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瑟缩在一团散发着马粪味道的干草里面。
他昏昏沉沉的，数度几乎要睡去，却又被颠簸的马车晃醒。能用来保暖的东西都被他覆在了身上，可寒气还是如利剑一般穿过重重防御直刺骨髓，恍惚之中，唐真有些搞不清到底身在极冰地狱，还是烈焰火山，冻得发抖的身体仿佛正在承受着千万柄匕首的切割。
痛苦才是活着的证据，正是痛苦让他得以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保持清醒。感叹自己绝对是个哲学家的时候，才能令唐所承受的折磨稍微减轻，否则他何以打发这看不到光的漫漫长夜。
第八天了。唐轻声叹了一口气。换言之，他和约翰离开“白色圣地”已经过了整整一周，而两人依然在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雪地上踟蹰。除了气候恶劣、道远难行之外，拖延主要归咎于他们的路程选择。
从圣地到王都，穿过古名为西里西亚的平原取道波森当然是最近的一条路，然而那意味着必须经过伦纳德公爵镇守的北领边陲。吸血鬼对人类从来都不友善，哪怕是为他们服务的商人和密探，而伦纳德又是莱森拔的后裔中最蛮狠的一个。伦纳德是三巨头之一弗拉维亲王的直系后裔。虽然吸血鬼对转化者绝对服从不能反抗，不过，就算是亲王本人直属的人类仆从，只要兴致上来了，伦纳德也未必不敢下杀手。
为保万全，约翰提出北上拉比奥，经海路过科尔贝格，再从奥德河河口入境。镇守帝国东北部沿海地区、同样从属于弗拉维的希尔维斯特公爵也不是什么善茬，可怎样也比嗜杀成性的伦纳德强一点，至少他遵守了“什一律”——吸血鬼杀死的人类不得超过当地人口的十分之一。对同伴的建议，唐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
为什么他会想着反对呢？
“你醒了？”
约翰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让唐顿时清醒了不少。这时他恍然意识到，就在他躺在车上胡思乱想期间，约翰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一路上，每晚约翰都主动提出负责守夜，出于逞强和责任心，唐也跟他争过几次，不过最后都输给了强大的睡魔。去王都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见主教，本来不是唐心甘情愿的，但约翰真是意外的惊喜，唐实在想不出比他更可靠的旅伴了。
“到哪儿了？”唐满怀愧疚地裹着棉衣爬了起来。
“快到河口的关卡了。”约翰的嗓音中既听不出疲惫，也听不出紧张。
倒是唐，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从弃船上陆之后，他的记忆就不怎么清晰了。他在颠簸的小船上吐得天翻地覆，不断往身上泼溅的海水更是险些要了他的命。中间约翰似乎给他喂了点烈酒，也许还有半生半熟、腥臭难闻的鱼肉，他分不清到底是腌过的还是腐烂的。也许之后他又吐了出来，不过这无所谓。约翰怎样说服海岸的渔夫把唯一的马卖给他，唐也不得而知。然而，险些葬身大海或者冻死在冰天雪地的恐惧，都不如此刻的震动来得强烈。
唐一直都不好意思告诉约翰，他从未踏足过吸血鬼皇帝莱森拔的领土。
他听说过各种各样的恐怖传闻，但那些只是困于北方的难民在苦寒中萌生的臆想。真正出身于莱森拔帝国的同伴，却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唐听说王都的人类会把刚出生的婴儿当成食物献给贵族以讨取他们的欢心；有些吸血鬼喜好收集各种颜色的人皮，像他这样的黄种人在这地方可算是珍奇异兽；他还听说很多人类被边境守军当成消遣而残杀，冰雪之下都是同胞的残肢和首级。而现在，他几乎能在启明星的微光中看到这个黑暗帝国的边境线了。
让他全身筛糠一样颤抖的，是恐惧吗？唐随着马车的震动晃了晃脑袋。是，却也不尽然。唐不愿承认，可在他心底竟然升腾起一股兴奋的激流。
如果说唐还感到一丝欣慰，那就是他发觉他们并不孤单。随着岗哨的靠近，唐瞥见远远近近还有三四架人类的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附近海域的岛屿都在帝国的版图之内，因此时常有商贩从科尔贝格港和奥德河口附近入境，他们带来人类贵族所喜爱的斯堪的纳维亚鲑鱼，海豹油，北极熊皮，偶尔还有些叫不出名的珍奇古玩。
而他们，看起来和商贩们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好极了，唐想，除了身上这层颜色罕见的皮，他简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约翰之所以坚持马不停蹄地赶夜路，就是想在黎明时分到达检查站。每日此时，吸血鬼的卫兵统一离岗，将守卫和检查的工作交给他们的人类眷属。如果说吸血鬼们可能有所松懈的话，也只会在这极短的时间段之内了。
如约翰所料，当他们到达岗亭时，只有两个吸血鬼守在那里，他们看起来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排在前面的那辆马车几乎没怎么搜就被放行了。
