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也不能代替谣妹来做决定,谁也不能!”霁夜嘶吼着冲向了族长宋博,他那凝聚了自身全力一击的拳头,更是霎那便已临近了对方的后背。
“哎!”
阿翁望着冲出去的霁夜,轻叹了一声,本来身为锻骨境强者的他,只需挥一挥手就可将霁夜按下,可是他知道,倘若此刻他阻拦了霁夜,恐怕这会成为那孩子一生的殇。
与其如此,不如随他而去。
“夜儿,我不想伤你。”
在宋博话语传出的一瞬,于其双腿之上同时有刺目的光芒闪耀,隐隐可以看出那光芒并非来自单条的灵纹,而是像极了正在跳动燃烧的火焰,那是淬体圆满之后已经成形的灵纹,火纹,这火纹的出现使得宋博前行的速度,瞬间暴增了数倍。
霁夜本来将要砸在对方后背上的拳头,顿时硬生生的被落开了数百米的距离,更是使得霁夜收力不及,狠狠的扑在了雪地里。
来自冰雪的刺痛,使得霁夜心头的火,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可他无法接受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宋谣就要离开自己,甚至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于十六岁的霁夜来说,他与宋谣之情,此情无关****,只是他无法承受,自己想要一生保护的人会就此离开,而他也分明看的出对方并非出于自愿,他.却无能为力。
十六年来他第一次有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哪怕他不断的用拳头击打着地面,哪怕那地面上的冰雪上都已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陷坑,哪怕他的紧握的手已经被锋利的冰屑割裂,可是面对命运中的分离,面对自己那个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信仰的破碎,他,,,无力挣扎!
“夜儿,你随我来。”阿翁的声音仍是那样的慈爱,可是在这慈爱的背后同样的透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奈,仿佛是在诉说,夜!此事阿翁尚且无力,何况是,此时的你!!!
霁夜回头望着这个他记忆里,一直是那样慈祥,那样强大的阿翁,久久的沉默着,在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矛盾,这矛盾里有自己对于阿翁的崇敬,有他与阿翁之间那斩不断的亲,又有此时因为阿翁的那个决定而产生的怨。
霁夜的内心在苦苦的挣扎着,于这挣扎中,他站起了身,一步步的向着阿翁的方向走去,此刻的他突然觉得,自己与阿翁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遥远的就连阿翁那满是慈爱的脸都变得那样的不清晰。
滴在脸上的是雨吗?是雨在顺着脸颊滑落吗?
可是于这风雪连天的北地,又怎会突然有雨降落?
路的那头分明是自己此生,甚至万年都会永存于心的至亲,那是他所最最敬爱的阿翁,可是此时站在那里的人,真的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阿翁吗?
霁夜真的分不清了,倘若还是那个阿翁,他为何能够如此的狠心,倘若宋谣真的离去,那一走便是千里,一去便是一生,倘若是自己所熟悉的阿翁,他是断然不会舍得的。
于这茫然之中,霁夜随着身前的老者,来到了他曾无数次来过的营帐,那老者于帐内的兽皮上盘膝而坐,帐子的中心有一堆尚在燃烧的炭火,于那火光的跳动中,老者的双目屡次的开阖,望着面前的霁夜,每每的欲言又止。
终于在一声轻叹过后,老者还是选择了开口:“夜,你长大了,尤其是过了今晚以后。”
“阿翁知道你内心的痛苦,因为我也一样。阿翁老了,最近总是梦到大周,梦到长城内的燕国,阿翁知道可能自己要回家了,回去真正的家。”
“阿翁讲个故事给你,关于三恪,关于宋,颜,玉三家,那时的阿翁还是像你一样的少年,那时在长城那头的燕国,本不是现在的燕国,那时的燕国之君姓宋,乃是大周姬氏分支,于一千年前太公望封神,圣武王发封诸侯之时,圣王亲封之上国。”
“燕国传承六百年之后,也就是阿翁的阿翁,世袭燕国之君时,昊天上帝的野心并未因为太公望的重新封神而得到满足,而是趁着道祖万年沉睡之机,对传承帝俊神位之诸神,进行了一次残酷的杀戮,为了同样的巩固其在人间的统治,昊帝派了座下五位真神掌控了大周诸侯之国,自那之后周王成为了傀儡,诸侯被迫流亡于各域荒蛮。”
