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姐姐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她跳舞的时候,似乎能让世间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离她片刻,只可惜……”
阿九想起了赵匡胤手中的那幅画卷,火红色的衣衫,似乎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沉迷其中,赵匡胤一辈子都不曾忘记的女子,必定不仅仅是个貌美的女子,庸脂俗粉如何能够入了赵匡胤的眼,虽然阿九不知道周宪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但只要看着娘的眼睛,阿九似乎就能看到她飞舞起来的样子。
“你知道吗?我原以为她嫁了这世上最般配的男子,可是那个男人却不要她了……”娘叹了口气,满是惋惜之中,全然是对那个男子的恨意,她把自己当作了周宪最亲近的人,她会为她伤心,为她帮抱不平。
太阳渐渐的很耀目,娘带着阿九往山下而去,阿九其实很想问问周宪是怎么离开人世的,但却怕触碰到娘的伤心事情,可娘却在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口了,“我一直很想为她报仇,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她的夫君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是不会死的……”
阿九猛然一怔,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她的夫君怎么会喜欢别的女人呢,她大概知道,当时的赵匡胤不过是个浪子,流年说周宪是为了荣华富贵嫁给了别的男子,或许是遇人不淑吧,看阿九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的简单,周宪的夫君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报仇?怪不得阿九总感觉娘看着她的样子不单纯,她还一直以为娘对她有敌意呢,原来不过是因为那个移情别恋的男子。
“这世上,痴情人少,负心汉多……”阿九叹了口气,对那个男子也全然是嘘叹。
马蹄声哒哒的响着,娘猛然将目光看着阿九,看着阿九眼中的怜惜,突然抓住了阿九的双手,“阿九姑娘,你能帮我吗?”
阿九不解的看着此刻满眼都是希望的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娘笑道:“我一直很想知道,她夫君对她是否有情,如果有请,我可以原谅他,可若是他对宪姐姐没有一点愧疚,那我,会用我的办法报复他。”
娘从南唐的宫廷出来,在这个仙乐坊中做一个千金舞娘,为的是什么,阿九不明白,可阿九此刻很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个周宪,对娘很重要。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阿九下意识的想要帮助这个女子,下意识的想要知道那个周宪,周宪已经死了,娘还想着为她报仇,她也不希望娘这样执着下去,娘,是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
阿九在仙乐坊住了许久,每每在窗台看着下头那摆着摊子的樊若水,却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有的时候,樊若水会抬起头来,看着阿九,却只是那戏谑的一个眼神,就让阿九不敢再看他。
“阿九姑娘,你在看什么呢?”仙乐坊的月姬走了过来,顺着阿九的眼神看去,正好看见那算命摊子上的男子,“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阿九“扑哧”一笑,转而看着月姬,“就他?”那声音全然是嘲讽,但随之想着,樊若水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该不会真是从天界上来的吧,若真的是,那还真是来者不善。
“这男的在这里摆摊摆了多久呀?”阿九试探着问道,月姬摇了摇头,“没多久,就你来的前几天。”
这样一说,阿九心里更是一怔,将眼光看向那樊若水,他当真是为自己来的吗?阿九对着月姬点点头,正要往下头走去,就见到那青石板的桥上正走来一个男子,穿着玄色黄边的衣衫,一派富贵公子的样子,紫金束发冲天冠,上头还镶嵌着几颗稀世珠宝,一看就不是凡人。
那男子正低着头和旁边的一个小厮说着什么话,忽然抬起头来,转而看着仙乐坊,在那黄昏日落的地方,猛然之间眼眸变化的很快,全然是震惊,那笑容全数收敛,步子一阵踉跄的时候,比身后的小厮扶住了。
阿九快步的往下头走去,从巷子后的小门而出,那玄色衣袍的男子,不顾一切的往仙乐坊而去,连那身后落了腰间的环佩都没有发现,“娥皇!”
不管仙乐坊之内的人如何拦阻,他都不管不顾,冲上那仙乐坊的花楼之上,却已经是人去楼空,“真是贵客光临,娘不胜荣幸!”
