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只觉四周嘈杂一片,颜青幽猛然睁开了双眼,一阵眩目白光射来,她忙伸手阻,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亮,便放开手向四下看去。
打量了一圈,她已经确定这里是一辆巴士的内部,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总共有四十来个,他们穿着色彩统一的校服,个个神情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颜青幽愣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地想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某所学校里的小学生,但是,我怎么会跑到小学生的车里面来呢?难道是做梦了?要是做梦了,那从哪里是梦的开头呢?如果是在开车时做梦,那……那可是要出车祸的呀!
“你知道韭菜和小麦苗的区别吗?”
颜青幽越想越怕,正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女童声音传进耳中,她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旁边是一个小男孩,他一脸得意的答道:“当然知道了,韭菜可以吃,小麦苗不能吃。”
小女孩撇了撇嘴,露出小大人一样的无奈表情,道:“你这个吃货,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小男孩不以为意,扬头道:“民以食为天,不想吃的还想什么?”
“学习知识啊!”说完,小女孩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小男孩小脸皱起,不悦道:“看看看,现在近视眼,明天就变老花眼!”
见小女孩不再理他,他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颜青幽的身上,随即露出笑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到了颜青幽的身边,笑嘻嘻的问道:“老师,还有多久能到啊?”
老师?
颜青幽心中疑惑,随即回过头向身后看了看,这里是巴士入口处,后面除了司机,再没有任何人。
他在叫我?
颜青幽笑了笑,说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老师!”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似乎极具穿透力,无阻碍的穿过嘈杂的声幕,传进了每个小孩的耳中,嘈杂声戛然而止,八十几道如炬的目光齐齐向她射来。
那一双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珠子黑白分明,却似乎太过通透,太过冰冷,以至于让她无法感觉到丝毫感情波动,就好像,这些孩子原本就没有感情一样!
车厢内一片安静,颜青幽觉得自己的听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因为她已经能清晰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每个活着的人,心脏必然每时每刻都在跳动着,但是能真正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人,却少之又少。
更多的时候,不是听到,而是感觉到。
但是现在,颜青幽却清晰地听到了,而且只有心跳声,自己的。
在这个死寂的封闭空间里,充满生命里的心跳声显得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合时宜。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种莫名的阴森感觉袭上心头,只觉如芒在背,冷汗慢慢浸湿了衣服。
良久,小男孩再度开口问道:“老师,你说什么呢?你不是老师,那谁是老师呢?”
短短的几句话,却似乎由几十个不同的人说出,每说一个字都变化一种音色,混成一种诡异的声音,听在颜青幽耳中,如魔幻之音,令她头晕目眩。
“是啊,谁是老师呢?”
似来自九幽地狱的阴冷声音自背后传来,冰寒的感觉自脚底一直蹿到了头顶,颜青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全身汗毛根根倒立起来,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她连忙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职业套裙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微微低着头,一头乌黑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耷拉在胸前,将脸部遮住了大半,看不清真实相貌,只隐隐能看到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那双垂下的手枯瘦如柴,皱巴巴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看起来就像是餐桌上的泡椒凤爪,惨白惨白的。
她清晰地记得刚才并没有人在自己身后,那么,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颜青幽心中发怵,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女子仿佛有些痴呆,声音一顿一卡的,仿佛老旧的影碟机,播放着刮花了的磁碟。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那些小孩,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们异口同声地答道:“你是老师!”
“老师……对啊,我是老师,不听话的小孩要被火烤哦!咦嘻嘻……”
女子的声音变得尖厉可怖,身体也摇晃起来,就像是恐怖片里面的丧尸,一摇一摆的向颜青幽靠近,长发随之来回飘荡,来回晃荡间露出了一双骇人的眼睛。
“啊!”颜青幽忙不迭后退了两步,脸上神色一片惊恐。
她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对被硬生生插入眼眶中的小号白炽灯泡!
因为,那双眼既没有虹膜,也没有瞳孔,有的只是一片白,一片惨白!
女子的速度很慢,像不断回放着的慢镜头,即使如此,她的身躯却很诡异越来越靠近颜青幽。
颜青幽将双手护在胸前,摆出防御的架势,一边后退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威胁道:“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不客气了!”
突然,她感觉身后一阵热浪袭来,忙回头看去,只见那几十个小孩的身上燃烧起了火苗,从脚下一直烧到了他们的头上。
只是眨眼间,他们都变成了小火人,车厢里已是一片火海,令她难以置信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惨叫声,而是充满童真的嬉笑声。
很快,那个女子已经晃到了颜青幽的身前,那双泡椒凤爪已经紧紧地箍住了她的双臂,她猛然仰起头,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阴恻恻地说道:“不听话的小孩,一起燃烧吧!”
近在耳边的呢喃,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颜青幽的身躯放弃了抵抗,任由女子全身喷出火舌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将她紧紧地缠住。
似乎要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灼热,唤起了颜青幽心中的恐惧,但她早已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火海将自己淹没,终于,她的叫声穿破了火海。“不要啊!”
啪!
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人拍了一巴掌,颜青幽呆了一呆,迅速转过头,只见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隐约能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人。
“叫什么叫,你这个白痴!”说着,那人塞过一个布包,“一人拿一个,赶紧走,条子要来了!”
颜青幽怔在原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条子?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被烧着了吗?
忽然,两道刺眼强光射来,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紧接着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传遍全身,然后身子一轻,感觉自己仿佛飞上了天空,像随风而逝的云朵般飘了起来。
砰!
肉体与地面碰撞在一起,闷响之声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朵云彩,至少,在变成雨雪之前,云彩并不会坠地,就算坠地,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剧痛的感觉。
颜青幽觉得自己已经摔成了一滩烂泥,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早已不受控制,它们不但没有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相应的反应,反而回馈着无尽的痛楚。
“靠!真他妈晦气!”
从卡车上跳下一个大汉,他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人大骂了一声,一脸恐慌地四下看了看,随后飞快地跳回车上,一溜烟儿就消失在夜幕中。
“呜呜……”
颜青幽大声的哭了起来,她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火烧,这会儿又莫名其妙的出了车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乐霄风冲进了蛇口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四周是连绵的黑色浓云,不知究竟有多长,就这样一直不断地下降着。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他知道这是怨念的力量,冷哼了一声,身上忽然绽放出一层金色光芒,瞬间,眩晕感消失不见,眼前的景色也为之一变,四周浓雾弥漫,难辨东西。
乐霄风召唤出终端机,吩咐道:“搜索生命迹象。”
“了解!”
小雅应了一声,终端机上立即光华大作,像气泡一般突然扩大,然后消失在视线中。
数秒之后,小雅说道:“发现生命迹象,左前方二十五米。”
闻言,乐霄风好不犹豫,立即飞奔过去,很快便看见了正蜷缩在浓雾中的颜青幽,她双眼紧闭着,额上冷汗直冒,口中还不停的念着什么,看起来正在经受着噩梦一般。
乐霄风忙将颜青幽扶起,叫道:“小姐!醒醒……”
颜青幽并未立即醒来,乐霄风又多次摇晃,她才缓缓睁开了眼,但一睁开眼便扑进了乐霄风的怀抱中,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