唐手脚并用地从草垛中爬了出来，在约翰的帮助下才在雪地上站稳。这几天沿海一直在下雪，唯一的入城道被车轮轧成了结结实实的厚冰，踩上去直打滑。好容易腾出手，唐连忙把皮帽和围巾拉得更紧，为了抵御冷风，也是为藏好自己的脸。
他本可以表现得更自然些，约翰也提醒过他，可惜一对上吸血鬼的那双锐利凶狠的眼睛，唐就浑身不对劲儿了。
“你们不是渔民，身上的味道可不一样。”
昏昏欲睡的吸血鬼显然并不糊涂，想要蒙混过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吸血鬼的嗅觉比人类敏感百倍，唐早就了解得很一清二楚。不过，他仍需要积攒更多的勇气来面对。
就在唐把头埋得更深时，约翰从容不迫地开口了：“我们是从科夫诺来的，在莱尔西特的森林里遇见了落单的草原狼，也许它的同伴被野蛮人猎杀了，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很幸运，就靠这只瘦骨如柴的狼才得以活着来到这里。”
“怪不得呢。”吸血鬼故意捂着鼻子，向他的同类抱怨，“我最恨那些肮脏的畜生，它们的臭气总是令人难以忍受。”
为什么约翰要提起狼？比起他们的身份、种族和目的，这不是最不值得用谎言来搪塞的一点吗？唐极度不安地瞄了同伴一眼。这些天他之所以没有饿死，全靠约翰高超的打猎技巧，而他们的食物不是乌鸦就是海鱼，甚至还有北极熊吃剩的腐肉残渣和黏糊糊的海藻，总而言之，别说吃了，谢天谢地，他就连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一只。
“你们不是商人吧。”
不等唐想个明白，另外一个吸血鬼已经开始翻看他们的马车。可惜那上面除了些装样子的干草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唐认为吸血鬼的怀疑很有道理，哪怕约翰胸有成竹地拿出了通行证。唐看到上面有贵族印章，图案是缠着荆棘的宝剑，这是第一亲王西蒙的徽章图案。至于真伪，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真是伪造的，干脆做个弗拉维的印章不是更好，毕竟驻守在这里的是人家的后裔，守卫怎样也要给主人点儿面子。
“那是为防强盗而设的障眼法，您也知道，如今商道上可不太平。”约翰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豹皮裹着的小包。“这些才是要紧的货呢。”
他故意小心翼翼地展开皮革，慢慢地从里面拉出一串美轮美奂珍珠项链，珠子圆润光亮，大小几乎是完全相同的，上面还缀着一大块漂亮的祖母绿坠子。此外还有十几块边缘不很平整的金币，以及一个人形的小物件。
珍贵的珠宝让人眼花缭乱，刻着古代文字的金币更是稀世珍宝，不过唐最在意的，还是其中看似最不起眼的东西，那个雕刻成女人形状的调料瓶。八天之前，他们跟玛丽他们道别的时候，唐还记得这玩意就摆在前厅的餐桌上，里面盛着盐巴。
玛丽禁止反叛军成员收集和占有古董，因为吸血鬼热衷于此。玛丽对这群妖魔的憎恨，恐怕比任何人都更多，所以她排斥一切和吸血鬼有关的事物，甚至包括本属于人类祖先的瑰宝。如果让她知道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私藏价值不菲的公共用品，按照军规是要剁去一只手的，即便亲信也不能例外。
约翰显然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手，证据就是他拿着黄金的调料瓶在吸血鬼和同伴的眼前展示，笑容可掬、镇定自若。
“其他的倒无所谓。只有这个，是殿下亲口指定的，花了我几年功夫才找到。之前放了信鸽说事情办妥，大约这一两天就从贵地入境。要是没能按时送到，我们的小命必然不保，届时就得请两位大人跟亲王他老人家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边说着，约翰一边慢条斯理地往吸血鬼的手里放金币，一枚，再一枚。吸血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残忍的红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
对等级不高的吸血鬼来说，人类体内的鲜血更有吸引力，远远胜过千年前铸造的货币。不过，对他们那些穷奢极欲的主人来说，这些小玩意儿不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而且还是身份的象征，献上去的话可以讨取他们的欢心。
忽然之间，唐醒悟到了约翰的用心所在：如果他们拿着盖有弗拉维签发的通行证，对吸血鬼卫兵来说，最好的选择显然是杀掉眼前的人类，自己拿着宝贝去主人那儿邀功。但如果这些古董本该归属于另外一位亲王，而且还是和他们的主人关系微妙的那一个，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就算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恐怕也不敢动西蒙·巴奈特·毕维斯的东西，哪怕这位吸血鬼第一亲王只是为了给他招待人类贵客的餐桌换个新鲜样式的胡椒瓶。