“也就是那时,阿翁的阿爸祁祖,带着曾祖被杀的家仇,带着大燕被夺的国恨,在颜,玉两姓家臣的护卫之下,来到了这长城之外,四季风霜的北地。”
“四百年了,到了今天已经是第四百个年头!祁祖修为灵婴初期,岁五百而终,阿翁只是锻骨中期,得天垂怜,赐寿四百余年,可是我等凡修,本就是与天争寿,不证大道不得永生,终有将修得本源回归天道,寿终正寝之时,阿翁此生心志,不在回归大燕,只在三恪,宋,颜,玉三家,三族平安便是阿翁此生宏愿。”
“可是于这极寒的北地,生存实属不易,此后宋族不论是否有回归大燕的一天,但在阿翁这里只希望,三族可以平安繁衍,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如阿翁走了,博儿修为不足,恐肃慎部族终因我等为外族,到时四方强敌来犯,必使三族蒙殇。”
“阿翁还是你的阿翁,谣儿此去同样牵动了阿翁的心痛,可是阿翁别无他法。”
“夜儿!你.懂了吗?”阿翁说完再次的闭上了双眼。
在霁夜看去,此时的阿翁,他的身影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可是盘坐在那里的阿翁,在其眼里竟是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不少,在他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褶皱,在他的头上本来就已花白的头发透出了更多的沧桑之意。
“阿翁!”霁夜轻声喃喃,在明白了三百年来阿翁肩上背负之重的同时,他才突然发觉自己方才心中所怨,是多么的自私,此事怨不得阿翁。可是,可是又究竟该要怨谁?
“如果想通了,就去吧,去吃点东西,阿翁累了。”
“阿翁!”霁夜深深的望了一眼,仿佛风烛残年的阿翁,那个在他心里曾是那样强大的阿翁,心中突然百感交集,怨人之心变为自怨。
如他足够强大,宋谣便不必去与外人联姻,如他足够强大,就可替阿翁分担一些,或许阿翁便也不会现在就有了生机衰退的征兆,甚至如果他足够强大,就可以帮助阿翁回归燕国,回去大周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的自己却是那样的弱小,弱小的没有了阿翁的庇护,甚至很有可能早已死在了豺豹之口。
本来在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努力的去修行,即使自己不去变强,但在每次面对危机之时,阿翁都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现在,霁夜明白,一切的一切都将变了。
在他的世界里,那些本就存在的,残酷的现实终将要自己去面对了,阿翁说自己长大了,阿翁肯把真相告诉自己,说明了阿翁对自己的期望,这份期望不亚于他对宋纥。
而在此时,如果自己还不长大,再不坚强,那么又会有谁在自己面临危险之时,像大山一样将自己挡在身后?
霁夜独自在雪地里徘徊着,走着走着便出了村子。
此夜,满月正圆,可是过不了多久,一位他所一直重视的人,就要离开了,而且此去千里之外,可能一生再无机会相见。
三恪村的狩猎范围是方圆一千里,在千里之外的不同方向,与三恪村接连的土地上,存在三个真正附属于肃慎大部的村寨,那三个村子都是人丁兴旺,天骄辈出的兴旺村落,甚至锻骨境的强者也拥有数位,可以轻易的横越千里,可是换了是三恪村,虽说有着千里的狩猎地,却是根本没有能力走出千里之遥去狩猎,三恪村人口稀少,而外界又凶兽成群,对于此时的霁夜来说,走出去,不论是其他村寨,还是大周的燕国,都是痴人说梦。
除非,他能像阿翁一样成为锻骨境的强者,才算是具备了走出去的资格,才能使得他与宋谣之别不会成为一生之久。
“走出去!走出去!长城虽近也有数百里,其他三村就更是遥远,我必须尽快变强。”
霁夜于漫步之中,不由自主的已经离开了村子很远,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雪狼的叫声,这使他立刻想起了小白,那只曾被他救过的雪狼。
于是他顿时展开了自己淬体一层的极速,向着每当满月之时,小白都会带着食物去往的那间,只有霁夜与小白知道的山洞,开始了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