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
尚瑾岚冷得打了个寒颤。
庄厉曜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拥她入怀,张开的双臂忽然悬在了半空,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的这番动作却没有逃过尚瑾岚的眼。
“你是不是还爱着我?”她多么想从他的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庄厉曜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爱——”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将这言不由衷的两个字吐了出来。
“庄厉曜,我恨你。”再次被打击的尚瑾岚眼里闪着泪花,一字一字地说。
他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很好。庄厉曜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才好。
“我也恨你。”他居然一字一字地轻声说了这么四个字。
亲爱的岚岚,请你一定要继续恨我,这样,到我死的那天,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恨你,我也恨你,恨的字眼下面,明明是他们热忱的爱啊!
“再见!”庄厉曜径直绕过尚瑾岚,扔下她,大步蹬蹬下楼去。他不敢保证,自己继续呆在瑾岚的身边,还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冷漠与无情。
不能让她看穿自己的心。
一件白色的外套轻轻地搭在了尚瑾岚的肩上。
她抬头一看,是三哥。
“谢谢。”
“不用,”萧三躲闪开她的眼神,“下去休息吧。”
她一个人在这上面,他真的很不放心。他知道她很难过,可他除了看着她难过之外,竟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萧三,你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连想要好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不到!
今晚的月亮特别地圆,圆得透着几分寒冷,不知道广寒宫里的嫦娥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心如死水了呢?
尚瑾岚最后望了一眼那轮清冷的月,缓步走下了楼,回到病房,躺了进去,蜷着身子不一会儿睡着了。
萧三看她睡着,悄悄地退了出去。刚才他上楼的时候发现了那个男人,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又跟瑾岚说了些什么!
庄厉曜果然还在这里,他还没走。
“喂!”萧三发现了他,大步跨了过去,按住了他的肩头,大声地叫道,“你——”
“嘘——”庄厉曜立刻做了个嘘的手势,“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好吧!”
萧三左右看了两下,不再说话,却拽住了庄厉曜的衣领,将他带到了楼梯间,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说,你鬼鬼祟祟地一直呆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跟你没关系。”庄厉曜冷声回答,斜了一眼萧三。
“是吗?”萧三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一切一般,盯着他反问,“你是来看瑾岚的?”笃定的口气,他似乎知道了他的心在想什么。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一直在这里不曾离去,暗处无人的时候,萧三总是能看到庄厉曜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忧伤,每次他注视瑾岚时的目光总是充满了深情,只是这种深情是隐藏得极深的。
庄厉曜没有回答他,眼皮却轻轻跳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个家伙能看穿自己。
“你还爱她?”果然,萧三盯着他,一字一字地开口问。没有错,一定是这样,如若不是,这个家伙一定不会如此,既然爱,为什么又要百般遮掩,千般否认呢!
庄厉曜神色变了变,不好,又要犯病了,虽然出来的时候,吃过药了,可是到这个阶段,药似乎根本就不起作用了,他的病随时可能发作,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庄厉曜转身急着离开。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不许走!”萧三大力地扣住了他的肩,不准他走。
“放开我。”闷在嗓子眼的低吼声,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才挤出来。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
萧三怔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转到庄厉曜的前面,神情立刻变了。
眼前的庄厉曜脸色惨白,整个人就如同濒临绝境一般,汗珠爬满了他的额头,鼻翼微张,看上去十分痛苦,就要死掉一样。
“喂!你没事吧?”
“去——我——车——里——拿——药——”
嘴缝里一字一字硬生生挤出了六个字之后,他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只剩下口中还在喘息,生命气息越来越弱。
萧三愣了。眼前的男人怎么会受到如此折磨。
“医生,医生——”
他大叫了起来,却被庄厉曜扣住了手。
“不要叫医生,没用的,快去帮我拿药!”庄厉曜将钥匙递给萧三,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冥冥中预感到,这一次,恐怕他真的抗不过去了。一次比一次严重,连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了,不知道西韦的药还能支撑多久?
