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利斯感觉情况不太对劲。
他在长夜节过后的第一天正午给艾尔伯特·理查德送去他订购的食物和日用品。在这个时间，艾尔伯特通常能从永夜宫赶回。长夜节的盛宴在日出之前就能结束，但被吸血之后身体会很倦怠，有几次艾尔伯特几乎走不了路，之后还卧床休息很久了才能下地。在此期间，莫利斯都会尽可能地赶来帮他。
莫利斯是贱民，这意味着他不能接触受神圣盟约保护的居民，更不用说血统高贵的上等人。其实知根知底的人都清楚，亨利·理查德只是个运气好的投机商，英格丽特·克拉伦斯才算得上真正的贵族，她的姓氏在人类当权的黄金时代也是赫赫有名，在吸血鬼统治人类后才家道中落。而这意味着，一旦莫利斯碰触了艾尔伯特的身体，相应的部位就要被当众砍掉，再加以焚烧。
但是，真要论起吸血鬼莱森拔的王国里谁最凄惨，莫利斯肯定不会毛遂自荐。他相信，没有哪个本地人在意艾尔伯特的贵族权益是否受到侵犯，因为他们像偏执狂一样期待艾尔伯特早点死。整天搬运尸体和清理污物的莫利斯在他们看来十足可悲，可在莫利斯看来，这群在吸血鬼的庇护下瑟瑟发抖的人们，才是真正的悲剧。他们望眼欲穿地指望哪位近亲被吸血鬼贵族看中，助他们平步青云；可他们又做梦都担心冷血的尖牙咬在自己脖子上。
什一律。
在莫利斯看来，这是神圣同盟中最匪夷所思的部分，人类竟然同意吸血鬼对同胞下手，以他们的血养育自己的敌人。虽然吸血鬼许诺“食料”数目绝对不会超过当地人口的十分之一，而且只吸血不会伤及性命，但事实上，每天都有丧命于吸血鬼尖牙和利爪之下的冤魂。吸血鬼天生就是不懂得节制和慈悲的生物。最可怕的是，大多数可怜的受害者还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被半转化成眷属就可以避免伤亡事件发生，因为眷属的肉体修复能力和主人一样快，但眷属不会求饶，更不会哭泣和尖叫。他们卑躬屈膝地跪在主人脚下哀求被吸血，就算被要求当众做爱也不会觉得羞耻，这令喜欢刺激的吸血鬼觉得无聊。吸血鬼渴求的不仅是人类的鲜血，还有他们的恐惧、憎恨、悲恸、屈辱和绝望。
这正是莫利斯忧心忡忡的原因。
莱森拔看中艾尔伯特，不是贪恋他的容貌，而是欣赏他不屈的性格。美貌如同精致的菜肴，吃久了会厌弃，放久了就腐坏。人类的灵魂——被阳光所诅咒的吸血鬼永远失去的珍宝——特别是坚强、勇敢、百折不挠、充满韧性的高贵灵魂才是莱森拔的钟爱。这意味着艾尔伯特不肯屈服，莱森拔就不会停止他的游戏。而尚未成年的艾尔伯特，长期贫困生活造成的营养不良，以及肉体精神的双重折磨，随时都可能在莱森拔失去兴趣之前要了他的命。
艾尔伯特很可能在某一个长夜节，在像今天这样一个阴沉、寒冷、萧索的日子里凄凉死去。莫利斯每次来送给养，都有发现一具冷去的尸体的觉悟。
走向林中小屋的路上，莫利斯和往常一样默默向至高无上的神祇祈祷。令他不安的是，不详的预兆出现了。昨夜下过雪，可地上没有艾尔伯特的脚印，这很可能意味着他至今未归。更让莫利斯忧心的是，小路上有两排清晰的马蹄印，细心的他还在周围发现几点微小的红色痕迹，很可能是高速甩出的血珠，大约是马刺踢得太狠，看来骑着它的人（或者非人）异常急躁。
每逢献祭日，莫利斯都想去长夜宫接艾尔伯特，但贱民身份令他不能离开自己服务区域，更别说接近王宫了，他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郊外墓场和树林中的小屋。艾尔伯特性子很倔，不肯让理查德家接送。其他吸血鬼也不被允许和艾尔伯特共处，据说他的血会令他们失去理智，莱森拔的占有欲是超乎想象的强。
想来想去，会来看艾尔伯特的也只有他一个。
木屋出现在莫利斯的视线中了。屋外的松树上果然拴着一匹马，鼻孔中正喷出白色的热气。莫利斯不得不认定真出事了。他知道艾尔伯特不可能长命百岁，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平心静气地接受他的逝去。他情愿把寿命送给艾尔伯特，不仅是因为艾尔伯特是唯一肯对他微笑的贵族少爷。
莫利斯丢下板车，从破破烂烂的靴子里悄无声息地抽出木片削成的匕首。城邦法禁止贱民持械，拿根棍子也有严格的直径限制。不过这年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发狂的吸血鬼不知何时就会出现。他压住脚步走过去，很快发现了成年男性的脚印。莫利斯又看了一眼有些眼熟的华丽马鞍，屏住呼吸来到窗边，小心翼翼地从帘子缝隙向内窥看。