当第十枚金币落进手心之后，吸血鬼终于不耐烦地偏了偏头，示意约翰他们可以过去了。当马车的轮子又开始转动之时，唐终于吐出了一直憋在胸腔的那口气。灰色大理石的岗楼之间，终于为他们敞开的城门如此之近，可不知为何就像是永远都到达不了似的，唐不得不数着步子，以增加迈向成功的真实感。
也许这还只是险恶旅途中的一个不值一提的关卡，也许之后还有重重险阻等待着他，但这一刻，唐只想全心全意感受自由的空气。
“等等。”
突如其来的喝止没能阻住唐的脚步，让他停下来的是横在喉咙的凶器。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遮住了半张脸的帽子已经被吸血鬼粗暴地掀掉了，锋利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这点伤到算不得什么，对男人来说甚至不能说是破相，但是，该死的，唐感觉有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他还看到吸血鬼有意无意地舔了舔嘴唇。
“这小子不是西大陆种裔。”吸血鬼说出显而易见的结论，“他从哪儿来的？”
惊魂未定的唐立刻意识到，就算只剩下约翰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把黄金胡椒瓶送到亲王府上，如此想来他简直是可有可无，吸血鬼显然不能被几枚金币打发了，由此看来其他商人都是独来独往并非没有道理，嗜血成性的妖怪远比毒蛇猛兽更危险。
“老实说，我不清楚。”约翰不动声色地抓住唐的后颈，示意他不要慌乱，“这小鬼是我在荒原上逮住的，他想偷我的狼肉。记得之前听人说亲王想要个东方少年，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了，反正只要给吃的，他就乖乖听话，比狼崽容易驯服多了。我寻思着，亲王想要的东西，只要到手也就可以了，来历应该不用追究吧？”
“流放区的野种？”吸血鬼挑高了眉毛，令唐更加不安的是他同时伸出了尖牙。
吸血鬼所谓的“流放区”就是原来的核爆污染区，早先存活于此的人们被怀疑罹患放射病而不被允许进入帝国，因为他们的血液是不健康的，不能被吸血鬼所饮用，还有可能将疾病遗传给他们的后代。一个世纪之后，辐射的幸存者完全被主流文化排斥在外，被大陆的合法居民称为野蛮人。
约翰暴露了他们的来历，唐不知道这是吉是凶，也许吸血鬼失去了豪饮他血液的兴趣，但是，那也令他们变得十足可疑，因为玛丽的白色圣地就建在野蛮人居住的废弃之地上。
“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小鬼罢了。”
约翰拽着唐的衣领向后一拉，唐连忙趔趄着退到了他的身后。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自己被说成了小偷还是孤儿，如果能逃过这一劫，就算让他装成奴隶也无所谓。
“留下他。”吸血鬼不依不饶地伸出了尖利的指甲，指向约翰的胸口，“或者与之等价的东西。”
“金币已经给您留下了不少，”约翰当然明白他所指为何，“金瓶已经是亲王之物，而那条项链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万全，以后我也会常常出入这个关口，下次一定会备上厚礼，恳请您这次先放过我们如何？”
吸血鬼冷冷一笑：“那小鬼，或者项链，必须留下一样，你看着办。再啰嗦的话，连你的脑袋一并收下了。”
唐无意识地抓紧了约翰的衣襟，喉咙干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猜得到约翰的选择是什么，他没看到约翰颦眉，可他感觉到了同伴的犹豫，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钟。
约翰掏出收好在怀中的皮包，动作缓慢地拿出项链交给吸血鬼。唐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吸血鬼得意地挥了挥手，意思是说他们这次真的被放行了。
唐顾不上许多，连忙捡起帽子紧紧扣在头上，用力帮约翰推着马车走过了关口。刚一出铜门，约翰跃上马背，唐则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矫捷身手爬上车。两人快马加鞭地跑了好一程，一直到岗楼和结冰的河道在皑皑白雪中消失不见了，这期间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对……对不起。”唐估摸着吸血鬼绝对不会再追上来了，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他把脸埋得很深，否则一开口就会被烈风卷来的碎雪劈头盖脸地砸上来。“我是说，”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咕哝出声，“令堂的遗物，我真的很遗憾。”风雪之中，他不确定约翰听清了没有，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他听清。
“哦，不用挂心，项链跟这玩意一样，”约翰掏出金胡椒瓶，头也没回就丢给了惊魂未定的唐。“都是从据点偷的。如果玛丽清点物品，就一定会发现。不过那是艾尔莎的工作，谁知道会不会她会不会猜到是我干的呢。”