娘就站在那下头,看着花楼之上的男子,男子看了眼娘,终究满是绝望的下了木阶,“我原以为,那不是幻觉。”
阿九下了楼之后,径直的往樊若水那里走去,在他摊子前头站定,樊若水却连头也没抬起来,“姑娘若是没事儿,不要妨碍我做生意好么?”
阿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对樊若水身份的一直猜疑,将脚架在凳子上就径直的问道:“喂,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
樊若水这才抬起眼来,看着这只小狐狸嚣张的样子,没有一点在意,又低下头去,“总之我绝不是坏人。”
“那我怎么就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呀,你脑门上又没写字!”阿九敲了敲那摊位,将毛笔拿起,很正正经经的写了两个字,“好人,拿着!”
阿九知道这是问不出来的,将那张写着“好人”的宣纸递给了樊若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小心点儿!”若是阿九发现这樊若水有一点不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樊若水却只是一笑,不再作声,看着阿九的背影眼眸渐渐的起了波澜。
仙乐坊里头的厢房里头,有着檀香的味道,闻起来很清香,那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就坐在娘的对侧,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娘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轻啜了口那茶盏,“国主,娘本来就是一介舞娘,皇宫,本就不是娘应该待得地方。”娘忽然一笑,似乎如那杯茶一样的苦涩。
此刻坐在娘面前的就是这南唐的国主李煜,为了娘而来,他不想娘这样的舞姿放在这俗世之人的面前,他希望能够让娘成为这天下第一人,而不是在这里做什么舞娘。
“娘,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李煜急急的开口,想要辩解些什么。
娘却抬眼看着他,一派的嘲讽,“娘只是个舞娘,哪里敢怪您这堂堂的国主呢?”
李煜一声嘘叹,忽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娘,却没有一点君王之威,“这一次,我必定要将你带回去的,娘,你这样的舞蹈,是不能流落民间的!”他一副书生的样子,温文尔雅之间却忽然有点恨铁不成钢。
“国主想怎样便怎样,却不能让娘的心思懂分毫,娘还要去练舞,就不奉陪了!”娘对上李煜的时候,没有一点的害怕,仿佛面前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南唐之主,只是一个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的男人。
李煜想追出去,门口的裴厚德却将李煜拉住,“国主,娘的脾气很倔,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李煜愣了愣神,点点头,想着在外头找个客栈,先在江州城住下来再看。
李煜带着裴厚德刚刚出来,阿九便从小巷子后头往里头走,才刚刚进来,就被娘喊住了,“阿九姑娘!”
阿九看着娘满是慌乱的走过来,急急忙忙的,阿九站定脚步,看着娘从那雕花的屏风后头快步奔来,“你看见他了吗?”
娘的这一句话倒是让阿九没头没脑的,“什么?”娘看着阿九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舒出一口气,“没事儿,只是刚才他来了。”
他?阿九正想问是谁,忽然反应过来,必定是周宪的夫君吧,她恍然大悟,忽然想到刚才在花楼之上看着那桥上的男子,“就是那个穿着玄色衣袍的书生吗?”
李煜虽然是皇帝,却也是个书生模样,娘一听就知道阿九口中的男子就是李煜,她下意识的拉住阿九的臂弯,“他看见你了吗?”
娘很着急,可阿九却不确定道:“应该是没有吧……”她当时只是急急忙忙的去找樊若水,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
“阿九,时机到了,我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对宪姐姐是否还有情谊,你真的能帮我吗?”阿九看着她空洞的眼神,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可娘却哭了,猛然之间抱住了阿九,“宪姐姐……”阿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娘,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夜黑风高,长江的浪头却越拍越高,流年站在船头,瞧着那黑夜之中的长江,这便是阻挡宋军的天堑么?闭上眼的时候,耳边传来风声,却似乎能够见到那个女子。
“大人”,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很美,只可惜,她从来都把他当作另一个男子,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