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脸色苍白,双拳握得发白,却不敢言语,只是怯怯的看了眼坐在一边的丈夫许家财,又被他一瞪,脚步虚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哆哆嗦嗦却只说了一个字:“我……”就眼泪潺潺。
这边许吉得了奶奶的指示,虽然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但是手上却不敢停:“玉兰(周氏名字),你让开,今天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他凭什么放走许祥这小子,没得让他在外面去丢人,有样学样,以后这样,还不如现在打死了了事!”
周氏不躲开,生生挨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好啊,你个许吉,今天惹事的是你弟弟,可不是咱儿子,你拿他撒什么气,他年纪小,经不住小叔说,放了他出来,你不去追他回来,就会在这里打媳妇儿子,算什么男人!”
说完双眼通红的看着许吉,那许吉也不是真的想打老婆儿子,不过是做做样子,被媳妇这么一嗓子吼来,面色也不好看,凭什么惹祸的是许祥,受罪的得是自家?
扔了那鸡毛掸子,面上阴晴不定。
许家财没有说话,老姑奶奶可就坐不住了:“你们…你们都反了,啊,你们存了心要气死我是不是,一个祥子就这么被你们毁了哇,现在又要毁了我重孙子?他都九岁的人了,不知道个轻重?他那小叔,这家里没人跟他说不能放?好歹不听……吉子,今天你要是不打,等着被他气死!”
许吉顿了顿,还是捡起那根鸡毛掸子。
周氏给许德文使了个眼色,许德文哭哭啼啼的拔腿往外跑,许吉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追他,让他转了个弯出门,正好和刚进门的小花撞了个满怀。
小花赶紧让开一步,一把揪住他,这小子扑腾了两下,动弹不得:“快放开我,你这个粗妇,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抓着我,还要不要脸了。”
小花面上一黑,把他抓过来,对着屁股就给了两下:“我可是你的长辈,你这小子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授受不亲?读了几天书,就学了这几句了吧,啊?”
许德文还要说什么,许吉已经追了上来,见到这情形,面上缓了缓:“原来是表妹和妹夫来了。”说完对着后院喊了句:“奶奶,小花表妹来了!”
小花狐疑的松开手,几时她来许家,有这待遇了,这是要举家欢迎的节奏啊。
许德文趁着小花愣神的功夫掰开她的手,往外跑了。
许吉也不追了,放下鸡毛掸子,对着小花和沈泽一笑:“今天怎么有闲工夫进镇来了。”
“有田要订亲了,我来买点订亲的东西,表哥,你有什么好货,可得给我算便宜点,都给我拿一些,我去给老姑奶奶问个好。”
许吉笑了笑:“行,前天奶奶还在念叨有田呢,这都要订亲了,是哪家的姑娘?这些天太忙了,都没工夫去大湾村看看。”
小花撇撇嘴,这些面子话这个表哥倒是张口就来,好像什么时候去过大湾村似的。
沈泽忙说了句:“我们先去看看老姑奶奶。”拉着小花就走了。
两人进了院子,才发现这家子倒是都在,只是气氛怪怪的,那王氏一见他们进来,竟然照面都不打一个,垂着头进了屋子,许家财和许田氏脸色也都不怎么好,一一问了好,说了些场面子话,小花和沈泽就退了出去,许田氏也没有心情跟她念叨了。
许家财随后跟了出来,面上缓和了些,许家财是个看着老实巴巴的人,肤色黝黑,想必是常年在外奔波晒的,长相和许吉有四分像是,只是不如他看着灵活,精神不太好,显得有些憔悴。
“小花,最近,叔这里也忙,没得空去看看你爹娘,这个聘礼的事情呢,你放心,你表哥肯定会给你们办的妥妥的。”说完又转向许吉:“吉子,给你表弟添上两朵的珠花,也算是咱们尽尽心,春桃也是你的表妹,这两家结了亲,可是好事。”
说着摆摆手:“我去你叔那看看。”就出了门了。
许吉一边忙前忙后的选东西,一边说道:“哟,有田说的姑娘是玉兰的表妹春桃?这可是门好亲事,春桃我是见过的,这姑娘不错。”
小花看他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也没话找话道:“表哥,我娘前天还说许祥年纪也到了,要不要说个好人家?上回那周家闺女周英,我瞧着倒是个好的,只是……”
这一语可是戳到了许吉的话匣子,他叹了口气:“祥子啊,去年功名没考上,越发的不听话了,年前给说了那周泰成的闺女,被他给搅和了,又跟你们大湾村那个何苗牵扯不断的,那小姑娘还来咱们店里闹了一回。”说着看了看沈泽,笑笑:“妹夫,你别介意啊,我知道何苗跟你是本家,可是这小姑娘,不是我要说,还真是没规矩,哪里有追男人追到家里来的,闹得人尽皆知的,以后自己也讨不着好不是。”
沈泽笑笑,没有接话,他也不在意。
小花倒是想起来,年前何苗被她娘关在家里了,她就在家里闹,闹得二姐那两个双胞胎闺女天天吓得哇哇大哭,这小姑子说也说不得,只得忍着,后来不知怎么的,何苗就不哭不闹了,安静了下来。但是何苗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是被宝藏的事情压了下来,何武一家也不好意思串门子,关着门过起了日子,最近在村里几乎都看不见这家人。
“祥子也是,跟她一个德行,现在从家里跑了,说是去麻城县找那秦家小姐,那秦家小姐也是他能攀的上的,也真是…人家那是嫁给王爷荣华富贵的命。”
小花倒是有些好奇了:“秦家小姐?是秦行远家里的吗?”
