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掉落在地上,杨航很犹豫,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十分冷静和不屑的样子,可是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慌乱。
终究还是个债!
我起身,从他的身边离开。就当是为了舒艾吧,我替她不值。她在信中只是轻描淡写向杨航问好,可是那些照片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我在厕所里给齐白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舒艾来信了,向我们问好。齐白说让我在回信也给她问个好,然后又问我和曾峥怎么样了,我说你们都挤到一个坑里了,他问我啥意思,我就把曾峥也要去广州的事儿告诉他。
齐白听了,在那边笑得跟抽风似的说:“这敢情好呀,那小子要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也好帮你看着他,放心,我永远横在他前面,告诉别人他是我妹夫!”
“呸!”我笑着说“他用得着你看?省省心吧您,他心里装我都装不下了,哪还有空间装别人!您啊,歇着吧!”
我们又相互取笑了一番后,他说听到我笑就放心了,心底又暖起一片,走出厕所的时候又被杨航吓了一跳。这家伙居然在外面等着我,对着我扬了扬手里的信说:“下班,我在公司对面的餐厅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在后面哎哎地叫,他也不回头。我心想,这什么人哪!
回到位置上,我的心情变得很轻松,埋头在工作中,杨航回来后我就轻松多了。我想到舒艾让我多帮着点,我就很用心地工作,谁说我们没良心?只是爱父母不是用口说的嘛,得用实际行动!
认真工作,时间就过得很快。看着文件一份一份地从手头上经过,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资料,那种成就感无法言喻。处理好工作后,我用公司的电话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妈问我啥事儿,我说没事就不能给你们打电话啦!瞎聊了一会后,我妈又叨唠着让我多回家,这一次她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又被挂断了。
我很无奈,对于我妈的做法,有时候我都十分无奈。
小时候我很皮,有一次踢到玻璃,流了一地的血,当时我妈吓得愣在那里,而我却莫名理智地说:看什么看,还不拿药给我止血!
后来我到了医院,伤到了小血管,那医生特不负责任地把那一块割得快掉下来的一片小肉夹起来看了两次,恍然大悟地说:我说怎么有一道红光,原来是伤到小血管,血喷出来了!当时我妈差点把那医生给杀了!我妈问我疼不疼,我永远说不疼,也不哭,还对着她笑。那医生说要逢针又不打麻药时,我妈直接就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说:不打麻药,我拿针在你肉里插试试!吓得人医生赶紧给我局部麻醉。
我妈说,那时候她特别心酸。觉得是她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更酸的是看到我不哭,又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说不痛,她觉得这孩子太要强,以后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这样会很累。
所以后来慢慢的,我就被忽略了。上高中后,我的心事再没和谁说过,我爸妈也一直觉得,我可以,不管什么事儿,我都可以处理好。他们觉得我会懂得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所以一直很放心。
只是,这样的生活,会有点累。曾峥一直觉得我飘,像风。是因为我不敢完全把感情依赖在他的身上,我害怕如果他离开我,我会无法承受。
是不是不去要,失去的就越少。可是我却忘记了,曾峥早在我心底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不论我要或不要,失去的都是半个自己。
公司斜对面是高级写字楼,一到下班就看到一群年轻的白领穿着职业装纷纷走出来,脸上全是疲惫。
那张看似麻木的脸背后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也许总是要经过麻木之后,才会懂得生活原来也是美好的,总是要经过绝望后,才知道希望紧紧地跟随着。
手机在背包里震动着,我掏出一看杨航提醒我不要忘记了,于是我顺便给曾峥打了一电话,告诉他晚上我要加班,所以会迟点回家。曾峥说让我自己注意休息,过一段跟他去广州后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了。我笑着挂了电话,理了理有点乱了的头发,直接走到对面的餐厅。
进门就看到杨航坐在靠窗最后的一个位置,对着我笑得很灿烂。我冷漠地走到他对面,把背包往边上一放,服务员走过来,杨航说可以上菜了,她微笑着离开。
“我没准备和你一起吃饭。”我说着,尽量保持着冷漠的语气,可是天知道我的腿已经开始发抖。杨航从小给我的压力就太大,好不容易忘记了他跟野鬼似的现在被他一个诡异的笑容,重新勾起了那段黑暗的记忆。
他看着我笑,然后从边上把信放在桌上,缓缓地推向我,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忧郁。看了看窗外,回过头说:“不介意我抽烟吧?”
