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没有问其他,只是问这么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看着跪伏在那里的阿九,还是那样的傲气,虽然知道郑旦这件事不是西施做的,却也随意一问。
阿九见夫差迟迟不说话,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言语,不免有些生气,“那大王觉得,这事情是不是西施做的呢?”掩不住的怒意倒是让夫差忽地一笑。
妹姒从来没有见过夫差这样的笑的,她自从嫁给了夫差,成为了吴国的王后,与夫差相敬如宾,夫差就算是笑,也是有些别的心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起来如同婴孩儿般,无邪的很。
“寡人又不是神仙,能够未卜先知,算得到昨晚上发生的什么。”夫差忽然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着阿九走来,“大王!”王后在后头想要劝阻,但夫差还是将阿九扶了起来。
“寡人相信,不是你做的。”夫差嘴角还含着笑意,却坚定的很,那紫金冠之上盘着旋云,越发衬的他乌发绝佳,他眼角的余光看着这那一侧的郑旦,虽然为那个孩子觉得可惜,但想来,若是有这样一个母亲,那还不如不来这人间。
“大王怎可以感觉来判罪呢,这样不是让郑旦莫大的寒心吗?”王后急急忙忙的开口,已经知道了夫差是必定要保住阿九,她隐隐觉得阿九很不简单,尽管不能够置之死地,终究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大王难道就不想想,为何三更半夜,西施不在自己宫里好好的睡觉,偏偏要来看郑旦,这动机本就不纯,而今郑旦失了孩子,大王难道就不想深究吗?”
若不是阿九知道这件事情是王后做的,恐怕就相信了王后乃是仁德之人,阿九看着王后,一副兴师问罪,却是要为郑旦讨公道的样子,阿九真是无法理解这些人间女子的心思,争来争去,只为了一个男人,满手血腥,将来去了那幽冥之界,岂不是要受尽刑罚?
“那以王后的意思呢?”夫差回过头去,看着王后的时候没有那戏谑样子,看起来严肃的很,这一副相敬如宾的态度其实是王后最厌恶的。
王后沉吟片刻,便道:“就算此事不是西施所做,也必定与西施有关,还望大王给郑旦一个交代!”语气激烈,不允许阿九有任何的逃脱之辞。
夫差忽然俯下身去,在阿九的耳边停住,“怕吗?”那声音很小,阿九扬起头来,眼中无丝毫惧怕之意,那眼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一点也不怕。
这样的阿九,才是夫差想要保护的阿九,她总是那样的要强,不肯将自己另一面显现出来,他其实很怀念那个在女娲庙泪落的女子的。
一纸贬诏让阿九走进了思过堂,夫差也是无奈的吧,只是阿九耳边还回绕这夫差的那句话,“怕吗……”她为了初佑大人,连魂飞魄散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么区区的委屈呢,她是狐妖,谁又能伤她半分呢。
思过堂地处吴宫最南侧,地处偏僻,鲜有人来,阿九推开那布满灰尘的的大门,“吱呀”一声仿佛将那命运都打开,阿九缓缓的踏入那门槛,入目是一片菜园,这吴宫里头居然会有这种地方,连阿九自己都觉得奇怪。
那一侧有个穿着素净的衣衫的女子正在那提着水浇菜,一副农妇之态,“西施?”那人忽然叫阿九,阿九一时间却没有看出那人是谁。
阿九走上前去,这才想起,当初卫姬当日在行猎途中刺杀自己,而后便被夫差关入和思过堂,这昔日在后宫中翻云覆雨的卫姬,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阿九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可以和卫姬平心静气的坐在了一起,“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西施,我怎么也料不到,你也会来这里。”卫姬话语之中虽然还是有些嘲讽,但好在她已经觉得自己是和阿九同病相怜,也没了那些敌意。
“狩猎那日的刺客,应该不是你派的吧?”阿九伸出手来,将面前的榻几之上的灰尘抹了抹,一笑淡之,卫姬和贵姬若是要将阿九置之死地,那刺客怎么可能会将她们这么简单的就供了出来。
卫姬被贬入思过堂,贵姬也不再过手宫中之事,这一切最得利的不就是王后吗?“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这么愚蠢的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
卫姬也不多解释,阿九却相信,“不必再提往事,如今在这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还想着回宫里争宠吗?”这话让阿九听了,莫名的奇怪,抬眼看去,卫姬眼中淡然自若,没了往日里的盛气凌人,居然好看的很。
