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格子衬衫和休闲运动衫很好卖。
一件衣服卖25块，叶青在一家蛋糕店外面摆摊卖衣服。
蛋糕店四周是玻璃，里面的灯光透出来，借着灯光，顾客能清清楚楚看见衣架上挂着的两排衣服。
叶青穿着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身上斜挎着一个放零钱的包。
一个女孩试穿着一件西瓜红的运动衫，对着蛋糕店的玻璃左照右照。
“很漂亮。”叶青违心的说。
女孩皮肤偏黑，穿这件运动衫透着一股土气，像是刚进城的小保姆。
女孩指着叶青身上的格子衬衫，想买一件回家给她妈穿，这种款式都烂大街了，大妈和外来务工者几乎每人一件格子衬衫。
叶青拿了一件大码衬衫给她。
女孩掏钱买下格子衬衫和西瓜红运动衫。
待到十一点，叶青收摊。
将东西装进编织袋，再绑到折叠小拖车上，单手拉着拖车，叶青慢悠悠的散步回酒店。
她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商务中心上班，朝九晚六，一个星期休息一天，一个月3200块，扣除保险还剩2900多。
商务中心不盈利，酒店最近正在实行开源节流，这个部门随时可能砍掉，或者外包出去，这意味着叶青随时可能失业。
一旦失业，她的保险就没办法交了，保险只能单位交。
买不起房，生不起病，养不起老，年纪一天天变大，等到再过几年，她可能就要沦落去做酒店清洁工了。
叶青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看地上的影子弓腰缩脖的，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回到酒店宿舍，阿霞上夜班去了不在宿舍。
叶青睡觉。
梦见商务中心被砍，她失去工作。
清晨叶青从噩梦中惊醒。
先去员工食堂吃早餐，碰到刚下夜班的阿霞。
吃完早餐去更衣室换上荷叶领白衬衫，枚红色西装，枚红色半身裙，连裤袜，黑色皮鞋。
叶青去商务中心开门。
现在商务中心只剩她一个员工。
为客人提供电脑，打印，打字，复印，电话服务。
酒店有免费的无线网，来商务中心用电脑的客人越来越少。
偶尔复印几张身份证，一个月下来营业额还不到两千。
叶青已经在这家酒店工作两年了，今年她29岁。
地方很小，总共就三台电脑，一台复印机。
叶青坐到一台电脑后面，等着吃中饭，吃晚饭，下班。
一天下来，她没什么事做。
酒店领导巡视来了，他们站在玻璃门外，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
叶青赶紧起立，毕恭毕敬的站着，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生怕他们拍板砍掉商务中心。
以她29岁的高龄，不太可能去做酒店前台，也不可能去西餐厅做服务员，这两个部门都是小姑娘的天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客房做服务员。
叶青是做过客房的，她年轻力壮的时候就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现在年纪大了，腿也不好使，更加适应不了。
领导们离开了，叶青战战兢兢坐到椅子上。
她的人生已经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了，只想保住眼下的工作，保一天是一天，保一年是一年，等到她过了三十五岁，酒店大概就不会跟她签合同了。
二楼中餐厅今天有婚礼。
头顶上的扶梯嗡嗡嗡的响着，叶青躲在电脑后面，透过玻璃门偷窥外面的人。
她在大堂看到新郎和新娘的婚纱照，两人化妆化得面目全非，单看照片认不出来是谁，新娘的名字是叶青熟悉的，跟她大学室友同名。
门外经过陆陆续续的宾客，证实了叶青的猜想，其中有很多都是她认识的。
一个梳着冲天炮的小女孩冲进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张望。
“茜茜——”一个男人跟进来，抱走了女孩。
“茜茜，乖没乖呀？”外面传来孙婷的声音。
女孩扑进她怀里，他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着去宴会厅。
叶青一手挡着额头，低着头，生怕被他们认出来。
坐到十一点，叶青锁上门去食堂吃午餐。
“叶青，叶青——”食堂师傅走进餐厅，大声的叫。
“在。”叶青下意识的弹起来。
“去前台。”有人打电话打到食堂。
叶青倒了饭菜，飞快赶去前台。
前台站着酒店副总，叶青心里咯噔一下。
商务中心不盈利，酒店决定将它外包出去，有人想看看店面。
怕什么来什么，叶青白着一张脸带他们去看。
下午人事部找叶青谈话，问她愿不愿意调去客房做服务员。
叶青虚弱的摇头。
既然叶青不服从酒店内部的调动，酒店只能跟她解除劳动合同。
办了离职手续，晚上叶青头重脚轻的去摆摊，没力气站，她软软地坐到蛋糕店外面的台阶上。
城管来了，大家动作麻利的撤退。
叶青坐在地上不动弹，她跑不动，国家不给养老，也不给看病，自己找条活路还总来收罚款。
城管没收了所有衣服，连小拖车都没收了。
叶青事不关己的看着。
找了一家网吧包夜。
叶青绞尽脑汁想着以前的QQ号码，好几年不用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老板娘，保罗都在她以前的号上。
叶青对这个国家失望了，想出国打工，说不定能混张绿卡，再变成国外公民，听说国外的福利很好，公民能享受免费医疗，老了也有国家养。
叶青离开网吧，坐车去那家五星级酒店，只要老板娘的美发店还在，她就能联系到老板娘。
美发店已经不在了。
商场的杰克还在，杰克一眼认出了叶青，叶青走进商场跟他聊天。
生意不好做，酒店的外宾团少了，杰克一个月几万的房租快收不回来了，杰克不停的抱怨。
叶青打消了问他招不招人的想法。
离开酒店，叶青打了一辆车去徐凯的别墅。
她走投无路之际又想起了徐凯。
别墅灯火通明，有小孩戴着小寿星的帽子跑进跑出，看样子像在举行生日派对。
一个小孩拉着徐凯走出来。
徐凯穿着浅蓝色的细条纹衬衫，衬衫塞在西裤里，腰很细，身材很好，他低头凝着小孩，笑微微的走出来。
小孩指着木栅门外面，徐凯抬眸望去，什么也没有。
叶青猫着腰快速逃离，她就是死也不会再求徐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