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情不好,又拿大丫作伐子,说她命硬,她没回来的时候这牛都好好的,怎么就今天发狂?大丫这才心灰意冷,找了跟绳子出了门,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蒋氏又叹了口气,邱嫂子和小花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邱嫂子也是苦命人,一进门就死了丈夫,此时恐怕是想到了自己,看着大丫哭了一场。
小花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大丫才十五岁,在现代那还在上中学。
轻轻的带上门出来,见何晋在陈三皮躺着的木板前,脸色不怎么好看。那两个大夫处理完已经走了,这会天色已经不早了,总不能让几个老大夫大晚上的往回赶,要复诊,只能等明天一早了。
陈三皮脸色白卡卡的,身上盖着一床旧被子,露出绑着绷带的肩膀,隐隐可见血迹。他的头发被拨到脑后,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孔,小花这才第一次看清楚陈三皮的脸,以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总是遮住了一大半,这么一看才发现陈三皮长得不错,收拾收拾也是个好看的少年郎,眉眼秀气,嘴唇略厚,很是孩子气。
“他怎么了?”
何晋抬起头,看了眼小花,见她眼角隐隐有泪迹,揽过她,食指指腹轻柔的帮她擦了擦,才道:“他没什么事,就是后背出了点血,养几天就好了。”
邱嫂子在门口看了眼,赶紧为他们带上门,退了出去。
小花看向一旁被绑在椅子上还在昏迷的那人:“是他伤的?”
何晋点点头:“应该是。”
“看他那样子,这衣服也不像是陈三皮这样的二流子,怎么陈三皮会惹上他啊!这人气势不凡,陈三皮这家伙怎么连这种人都惹,胆子还真大,就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不然谁会下死手打啊!”小花低喃一声,从他怀中出来,围着那人打量。
何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抿着唇不言语。
突然见小花在那人身上一阵摸索,脸色黑了几分:“娘子,男女有别,你要干什么,为夫来做就好!”
小花手一顿,从他怀中摸出来一个钱袋,在手上掂了掂,分量不轻,正要再探进去,被何晋抓住了手:“我来。”
见他面色冷凝,似乎自己再有动作就要发飙的样子,小花住了手,得,反正只是想确定下这人的身份罢了。
何晋又摸索半天,只从他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这匕首倒是精致,闪着寒光。
小花打量了一番,一无所获,不免有些失望。再看那人耷拉着脑袋,露出的半截脖子上有道浅浅的伤疤,像是被牙齿咬的。正要凑过去看,被何晋一把拉开。
就这时,这个男人缓缓抬起头,狠戾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小花。
小花吓了一跳,这男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何晋身上,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何晋目光流转,两视线有没有撞出火花,小花不知道,但是这眼神,至少这两人应该是相识的。
再看过去,何晋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个男人又闭上了眼睛,呼吸轻缓,突然放松了下来。
小花掐了何晋的胳膊,恨不得扭下一块肉来,何晋倒吸一口冷气,嘴角直抽,她这娘子虽然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为人又鲁莽,但是很聪明,估计不知道还有多久她能发现自己的底细?何晋突然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被她发现了,还能像现在这样么?这还真是一种奇特的矛盾心态,就像是猎人,既期待遇见猛兽带来的效益,又害怕会被反噬。
天色已晚,大丫昏迷不醒不能移动,陈三皮伤势颇重,这个陌生男人虽然已经醒来了,看起来精神颇好,要走完全没问题,但是来历不明,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没办法,只得把他们先弄走。
趁着小花和邱嫂子去厨房给大丫熬药的功夫,何晋和那人对坐,眼中警告意味甚明。
“丁彦诚,我要是放开你,你不会对我动手吧?”何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五花大绑的男人,神色严峻,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男人嗤笑一声才道:“你和我丁彦诚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次了,我可不想得罪了财神爷!”
何晋这才替他解开了绳索,丁彦诚站起来活动了下已经发麻的四肢,就听身后的人道:“这次的经历很爽吧,哈哈,想不到你如此不济,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敲晕了,看来以前都是高估你了,你这身手,收费可不能再那么高了,不知道消息传出去,会不会被笑掉大牙!”
丁彦诚后背一僵,阴着脸回头:“等你有命传出去再笑也不迟。”
何晋笑了几声,视线转向床上的人,又暗沉下来:“这是我的人,你也要下狠手?”
丁彦诚一顿,又了然的笑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财神爷连这样的乞丐都收入麾下了,不过这回倒是真有个买卖要和你做。”
何晋眼睛微眯:“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聪明人,应该清楚,主动找我做买卖?丁彦诚,今天我救了你,你觉得你的命得算多少银子?”
丁彦诚想到今天的窝囊事,握紧拳头,室内一阵关节嘎吱脆响。
小花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这个男人居然欺负她相公!怎么,会把关节弄响了不起啊?何晋虽然毛病多多,但是也挂着她相公的名头,归她罩!