萧三将庄厉曜扶起来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立刻小跑下楼赶去医院的停车场。
庄厉曜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若不是靠着强大的意志支撑,恐怕连这点气息都会消失殆尽,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似乎看到了他最爱的女人穿着华美的衣服,脸上带着微笑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亲爱的老婆,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唇角勾抹出一丝笑意。能在死之前,再看一眼她的样子,他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庄厉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朝他走过来却不是尚瑾岚,而是有着魔鬼笑容的安新年。
安新年邪魅着笑意,饶有兴致地盯着昏迷了还这么帅气迷人的庄厉曜。看了一会,安新年忽然径直走过去,将庄厉曜扛上肩膀,转身离开,消失在电梯口。
萧三拿到药赶回来,咦?人呢?
他疑惑着蹙紧了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上面的外文字让他更加疑惑了。他拿着药走进了值班医生的房间询问起了这药的用途。
从医生的房间走出来,关上门,萧三的疑团更多了几分。医生竟然没听过这种药,不清楚它是用来治疗哪种疾病的,不过医生却肯定地判断这是一种药效极强的救命之药,服用这种药的人,病情一定是十分严重了。
那么,那个庄厉曜到底得的什么病呢?是因为身体得了很严重的病,他才会刻意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尚瑾岚的样子吗?
金色酒店的顶级套房里。
安小姐今天格外用心地打扮起自己,她就要看到自己思念了二十年的女儿了,内心激荡着兴奋,精致妆容的脸上焕发出熠熠的光芒。
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她就要见到她了……
咚咚咚——
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安小姐立刻跑了过去,透过猫眼看到安新年居然扛了一个人站在门口。
安新年瞪了一眼,犀利的目光像两把匕首穿透了木板门。
安小姐倒抽一口冷气,叹了一声气,还是拉开了门。
“你——”
不等她把话问完,安新年将昏迷的庄厉曜径直抱到了房间里的豪华大床上。等他出来的时候,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把这个家伙从医院拖到这里来,还真是费了他不少力气。
待到看清楚床上的人就是庄海义的儿子庄厉曜时,安小姐的凤眼挑了起来,十分不悦的口气,不解地说:“你怎么把他弄来了?”
“这个……”安新年故意拖长了音调,慢慢地从烟夹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拿起古董铜造型的打火机,旋开,按下,微蓝色的火焰极冷,安新年慢条斯理地点燃这根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吐出好看的烟圈。
这个家伙,动作竟然优雅得像个高贵的王子。他是哪里来的火星王子,点个烟也要这么多的花样。
“把你的烟给我灭了!”安小姐恼火地蹙眉。“我讨厌这个味道!”
“哦?”
安新年神秘地笑笑,并没有将手里的那只烟掐灭,而是朝卧室走去,将那根燃着的烟放到了烟灰缸上,任由它燃着。
星点的光亮一闪一闪,在黑暗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
安小姐疑惑地看着安新年,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根烟的上方飘散出来的淡青色烟圈,有着一股十分奇异的香气。
“姑妈,这个味道好闻吗?”
安新年眨了一下眼,嘴角勾抹了一丝邪魅的笑意,这个妖孽,连在自己的姑妈面前也不忘耍帅耍酷。
这个味道的确让人感觉非常地舒服。
这个味道,是?
安小姐脑子里忽然被电击了一般,猛然一下想了起来,这个味道是……
“你想要干什么?”安小姐吃惊地问,“这是……”
“你想起来了?”安新年脸上浮出邪魅的笑意,挑起语气,反问。
“是Black?”安小姐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没错,”安新年点了点头,“是Black。”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安小姐立刻朝卧室奔去,发疯一般想要把那根散发着Black的烟掐灭掉,却被安新年一把拦了下来。
“你想要他死吗?”
一句冰冷的话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他冰冷的眼神更是散发着致命的恐意。
“什么?”
听到这话安小姐悬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你刚刚说什么?”她再次反问。
“我说,你想要这个人死吗?”安新年一字一字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Black是为他点燃的?”安小姐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了起来。
“没错。”
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从他口中突出,安小姐忽然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怎么会?他!难道他?
“姑妈,”安新年一步一步朝着安小姐逼近,左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灼灼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心,“想不到这个家伙会遗传他母亲的病吧?”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新年顿了一下,盯着她,邪魅着语气,反问:“你心疼了?”
