
只是三个字而已,他就没法说出来了,三年前对他的打击实在过大。
谢子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将他们狠狠的抱住,低低的道:“阿爹,阿喜。”
南沉瑾站在远处,静静地微笑。
他愿意这世间的一切,都还是她所希冀的模样,能使她喜,便无憾也。
这时候,谢谦首先回过神来,看着南沉瑾,道:“太子殿下。”
南沉瑾微微点头,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谢谦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精彩,而谢子晴却淡淡的开口道:“阿爹,沉瑾这样喊你,你便答应吧。”
阿喜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姐,你,你真的……”
现在的谢子晴,已经开始明白,感情需要的承认,她承认她对南沉瑾的感情,无论怎样,她只要他。
她点了点头。
南沉瑾道:“岳父大人,这次就是为了让您给我们两个主婚的。”
谢谦摸着自己头上的汗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的道:“好,好好。”
谢子晴的目光看来,南沉瑾唇角一勾,道:“你今晚好好的和你的阿爹谈谈吧,我明日再来。”
谢子晴心中说不出的感激,这人便是这么处处的为她着想。
第二天晚上,当南沉瑾再来看她的时候,阿喜就非常识相将谢子晴给撵出了门,苦兮兮的道:“小姐,你的房间有许多东西都要换,你今天晚上先到太子殿下那儿吧,啊。”
谢子晴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然后哭笑不得,这丫头,找个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
南沉瑾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子晴,你看,他们都那么迫不及待要将你卖给我了,怎么办?”
“去你的。”谢子晴白了她一眼。
南沉瑾笑了一声,然后捉着她的手,看着这茫茫的夜色,道:“子晴,我们走一走吧。”
谢子晴道:“走吧。”
两人牵着手,沿着寂静无人的大街前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谢子晴低声道:“沉瑾。”
“嗯?”南沉瑾微微勾了勾唇角。
谢子晴顿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是怎么看上我这个人的呢?我长得又没有你好看,脾气也不好,要什么没什么,你还看上我。”
“我不知道。”南沉瑾也顿了一会儿,“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有种感觉,这是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