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脸也埋在被子下面。莫利斯认出了露在外面的亚麻色头发。艾尔伯特的发色比大多数本地人还浅，而且时常乱蓬蓬的，所以很好辨认。艾尔伯特的被子上还盖着几层外套，大概是把所有厚点的衣服都找出来了。其中一件明显尺寸很大，不是艾尔伯特的。上面有暗棕色的痕迹，看起来很像血。
情况看起来相当不妙，但他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这就怪了。莫利斯不由得握紧匕首。他没发现走出木屋的脚印，来找艾尔伯特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他看得再仔细些，也许会提前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莫利斯顾不上那么多了。
艾尔伯特看起来非常需要照顾，甚至生死未卜。莫利斯不想再磨磨蹭蹭耽误时间，于是推门走了进去。此处从来没有不速之客，不管是善意还是非善意的，所以艾尔伯特很少锁门。
他一心想着艾尔伯特，多少有点大意了。不等走到床前，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喉咙。
那是相当有力的一只手，足以将他的双脚拉离地面，想必折断颈骨也是易如反掌，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做到的。
“又来一个，简直烦得要死。”陌生的青年不爽地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成心还是无意地露出了锐利的犬齿，“真可惜呀，刚吃过难吃的东西，现在老子还在倒胃口。”
吸血鬼！
而且在白昼自如行动，年龄必然超过百岁，是相当麻烦的对手。难道他袭击了从永夜宫归来的艾尔伯特？刚被莱森拔吸过血，艾尔伯特不可能承受住再被咬一次，那孩子的身体很差，无节制的索取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按理说吸血鬼从不手下留情，而这家伙没立刻下杀手，其中必有蹊跷。不过愤怒左右了莫利斯的意志，他顾不上深思熟虑，扬起手中的武器就朝吸血鬼桶去。
这一下击中的话，就算不能一招致命，也足够吸血鬼头痛的了。
然而吸血鬼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稍一侧头闪避的同时，吸血鬼“唰”一声伸长指甲向莫利斯喉咙划去。
“……住手。”
床头传来的声音细弱得几乎不可听闻。奇怪的是鏖战正酣的两个男人同时停住动作。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抛下对手朝艾尔伯特冲去。
吸血鬼的速度更快。
“不说了让你老老实实躺着吗？！”吸血鬼粗鲁地按住艾尔伯特的脑袋，硬生生地把他塞回被窝，“你要死了老子可是很困扰的！”
莫利斯脸色一沉，手中匕首握得更紧，强忍着才没发作。一走到床前，他就看见理查德家的大少爷正死气沉沉地躺在另一侧的地板上。刚才看见他的马，莫利斯还在寻思雷吉诺德既然有这个闲情逸致，又怎的不见人影。莫利斯隐约看到雷吉诺德衣领上有血渍，老实说，他一点儿不在乎雷吉诺德是死是活，更不想因为碰到贵族子弟而被砍手断脚。可他很想知道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莫利斯……是朋友……”
艾尔伯特明显没有反抗吸血鬼的力气，他闭着眼睛艰难地说着断断续续，但十足重要的话：
“这家伙帮了我……”
薄暗的房间里，吸血鬼和贱民互相瞪视着，丝毫不打算掩饰彼此的敌意。艾尔伯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吸血鬼不耐烦地搔搔头，但还是选择迁就随时都会昏倒的少年。他指了指不省人事的雷吉诺德：“那货突然冲进来，骂骂咧咧的也不晓得说些啥，掐住这小鬼的脖子就——”
“我叫艾尔伯特。”他口中的“小鬼”冷冷地打断。
这寒冷刺骨的敌意还真是令人困扰啊，吸血鬼暗想。如果他还是人类的话，一定会深感受伤的。幸亏他早没那么麻烦的感情了。不过，他是不是该提醒这小鬼一下，明明虚弱得快要挂了，还露出挑战般的眼神只会令他胃口大开？
算了，慢慢来吧。
“老子的名字是李奥纳德·奥古斯特·卡尔·弗里德里希·威廉，”吸血鬼顺手推舟来个自我介绍，“读起来很麻烦所以朋友一般叫我李奥……我猜你们一点儿也不在意？”
艾尔伯特漠然无视了李奥的问题。“这家伙没伤害我。”他赶紧向莫利斯澄清“误会”。