四个字,将安小姐游离的思绪牵了回来。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坚定,十分冷静地问,“他还有多久?”
安新年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伸出了一个指头。
“也许一秒钟,也许一个小时,也许……”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小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够了,不管多久,你现在马上带他离开我的房间。”
“哎哟哟,”安新年笑得夸张,额前的一缕黑发飘荡了起来,“难道姑妈你一点儿都不心疼吗?这个家伙可是你好姐妹唯一的儿子——”
“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小姐铁石心肠地说,“现在,带他滚出我的房间。”
“没有关系?”
四个轻蔑的字眼从安新年嘴里吐出,他的脸上随即收敛了所有玩笑的意味,十二分严肃而认真地盯着安小姐,那眼神,就像是两道穿透万物的X射线一般,“要说他现在会躺在这里,还真是跟你脱离不了关系。”
冰冷的声调,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着嫡系血缘的至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姑妈,”两个字咬得又快又急,“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这个家伙的母亲又怎么会得上那种怪病!”
“你给我闭嘴!”
被戳痛伤疤的安小姐如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当年的事,完全是个意外,她不是故意的。
事情应该倒回到三十年前。
那个时候,安小姐有两个如同金兰一般的姐妹,其中一个后来嫁给了庄海义,也就是庄厉曜的生母。
安家的产业很大一部分就是研制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药物。三十年前,那个时候,艾滋病才刚刚被发现不久,而安家的成员中有感染者,为了治疗他,安家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可以说,这在当时的研究领域可谓是一片空白,但他们却始终在摸索中前进,并开始小有成效。
起码,当时唯一能够控制艾滋病情的药物是他们参与研制出来的。
这本该是一件造福大众的事。
然后到了研究后期,他们的研究方向发明了巨大的偏差。其中一个研究者,因为长时间巨大的压力,情绪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性格甚至开始扭曲了起来,艾滋在全球的蔓延速度之快,让他感到了深深地恐惧,他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艾滋病毒全部消灭干净。
而,消灭艾滋病毒的最佳途径,就是要消灭所有的病菌携带者。没错,因此,这个人完全偏离了自己最初研制药物的初衷,转而研究起一种能置人死地的药。
这种药在他没日没夜的研制下,终于诞生了,他给它起了一个很温馨的名字,叫做pink(粉色),粉色让人联想到浪漫,携带艾滋病毒的患者一旦服用了pink,它会让你在瞬间感受到漫天的粉色樱花,你将在浪漫中渐渐耗尽生命,最后含着笑闭上眼睛离开人世。
研制这个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羽达的父亲——凌瑄。
他以为他为这个拯救这个世界做出了最大的奉献,然后,他却不知道,恰恰是他的这个药,给许多人带来了致命的痛苦。凌瑄考虑得太过偏激,pink不仅会带走艾滋病毒的携带者,更会误伤无菌者。
Pink因为保密力度不够,最后流入了黑市,而黑市中的人不清楚药效,竟然利用人们对艾滋的恐慌,声称pink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安全的药,他们大肆宣扬健康人只要服用了pink,就能终生产生对艾滋的抗体,形成强大的保护膜,从而一辈子预防艾滋的侵扰。
很多人因此上当,通过各种途径想尽办法想要获得pink,大量的金钱流入了幕后的黑手,而pink则流入了许多健康人的体内。
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号称最先进最安全的药进入健康人的体内,竟然会发生异变,pink像一个八爪鱼一样住在了他们的体内,pink并没有带给他们安全的保障,而是在他们体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将他们的生命周期缩短了近三分之二。
所有服用了pink的人都没有活过三十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因。令人恐怖的是,pink就像艾滋病毒一样,会通过血液、母婴等渠道传播。男女之间的欢爱虽然不会带来pink的传播,却会严重影响到另一方的身体,造成并非纵欲过度的虚弱。
pink因而成为继艾滋病毒传播之后,又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这么多年,许多世界知名的药物研究所、医生一直都在致力研究攻克pink的方法,然后至今三十年过去了,他们仍然对pink感到束手无策。
而刚刚安新年指责安小姐时说若不是她,庄厉曜的母亲根本就不会染上的这种怪病指的就是pink,当年凌瑄将pink交给安小姐,想让她带给安家里的艾滋携带者,也就是安新年的父亲。