唐吃了一惊，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而最终说出口的唯有一句：“他们会理解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许会，也许不会，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不打算再回玛丽身边，随她去了。”
如果说之前的冒险只是些小打小闹，此时约翰的一席话对唐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一动也不能动。“为什么？”那无疑是他迫切想要问的，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内心深处，唐觉得自己知道原因，只是不愿面对而已。
“不用担心，我会遵守约定把你送到主教那里，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你打算去哪儿？”不对，他根本不想问这个。然而除此之外，真也找不到其他话题了。
“还没想好。”约翰略一沉吟，“我在北方呆了太久太久，感觉都快一百年了。也许我该去温暖的地方走一走，反正有通行证，没人怀疑我的身份——大概。”
“通行证是真的？”老天爷，这是他此刻最不在意的一件事了。
约翰没有回答，不过唐觉得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反叛军的成员大部分都是被通缉，或者无路可退的难民，能搞到一张公爵签发的区域自由通行证就挺稀罕了，一般人不可能拥有这么贵重的玩意儿。在此之前，唐一直以为仅有主教才有这样的特权。
而且，回过神来之后，唐忽然意识到，约翰的通行证还相当古老，皮纸上的印章颜色已经发黑变暗。只有吸血鬼帝国建立之初，吸血鬼贵族才使用这样的血印。由于血印有约束誓言的魔法效应，后来就换成汞沙、艾绒和茶油调制的印泥，这样一来贵族们就可以随时撕毁他们签署的协议了。不过对人类臣民来说，贵族的印章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效力，他们愿意用成箱的黄金和成百上千的人命去交换。
突如其来的谜团太多了，一时间唐理不出个头绪，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光是约翰即将告别的现实，就让他垂头丧气，不知所措。没有约翰，他还能活着回到玛丽身边吗？也许他还不该担心这个，能不能找到主教才是当前他最需要忧虑的，毕竟这是他所肩负的重要使命啊。
正在唐深深陷入沉思之中时，一种令人不安的响声随风而至，其间夹杂着惊起的鸦群凄厉的叫声。约翰显然比他更早地察觉到了危险的端倪，因此抓紧了缰绳。唐匆忙回过头，他的视力没有约翰那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快速扩大的几点黑色。
那是吸血鬼的马车！
毫无疑问，只有吸血鬼才会使用这种外形像棺材一样、密不透风的漆黑马车，靠四匹没有一丝杂毛的黑马驱动。铁蹄所踏之处，大地都在震动，草木为之战栗。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唐整个人都僵住了。难道岗哨的吸血鬼回过味儿来，终究不肯放过他们吗？
约翰没有加快速度，一者慌忙逃走显得更加可疑，再者这匹羸瘦的劣马已经走了一整夜，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吸血鬼的高头大马了。随着马嘶的声音越来越近，唐觉得心脏要冻结了，眼看着黑色的马车迎面追赶上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迅疾的冷风险些将他掀下了马车，被吹得乱飞的枯草几乎把他埋在中间，弄得他喘不过起来。唐不得不睁开眼睛把自己从这种困境中拔出来，就在那时，他瞥见眼如烈火的黑马从左右两边一闪而过，不等他明白过来，马车已如黑色闪电一般，只一刹那就在风雪中消失不见了。
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好像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一场梦。
“原来是跟我们走一个方向。”耳边传来约翰不紧不慢的声音，“难怪非要留下那条项链不可。”
为啥？唐的脑细胞还在震惊之中，暂时运转不起来，跟不上约翰的思路。
“我估摸着，王都多半是要举办一场庆典。”
“庆典……？”唐知道自己看起来傻乎乎的，不过他不太在乎了。“长夜节刚过，会有什么庆典？”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约翰没有回答，只是扬起了马鞭。唐不怪他，因为他知道无论前途为何，他们只有继续朝着既定方向走下去，不可改变。至于约翰什么时候离开，又为什么要离开，以及他身上那些个大大小小的谜团，唐只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弄个明白。
他必须弄明白。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