许吉一边拨算盘一边道:“是那个秦行远的本家堂妹,听说她家生意做得大,算得上是麻城县的首富了,那这样人家的闺女…啧啧…”
许吉抬起头:“东西都按照咱们这的礼节装好了,要红绸子做喜帕喜袍的,出了门往左走,那家布点的就不错,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了,很多货都是从江南来的,今年江南大旱,年成不好,东西出的少,价钱都贵了,一共是五两三钱银子。”
小花点点头,反正也没有打算还价,就算许吉虚报了,田满囤也授意了,就是来给老姑奶奶做生意,被赚点就赚点吧。
爽快的付了钱,倒是弄得许吉有些不好意思,又多送了一根簪花。
两人和许吉告了别,又去扯了红布头,去银楼买了一对银镯子。
路过美人坊,沈泽去了对面那铁匠铺子,按照蒋氏的要求买一个铁盆,小花则进了美人坊。
听到陈三皮说的那段,她对美人坊还真有些好奇,在大明朝做成了连锁店,这木皎月还真有头脑。
青山镇的这家美人坊店面极大,是临街的五个店铺打通了连成的,卖的多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香茗、笔墨这些福贵东西,一进店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里面人不多,只有那边一个伙计在招呼一位小姐,这小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小花在东凑凑西看看,过来一个伙计,迎着笑脸就过来了,看清楚她的脸,笑容僵着了,愣了会神,才咳嗽了声,慢慢走近了,面上闪过一丝纠结:“这位小娘子,本店今天要打烊了,不好意思啊。”
小花一愣,顿时脸上闪过怒色,还没来得及说话,角落里那位小姐却回过头来:“现在天色尚早,你们就要关门了?”
那伙计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像是做了个大的决定,一咬牙:“秦小姐,您可以慢慢选,慢慢看,只是这位小娘子,我们掌柜的发了话了,不能卖东西给她也不能让她进门,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此话一出,小花愤怒了:“呸,你们这是区别对待啊,就这态度,我看也好景不长!”
小花抱怨完,那位小姐对那伙计道:“既然说了要打烊,那咱们走吧。桃香,挑的东西都不要了。”
小花顿时对这位长相明艳的小姐升起一股好感来。
这小姐冲她笑笑,点点头,就率先离开。
“秦小姐,您看,这…”那伙计一脸纠结,但是佳人还是没有回头,走了。
小花瞪了那个伙计一眼:“是不是木皎月吩咐的?他怎么说的,打开门做生意就这态度,下回他要是出现帮我跟他说一句,丈母娘等着他来奉茶呢!”
直说的那伙计目瞪口呆,她一挥手说完气鼓鼓的出来了。
身后这俩伙计对视一眼,心道:难怪掌柜的说决不能让这姑娘和她男人进门了,都是不好惹的主,不知道怎么得罪自家老板了,哎!
小花到门口正好那个秦小姐要上马车,小花上前打了个招呼。
秦小姐笑笑:“不必多礼,本来这里就没有我看上的。”
说完,上了马车,小花听到她那丫鬟嘀咕了句:“小姐,刚才那个蝴蝶簪,美人坊每个铺子只有一只,麻城县的那个早就卖出去了…”
马车离开了,小花到对门的铁匠铺,沈泽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小花凑过来问。
“事情出了点变故,那些人正在倾力找人,恐怕在找到人之前,都不会来了。”
小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见到他握紧的拳头,很快回过神来,他说的肯定是‘晓’组织。
“找什么人比要宝藏还重要的。”小花眉目也凝重起来,就是见不得他皱眉的样子:“既然他们不来,咱们就再好好谋划一番,做好万全的准备。”
沈泽墨色的眸子里,寒光闪闪,很快隐去,叹了一口气:“走吧,先去一趟娘娘庙。”
小花“嗯”了一声上了驴子车,回头看看这个铁匠铺,有种做特工的感觉。
“你从铁匠铺得到的消息?”
沈泽盯着前方,思绪还没有收回来,淡淡的道:“是啊,我朝的矿禁政策,除金银外,虽然已经开放民间,但是铁、钢这些还是不易得到,铁匠铺子自然有门道,查到这些消息也费了很大的劲,却足足晚了两年,原本这两年来搜捕变得松了些,我还以为他们查不到我的下落,竟然是别人这两年根本就没有找聚宝盆,而是在找人,还倾巢而出,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们倾巢而出,以前顶多一队人马就让人疲于奔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