安小姐却没有将pink带给他的父亲,而是偷偷放进了她的金兰姐妹的牛奶中。庄厉曜的母亲不幸染上了pink,尽管庄海义想尽了一切办法,试过各种办法,想要阻止pink在她体内蔓延,无奈,在她三十岁那年,她还是含着笑,离开了这个世界。死之前,她说她看到了漫天的粉色樱花,樱花中,一个穿着白衣、拿着佩剑的男子等待着她,准备迎接她到另一个世界。
她最后带着幸福满足的笑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的儿子庄厉曜则存活了下来,继续忍受pink带给他的致命痛楚。
除了死的那一刻,pink会带给你幸福,其他时刻,它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你,一次比一次更能要你的命,让你在死亡的边缘沉浮。而Black,则是安家研究出来的唯一能暂时抑制pink发作的药。
虽是如此,庄厉曜还是活不过三十岁。而现在,离他三十岁生日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有些pink携带者,甚至活不到二十五岁,就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安小姐脸部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不安了起来,惊恐地问:“他是pink携带者?”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pink会遗传?”安新年狠着语气,盯着安小姐说。
“我……”安小姐紧张地吞吐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pink会遗传,她还以为庄厉曜是得了别的绝症!“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不住地摇头否决着。
安新年却根本不管她是否承认,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步步紧逼,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一秒都不放松,“姑妈,把lucky star交出来吧!”冷冰的语调,散发不可拒绝的强大气场。
“你要lucky star干什么?”安小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银质项链,没有错,那就是她千辛万苦地从日本黑龙家族得到的lucky star,她的这一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狡黠的安新年的眼睛。
狡猾的狐狸安新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说:“自然是要救他。”
“救他?”
“没有错。”安新年解释说,“lucky star是凌瑄死之前留下来的,pink是他研制的,他自然研制了能够克制住pink的药方。而这个药方,就藏在lucky star里面。”
他的目光一刻不松地盯着安小姐脖子上的那串闪耀的项链。没有错,那个就是lucky star,他见过凌瑄的遗书,上面清晰地描画了lucky star的样子。
“姑妈,”安新年指着安小姐光裸的脖子,“把它交给我——”
一字一字,逼迫的口吻。
安小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护住了项链。不!她不能把它交给安新年,这是她和庄海义的交易!
用lucky star换见她女儿一面!
“给我!”安新年步步逼紧过去。
“不!”
安小姐大声拒绝了。在没有见到她的女儿安娜之前,她怎么会把她的筹码轻易地交出去呢!
“那就别怪我这个做侄子的不客气了!”
安新年忽然大步上前,动起手来,他拽住了她的胳膊,扼住了她的脖子,想要从她的脖子上扯下lucky star了,安小姐拼命挣扎,手肘抵住安新年的腰部,脚下不断移动,余光瞥见他的脚掌,对准它用力地猛踩了下去。
“啊!”
安新年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安小姐趁机猛地给了他一拳,正巧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安新年立刻觉得眼前冒了金花,他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姑妈身手果然厉害。悔不该跟她硬碰硬,较上劲来!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那可怜的大哥的独生子,我一定要你为你的鲁莽行为负责!”安小姐一字一字地说。
安新年并没有被她威胁到,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那lucky star。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安小姐似乎早就猜透了他心底的鬼主意,再次开口威胁道。
安新年又怎会放弃,他狡黠地笑着,就像一条蠢蠢欲动的蛇,随时准备伺机出动。
叮咚叮咚叮咚——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这个时间,一定是庄海义。
他已经来了,而且带着她的宝贝女儿安娜。
安小姐心中激起一阵兴奋。而面前虎视眈眈的安新年却让她感到了不安。
“新年——”安小姐决定跟他谈判,以一个姑妈的身份与口吻。
“姑妈,叫我什么事?”