小花进门甩上门,就是冲着那黑色的背影一脚。
丁彦诚此时正在晃神,也没有感应到进来的人有什么内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料到乡野村妇如此大力气,动作如此迅猛,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小花是一个行动快于大脑的人,往往是刚有想法,行动已经出去了,脚风凌厉。那丁彦诚虽然迅速做出回应,往旁边一歪,但是还是被扫到腰腹,直挺挺的往前扑倒。
何晋目瞪口呆之际,身体已经迎了上去,接住小花,被压了个结实,倒在床上又压到了身下的陈三皮,陈三皮在昏迷之中痛苦的呻吟出声。
她娘子的行动他无从预料,但是丁彦诚这厮是不是故意压倒自己,还真不好说。
哀叹一声自己的老胳膊腿,正要推开丁彦诚,他已经先闪开了。
小花双手握拳,呈进攻姿势:“你这个男人还真是找死啊,敢揍我相公,要先问问我!”
丁彦诚面色冷凝,眼神如炬,小花精神高度集中,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她感觉到对方散发的肃杀与怒气。
何晋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来看陈三皮是不是伤上加伤,拉住了丁彦诚的手臂,正对着小花:“娘子,不要鲁莽,这位是我的旧相识。”
小花没有松懈,倒是那男人听到何晋的话,看了小花几眼,依旧面色冷酷,只是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一个酸腐秀才,一个冲动村姑,倒是绝配。”
何晋不以为意,轻飘飘的道:“多谢夸赞,记得补上贺礼!”
丁彦诚不再说话,小花见他们的互动,也放松下来。
邱嫂子在外面敲门:“小花,陈三皮的药我也熬好了,趁热给他喝下。”
小花开了门,药碗被何晋接过去,拦住小花要喂药的动作,顺便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小花不甘示弱:你这厮生活这么混乱,还敢警告我。
但是也不纠缠,站在一边打量丁彦诚。
丁彦诚双手环抱在胸前,直挺挺的由得她打量。
何晋察觉到这方的异状,抽空瞪了丁彦诚一眼:直直地注视这他娘子,成何体统!再看小花目光中的探究,手缩了缩,不知道被发现会不会直接踹死自己?他可没有丁彦诚的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一脚?
喂完了药,天已经黑了,但是地上堆满厚厚的雪,勉强能够看清楚路。
从邱嫂子家出来,何晋背着陈三皮,面色不怎么好,他居然会背这个臭小子?真是没天理,但是他要是不背,他娘子正跃跃欲试。
小花暗暗的想:丁彦诚出了门就很快消失在后山,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他会不会冻死在外面?
想起邱嫂子盯着丁彦诚时的一脸戒备,又担心这家伙回不回折返回来欺负孤儿寡母,何晋看出她的心思:“他不是这样的人,放心!”说着背着陈三皮率先往家里赶,一边走一边报怨,陈三皮这家伙臭烘烘的,脏兮兮的真是恶心啊。
到了家,小爱早被何文氏带走了,安顿好陈三皮,小花去何大伯家看了眼,小爱已经睡着了,就留在何文氏那,反正今天晚上,她得和何晋好好的“讨论讨论”!
等回到家,何晋去洗澡了,小花在灯下正襟危坐,心中已经把何晋复杂的生活想了几百种可能,琢磨了一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晋在外十年,认识的人五花八门,包含那个有身手的男人不足奇怪,认识那个和他三分相像的书生沈泽也不足奇怪,说不定何晋这厮就是个大坏蛋,所以那个沈泽才会那么怕他。
她认为丁彦诚和沈泽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何晋却说这两都不坏,哼,也许他和他们一样的人?平时装的倒是挺像!
等何晋磨磨蹭蹭的洗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边走边闻自己身上还有没有陈三皮身上传给自己的臭味,一进门,就被一本书砸中了脑袋,这是一本很厚的书,砸的他头昏眼花之际看见自己娘子手上还拿着几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娘子……”瑟缩出声。
“嗖”又飞来一本,险险躲开,“嗖嗖嗖”几声之后,脸、胳膊、腿都被砸到了。
小花这才住了手,何晋一脸委屈:“娘子,为夫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
小花疑惑的上下打量他,刚才的动作还算灵活,也只能成为灵活而已,四肢僵硬,跳起来后脚步落地沉重,不像是习武之人,虽然她在古代只见过一个习武的人,就是刚才那个被何晋称为“丁彦诚”的人,她就注意到出了邱嫂子家之后,他脚步轻盈,在雪地上只留下一个极淡的脚印,不像自己和何晋,踩进雪里拔不出来。
如果何晋习武的话,慌乱之中脚步都这么沉重……难道他真的不会武功?就像他说的,纯粹因为对危险的敏感性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