当时李奥真心佩服艾尔伯特不动声色的说谎能力。就算事发突然，他又没迷惑这小鬼，艾尔伯特应该记得自己吸过他的血吧。李奥瞄了一眼莫利斯紧握在手的木头。果然，艾尔伯特的目的不是阻止莫利斯动手，而是生怕吸血鬼大开杀戒。
“我不小心睡过头，错过了献祭。”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艾尔伯特幸运地活了下来，也许是吸血鬼的照料起到了作用，或者全赖他意志力顽强。可李奥在失神的状态下吸了太多血，艾尔伯特依然十分虚弱，只能放弃迂回的委婉，尽量长话短说。
而且隐瞒了核心的真相。
“雷吉诺德气坏了，李奥以为他要杀我……”
“那家伙难吃得要死，可老子一个忍不住就咬上去了。”当李奥对上莫利斯鄙夷的眼神，就意识到说得太多了。
艾尔伯特可没精力理会他：“我得尽快去永夜宫，你们想个办法把雷吉诺德送回去吧。”
“你在胡扯什么呀！永夜宫？！给哪个吸血鬼送外卖吗？！再被吸一次血你就死定了，老子一晚上白费劲了！”
吸血鬼李奥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莫里斯没有他那么粗神经，可他察觉到艾尔伯特让他不要追究的暗示，只能暂时忍住怒火。而且，他的确讨厌吸血鬼，但他必须承认李奥说得十分在理。
“不是‘哪个吸血鬼’，而是统领西北二十五郡的皇帝莱森拔。”艾尔伯特有气无力地说出惊天动地的一席话，“我是他的御用‘食料’。”
他不需要说得更多了。只要读过神圣盟约就知道，如果艾尔伯特不按时献祭，莱森拔就可以撤销对属地人类的保护。这意味着任何氏族的吸血鬼都有权在此地狩猎，二十五郡将沦为尸横遍野、白骨如山的人间地狱。
这是怎样的霉运，才让他好死不死地碰到这小鬼？李奥暗想。不，也许是幸运才对。本该是沮丧和忧虑的时间，他忽而兴奋起来。原来如此呀，埋伏在周围的吸血鬼杀手终于得到了最好的解释。而这满屋子的文明遗物和碍眼的福音书，证明了这孩子的潜在价值。如果艾尔伯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玩具”，失约于皇帝陛下的他肯定没机会活着见到今日的阳光，而他到现在还没被吸血鬼兴师问罪，足以说明莱森拔相当重视这孩子呢。
简直太有趣了，要不是考虑到不合时宜，李奥现在就想大笑出声。
老子没想直接找莱森拔的麻烦，结果误打误撞地发现这小鬼，还真是最棒的长夜节礼物。原本觉得麻烦打算催眠他之后一走了之，这样看来他们的缘分还没尽。
不过，对心情转好的李奥来说，现实问题依然存在。比如艾尔伯特一旦去见莱森拔，十有八九会被发现身上的咬痕。以及艾尔伯特原本就误了时辰，综合考虑以上因素，他能得到莱森拔宽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意味着艾尔伯特是去送死的，而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不去是万万不行的。
吸血鬼的思考方式比人类简单多了，因为他们不会被无意义的情感所困扰。对吸血鬼来说，只有利益的权衡。
于是他做出了对艾尔伯特来说也是最好的决定：
“老子送你去长夜宫。”
李奥以为至少艾尔伯特会感恩戴德，然而别说一直刀不离手的莫利斯了，艾尔伯特也满眼疑虑。
“会被发现的。”少年的忧虑点令吸血鬼大吃一惊。李奥本以为他是生怕自己半路咬了他。“你不是莱森拔的后裔吧。”
去他的神圣盟约。李奥咬咬牙。
“我有办法隐藏气息。”他只能说这么多了。考虑到少年和莱森拔的“亲密关系”，李奥认为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如果你快速移动，也会被发现。”艾尔伯特没有穷追吸血鬼的秘密，李奥不禁赞叹他的聪明，艾尔伯特的思路总是很正路。
“谁说要瞬移啦，外面不是有马嘛。”李奥俯身下去拎起昏迷不醒的雷吉诺德，照他的脸扇了两巴掌。“喂，快给老子醒一醒。”
“他是我堂兄。”
“那你们关系可真好。”李奥露骨地嘲讽着，甩手又是一巴掌。
“我的意思是你务必让他看起来平安无事。”艾尔伯特冷冷地说。
这个说法有效多了，李奥不情不愿地住了手。他拿起桌上的一杯凉水泼在雷吉诺德的脸上。贵族终于缓缓地回过气来。一睁眼看到李奥的脸，雷吉诺德似乎相当迷惑。刚才李奥下手太快，他连影子都没瞅见。
“给老子我听好了，”李奥扯住雷吉诺德衣领，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从马上摔了下来，马跑了，你只能自己走回去。还有，你没来过这里，没见过我们任何一个人，今后也永远想不起来，否则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宰了你。明白吗？”