“lucky star我可以给你,”安小姐妥协地说,“但不是现在——”话锋一转,“我要凭着它去见你的表姐——”
安新年疑惑地蹙了一下眉。
“等见到安娜之后,lucky star对我来说就没有用了。”安小姐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认真,“到时,随你拿去,做什么用途我都不会过问半句!”
门外的声音转而变成强有力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开门!”
门外传来庄海义苍老而有力的喊门声,他就差上脚来踢门了。可见他对lucky star的疯狂追求绝对不亚于安新年。
“好。”安新年倒抽了一口凉气,退了一步。“既然姑妈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一次。”末了,没忘用威胁的口吻,说,“千万别搞鬼,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您和您的女儿,我的表姐安娜会不会也染上pink——”
“你!你敢!”安小姐气结。这个家伙,实在过分,她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这个家伙手上还有pink,他要是得不到lucky star,保不准这个疯子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所以,lucky star她一定要带回来——
安小姐稳了稳情绪,对着镜子,伸出手将两鬓的碎发整理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确信没有问题,才朝着门口走去。
她拉开了门,立刻遭到了庄海义一顿臭骂。
“喂!你是睡死了吗?”庄海义强压制住火气,“敲了这么久门,都听不见的吗?”
“听见了。”
只有三个字,她抬起头,斜了一眼这个老家伙,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安娜带来了吗?她在哪?”
“lucky star先交出来——”庄海义直奔主题。
安小姐果断地摇了摇头,绝不松口。
“我要先见到安娜。”她一字一字地咬定。
“你——”
“怎么?”安小姐笑了,“不相信我吗?我说了,用lucky star跟你交易,就一定会做到!”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脸真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见庄海义还有些怀疑的神情,安小姐轻叹了一口气,故意说:“难道你还担心我这么大的人,会跟你耍无赖吗?”她向前走了一步,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看到lucky star的!”
“好吧。”庄海义终于妥协。“跟我来吧。她在楼下的餐厅里。”
安小姐跟着庄海义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心就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是激动,终于要见面了。
脑子里有了无数的猜想,安娜长得是比较像自己还是那个男人呢?当年,因为耻辱,她狠心抛弃了安娜,而今,她后悔了,她来找她了,却不知道安娜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跟她见面,她会不会不理自己呢?
不管安娜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她只想告诉她,这二十几年来,她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歉疚之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只是因为……因为那个男人的禁锢,她没有办法……
餐厅里。
安娜很不安地坐在那里,不停地喝着面前高脚杯里的红酒,想要借以舒缓掉自己的紧张。一旁的约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说:“别怕,安娜,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嗯,我知道。我知道。”
约翰的温柔的确给了她不少的力量。安娜紧张的心情跟着放松了一些。虽然无数次跟自己说这辈子都不要见到那个狠心抛弃自己的女人,心底却还是对她的样子充满了一些期待。
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长得漂亮吗?自己的长相、性格是不是像她呢?
太多的问号在她的脑子里画圈。
她来了——
安娜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装扮十分高贵且年轻的黑衣女子,她的脚步又急又快,却又十分地稳,她像一阵急速的风飘到了她的身边,安娜怔怔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安小姐看到安娜,眼角已经泛着泪光,她激动地抱起了安娜,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安娜,我的宝贝女儿,对不起,妈妈这么晚才找到你——”
只一句“我的宝贝女儿”,安娜的心忽然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暖暖的,从来都没有人叫过自己宝贝女儿,她是第一个,第一个……
她是妈妈呀!
她也有妈妈了!
安娜的眼角泛起了泪光,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地排斥,会恨她,没想到,当真的见到了她,所有的怨愤都没有出现,溢满心田的全是幸福与爱意。
说到底,她们之间都有割不断的血缘亲情。她们的身体里面流淌着是一样的血液。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安娜……”
安小姐充满了歉意,不停地道歉。这些年,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安娜了,如果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扔下安娜!因为哭泣,安小姐的肩膀开始颤抖了起来。
“没关系。”安娜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小声地安慰着她。
一句没关系,她对她真的不恨了,不恨了。
“别哭了,我不怪你。”
安娜的释然与宽容让约翰小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她会失控,没想到她却表现得这么好。约翰放心地轻轻笑了。
房价里。
庄厉曜渐渐恢复了意识,张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立刻惊醒地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在医院的长椅上啊!