“傻丫头,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吧。”卫姬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往外头走去,似乎并不想和阿九有过多的交集,阿九的眼光顺着她的背影而去,那眼神开始耐人寻味,卫姬在宫里混迹多年,想来所说的都是有意义的。
那夜间凄寒,阿九在那冰凉的被褥上怎么也没有睡着,倚着那潮湿的墙壁,总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别说是人,就算是她这么一只狐狸,在那吴宫中享尽富贵,也是过不下去的。
忽然听到外头又一丝响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窗户纸上忽然有一支竹片插了进来,阿九嗅着那莫名的气味,终于明白了卫姬所说的什么“自己的安危”,恐怕王后是怕她再回到吴宫吧。
阿九知道那烟气是迷魂烟,便缓缓的躺在那被褥之上,等着那一帮不知哪里来的人来暗害她,隐隐的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几个人影慢慢的走来,似乎还有刀剑之声。
阿九不由的嘴角上扬,想着许久都没有练练手脚,不如好好戏弄一番,那刀刃向着阿九挥来的时候,那些刺客顿时不知身处何处,那丛林间,野兽嘶鸣,阿九倚在树枝之上,伸出手,幻出那野狐来。
那些刺客本就被阿九移到这山野之地,惊吓不已,这时看着那丛林之间,那眼睛冒着红光,越发的恐惧,“妖怪呀!”有几个已经是吓得瘫坐余地,无力抵抗了。
阿九看着这不过五个凡夫俗子,还想要取她的性命,这不是太可笑了吗?阿九在上头用着几只野狐戏弄着五个刺客,笑着笑着,被那些人听在耳中,越发的胆战。
“小狐狸,小心些,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阿九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后,哪里露出狐狸尾巴了!
阿九飞身往那声音源头而去,不是多管闲事的流年是谁,阿九站定脚步,笑道:“那些人想要杀我,我戏弄戏弄他们也不成吗?”
流年从那暗处行来,看着阿九之时,眼睛戏谑的很,顺着阿九往她身后看去,好像确实是看到了阿九的狐狸尾巴一样,“他们,能杀得了你吗?”流年随意看去,那几个人早就被阿九弄来的野狐给吓破了胆。
“反正,人无犯我我不犯人。”阿九再要狡辩,流年忽然伸出手来,狠狠的拽住了阿九的臂弯,“我知道你不想修仙,却也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为人身便是不易,你怎可随意的将他们的生死看的如蝼蚁一般!”
流年不过是怕阿九将那几个人给害死,造下了杀业,那永生永生也难以回到天界,可阿九却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笑道:“大人不需要管我,阿九就算是遭受天谴,也和大人无关!”
“你!”流年见阿九言语之中全然不管不顾,那“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格外的让流年生气,“好,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理会!”
阿九其实也是一时情急说的气话,连忙想要解释自己无伤人之心,却也不见流年的踪迹,她似乎还记得,当初流年也说过同样的话,她那个时候也是倔强的很,流年来救她,她却不给情面,但内心是希望流年能够回到天庭,不要被她所牵累,流年那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可后来流年还是不管不顾的来救她了,就在刑台之上,被迫回了天庭受那天规惩戒。阿九知道流年对她好,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判定对错了。
阿九看着那夜色渐渐浓重,便将那些野狐召回丛林之间,自己径直的往思过堂而去,却在那云巅之处,看到夫差的寝宫,不由自主的想往那里走。
阿九缓步走在夫差的清德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微风卷起那帘幔,烛光摇曳中,阿九能够看到那床榻之上的人影。
刚刚想过去看看夫差睡觉的样子,却在一刹那之间,被一股力道紧紧的拽住,双眼都被遮掩住了,“西子可是来看寡人的么?”
那是夫差戏谑至极的声音,阿九这才知道夫差根本就没有睡着,使劲的挣扎着,终于还是看见夫差的面容,“若不是寡人今夜睡得晚,倒还真不知道西子如此念着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