“随便。”
那样的眼神,让人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他在我眼中,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杨航,我一心想把你当朋友,一心不想像小时候那样怕你,可是你却不断地破坏着这份安稳,你伤的又何止是身边的人,你还伤到了自己!
“说吧,你约我出来到底什么事儿?不会只是想把舒艾的信还给我吧?如果是,那我走了。我没有心情陪一个冷血的人吃饭!”说完,一把抓起信拎起包我就往外走。
“我告诉你。”他冷静地说。语气很轻,他很清楚只需要这四个字,就可以轻意地把我留下来,果然,我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看他后,乖乖地回到位置上。
服务员送来了菜,还有瓶酒。他对服务员说不用她了,服务员保持着微笑离开。他把酒打开,往我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端起杯子说:“喝了这杯,我再说!”
我瞪了他一眼,点点头,拿起杯子一口气就喝完。我虽然不太会喝酒,但我也不是完全不会喝。这一杯,对我而言还是造不成什么影响。拿过纸巾擦了擦嘴,依旧冷漠地说:“说吧。”
杨航玩味地看着我,笑着把酒杯又放下,为我满了酒说:“方琳,你知不知道你怕我,对我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我不认为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要躲我?”
说着,他伸过手紧紧地捏着我的手,眼中全是火药味儿。我被他捏得有点疼,好不容易挣脱开才说:“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吗?那么,对不起,我没有兴趣听。如果你觉得我伤害你了,那我向你道歉,小时候我是不懂事儿才那样,现在我很清楚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普通朋友都不适合!”
气氛有点紧张,邻座的全都不断地往我们这边张望。隐约间还听到隔壁的说:唉,小俩口吵架嘛,有啥好看的,吃东西,快!
哭笑不得。只是这误会并不重要,因为那些人我又不认识。杨航看着我的手,被他捏得通红的,他又充满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兴趣再听了。如果你觉得这样有意思的话,你自己玩。杨航,我想把你当好朋友,就好像齐白那样。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是你自己想想你是怎么对身边的人!”我依旧觉得,我有错,可是他太把一切都推给外人了。难道,他自己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果然,杨航听了之后,之有的平静没有了,再一次爆发似的捏着我的手说:“你懂什么?在你们面前,我永远都像是矮了一截,这种滋味儿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你说我喜欢你,你的反应居然是害怕,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讽刺吗?我想告诉你一切,可是你给过我机会吗?我在后悔早上那样吓你的时候,你又给过我机会吗?你一来,就摆着一张冷脸,你说我是怎么对身边的人,你怎么不想想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他说得很激动,最后口水都喷到我的脸上。
我用另外一边手抽了纸巾,往脸上一擦,被他捏着的手反握着他的手。他的话让我感动内疚,是的,我不应该一来就一副冷漠的样子,可是我害怕啊!在我的心中,我总觉得杨航有一些变态,心里上的变态。我反握过他的手时,他颤了一下,我说:“对不起。你说吧,我听!”
其实杨航要的并不多,这是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感觉到的。当我握着他的手,我感觉到他的不自然,脸上不断地抽动着,甚至不敢正眼看我,最后他才缓缓地说:“我喜欢舒艾。可是我没有骗你。”他有点低沉。声音很低,我是听过后才明白他的话。
身边的客人来了又走,我一直握着他的手,原来他是需要勇气的。他说:“舒艾在的时候,我一直不满足。因为她从小就这样对我,可是我要的不仅是她这样对我。我要你们都这样对我,我也很想像你们一样,在一起玩的时候大家没完没了地贫,我也很想像你们一样,没事儿就搭在谁的肩膀上,取笑对方。可是我不敢,我越想走近你们,却越偏离你们。那天,你到公司,然后我去找你,当我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你不会明白当我看到你的眼泪时,我多想保护你。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渴望有个人牵着我的手说,不害怕。舒艾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不管我对她多过份,她永远都会在我身后,甚至在她和我上过床之后,我说不准喜欢上我,她也只是默默地对我眨眼。可是我错了,在她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