“你醒了?”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庄厉曜将目光投了过去,四处寻找,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坐在皮质的沙发上,锐利的目光透过黑暗盯着他看。
“你是什么人?”庄厉曜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逼问。
“安新年。”
三个字很快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不认识。”庄厉曜皱了下眉头,吐道。“做什么的?”他好奇自己怎么会被他带到了这里。
“医生。”
安新年用同样的口吻回敬了两个字。
老实说,这两个家伙在说话的方式上有时候简直像极了,就像是同一个人!就连他们身上腹黑的性格,有时候也是惊人的一致!
“你是医生,有证据吗?”庄厉曜分明不信,这个家伙随随便便开口说自己是医生,傻瓜才会相信!
“证据?”安新年轻声疑了句,接着,笑意连连地说,“我把你救醒了,就是最好的证据,不是吗?”
眼角深陷的笑意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的恐意。这个家伙,说的话会是真的吗?
庄厉曜想要仔细看清楚他的表情,无奈,灯光太暗,他只能依稀看清楚这个家伙脸上的轮廓,棱角分明,鼻子又高又挺,模糊的被打了黑色阴影的面容却暗透出强大的气场,这个家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那么,你是怎么救醒我的?”庄厉曜不放弃,刨根问底。没有西韦的特制药,居然还有人能够将自己从死神边缘救回来。
“想知道吗?”安新年反问,再一次把握了问话的主动权,“想知道的话,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庄先生,如果尚瑾岚跟你患上了同样的病,你还会像现在无情地这样对待她吗?”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又提到了尚瑾岚,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庄厉曜瞪了他一眼。
“因为——”安新年腾地站了起来,个头虽然没有庄厉曜高,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让人不由地折服,“因为,我刚才说了,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救了你的,就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不会。”
两个字干脆利落地回答,如果她和自己一样,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让她对自己恨之入骨。
“为什么?”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庄厉曜冷声说道。
“好吧。”安新年的唇角向上倾斜,勾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Black,是Black救了你。”他解释说。
“Black?”庄厉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是药吗?”他反问,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没错,是药。”安新年轻描淡写地说。
“它是什么成分,你从哪里得到的?还有没有?”庄厉曜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安新年却笑而不语,饶有兴致的眼神盯着他。
“回答我的问题——”
“No,No,”安新年像个美国人一样伸出指头,摇了摇头,狡黠地说,“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他眼角带笑,“说说看,如果她也患上了跟你同样的疾病,你打算怎么对待她?”
“同生同死。”
四个字,坚定地从他口中慢慢吐出,绝无半点有假。他说的都是真心的大实话。如果瑾岚真的和自己一样,患上了不治之症,他一定会跟她同生同死,他会利用生命里最后的时光,陪着她一起游历世界的每一个美好的角落,陪她看夕阳,看星星,看夜色中静谧的大海,听风声,听雨声,听潮起潮落的涛声。
庄厉曜心底却一点儿都不希望瑾岚会和自己患上一样的疾病,他宁愿她身体健健康康的,什么毛病都没有,他死没有关系,但他要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活着本身就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一件事。
“很好。”安新年明显地怔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的答案让他震撼住了,同生同死,毕竟这太少人能说得出做得到了。但他绝对百分之一百地相信庄厉曜做得到。因为他对那个尚瑾岚的爱,安新年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并且被他小小地感动了一番。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Black到底是什么?”庄厉曜盯着他问。
“抱歉,游戏结束了。”
安新年忽然开口说。至始至终,这个家伙都掌握着主动权。
庄厉曜攥紧了拳头,斜了他一眼,鄙夷地说:“不打算玩下去了么?”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只一句,安新年咧开嘴,笑了,他的牙齿真白呀,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
“对了,忘记恭喜你一件事了,”他忽然开口,极其认真的口吻,说,“恭喜你可以跟尚瑾岚同生同死了。”
什么?
庄厉曜愣了一下。
他刚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