雷吉诺德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他动作机械地站起来，对旁人视若无睹地，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在雪地上跌跌撞撞地踟蹰着，脚下也枯枝也不避开，结结实实地栽倒了一次。可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莫利斯第一次看到高级吸血鬼使用催眠魔法。一回过神，他察觉到李奥正不怀好意地瞪着自己。
他又一次抓紧了手中的匕首。
“莫利斯不会说出去。”艾尔伯特总是万分及时，他拉住莫利斯的衣袖，示意他凑近一些。“通知文森特。”
莫利斯明白，艾尔伯特是让他快走，可他怎能放心让弱不禁风的孩子和一只残忍贪婪的魔物共处一室。万一他打算喝干艾尔伯特的血怎么办？就算他遵守诺言，艾尔伯特也承受不住莱森拔的折磨了。
“这十年我坚持下来了，今天也不打算白白送死。”艾尔伯特的声音很低，却足够有力度。“再拖下去大家都有危险。我有办法让莱森拔不再追究，你帮我稳住雷吉诺德。”
莫利斯点了点头。他收起匕首，恋恋不舍地揉了揉艾尔伯特的柔法。我帮你实现愿望的。他无声地许诺着。莫利斯不安地望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李奥。如果可能，他绝对不会留艾尔伯特孤身一人。可是他必须相信他。
因为艾尔伯特·理查德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家伙是哑巴？”
李奥对着窗外莫利斯远去的背影嘀咕。艾尔伯特猜他没当面说出来，一定忍的很辛苦。他可没空纠正李奥的误会，再说，也没有必要。
“带我过去吧……”
说完这句，少年就没了声息。李奥还以为他昏过去，或者撑不住咽气了，连忙凑过去查看。以他那灵敏的感觉，本来不必靠这么近的。不过这样一来，他不仅将艾尔伯特的呼吸心跳挺得一清二楚，还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淤痕和脸颊的红痕。
那什么堂兄的下手还真狠，恐怕是怒极攻心，丧失理智了。否则，不会连吸血鬼的存在都没发觉，就掐住了床上的艾尔伯特。当时，李奥也不确定那孩子到底醒过来没有，可他知道要是听任闯入者折腾，他一晚的辛苦就白费了。
所以他咬了雷吉诺德。少年的血很美味，可惜短时间内不能下嘴了，而他又有填饱肚子的迫切需要，于是有那么一瞬间，李奥觉得杀了雷吉诺德也无所谓——要不是艾尔伯特阻止的话。昏迷了一整晚的少年竟然真能醒过来，并且头脑清晰，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优判断。当然，整个过程中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对李奥来说，是他竟然乖乖听从了。
也许他不像重伤后那么饥渴，或是口中血的味道无法和昨夜的美味相提并论。李奥在少年说“放开他”之后就停了下来，雷吉诺德也不知是失血性休克还是惊吓过头，已经昏过去了。李奥像对待垃圾一样丢下他，和苍白无力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也很特别，是罕见的琥珀色。但李奥所指的“特别”不是说颜色，而是眼神。少年的神态很疲倦，可他眼中没有畏惧、恐慌、厌恶、排斥之类的波澜。他只是在冷静地观察李奥，分析他，甚至试图看透他。三百多年来，李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小鬼。李奥险些失手杀了他，现在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他的命，可他竟然觉得这孩子可怕。
太有趣了。
他会一步一步慢慢来，不急于立刻得到答案。但他总得找个适宜的切入点，毕竟这小鬼看起来不好对付。
偏巧就在这时候，莫利斯闯了进来。接下来就是一团混乱，也亏得这小子能稳住局面啊。
哦，对了，他说自己叫艾尔伯特。
“艾尔伯特。”
李奥愉快地叫了一声。他把少年扶了起来，帮他穿上了罩衣和外套，再用自己的大衣把他裹紧。完成准备工作之后，他把艾尔伯特横抱起来。
“我想，这一路上我们会有很多话题可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