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张平博士的路易斯露台1号的住处的图书室,围在火炉旁的人闹哄哄的。博士脸红红的坐在他宽大的、极其舒适的旧椅子上,它已经松弛,有些破裂,这也是使椅子舒适的唯一办法,而这总会遭到妻子们的不满。张平博士黑色的眼镜后面睁大眼睛,拐杖敲打着围炉旁的地毯,吃吃的笑着。他在庆祝。张平博士庆祝他朋友的到来;或者,实际上,是另外的事。今晚有两个原因值得狂欢。
第一件事,他年轻的朋友,安泰和花兰,生气勃勃的从美国来了。另一件事,他的朋友张德利——现在是CID(北京警察厅刑事调查局简称——ellry译注)督察张德利——刚刚成功了结了钞票伪造案,正在放松心情。安泰坐在壁炉的一边,张德利在另一边,博士坐在中间。楼上张平太太、张德利太太和花兰太太正在谈着什么事,下面张平先生和张德利先生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事,安泰自由自在。
懒洋洋的靠在深陷的椅子里,他回忆过去。对面张德利督察,有着整齐的胡子和灰色的头发,正微笑着,挖苦他的烟斗。张平博士挥动着烟斗。
他们好像在就犯罪科学尤其是摄影术进行争论。花兰记得听见那个小子在大笑。张平博士曾经被他的基督教主教朋友引诱去读Gross,Jesserich,和Mitchell。他不满。现在张平博士没有那种科学化的头脑,谢天谢地。但是在屋顶上还留着他的化学实验室。幸运的是,他总是在试验开始之前能打碎器具,或者在本生灯烧到窗帘的时候还没有受伤。他的照相工作据说很成功。他买了台Davontel显微照相机,带有消色镜头,和一台X光仪胡乱的摆放在一起。他声称已经改进了Gross博士鉴别烧毁的文件上内容的方法。
听到张德利的嘲笑声,花兰尽力让自己不睡去。他能看见火光摇曳,听见窗帘后面雪打在窗户上。他咧嘴笑了。这完美的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让他厌倦,不是吗?转过脸,他盯着火光。当你很舒适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像匣中杰克戳你那样令你大吃一惊。
犯罪案件!当然除此以外不可能。就象小曼对一个好故事的狂热追求。同样……
“我不会像子龙那样,”张德利说,手拍着扶手椅。“你们总是认为人是正确的,因为他一丝不苟。在大部分案件里,烧掉的文件里的内容显示不出什么……”
花兰清楚的听见他说。“谁便说一句,”他说,“‘三口棺材’对你意味着什么?”
无声,如他所想。张德利怀疑的看着他。张平博士带着迷惑的看着烟斗。忽然,眼睛一亮。
“嘿。”他说,搓着两手。“嘿,嘿,嘿!安静,嘿?或者有个选择?什么棺材?”
“好,”花兰说,“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宗犯罪案件……”
张德利吹起口哨。
“但这是个想当奇怪的事情,除非小曼添油加醋。我知道小曼是个好人;他住在另一边几十年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有着过多的南洋人的幻想。”他停下来,想起小曼黑色的、不修边幅的、有些懒散的漂亮外表;他动作缓慢,尽管他容易激动;他慷慨大方,待人和善。“总之,他在北京为《新华社》工作。早上我在三里屯碰见他。他把我拖到一个酒吧,告诉我整个故事。接着,”花兰奉承的说,“当他知道我认识著名的张平博士……”
“别废话,”张德利说,用他那精明、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说案子。”
“呵呵呵。”张平博士说,非常高兴。“住口,好吗,张德利?这听起来很有趣,我的孩子。接着说?”
“好,看起来他是一个名为葛小天的演说家或作家的仰慕者。他同样也爱上了葛小天的女儿,这使得他对这个老人更加仰慕。老人和他的一些朋友喜欢去一家靠近北京博物馆的酒吧,几天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小曼很担心。老人正在件尸体从坟墓中出来,或者诸如此类的话题,一个高个的奇怪的人走进来,胡说道他和他的兄弟能够离开他们的坟墓像稻草一样漂浮在空中。”(这时张德利发出了厌恶的声音,放松了注意力,但是张平博士仍然好奇的看着花兰。)“实际上,这是对葛小天教授的威胁。最后陌生人警告说他的兄弟不久后会来找葛小天。奇怪的时期就是这样,尽管葛里莫毫不畏惧,但小曼打赌说他实际上很恐惧。
张德利咕哝说。“这就是你说的事件。这说明什么?妇人的见识……”“不,”张平博士大声说道,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很清楚葛小天。我说,张德利,你不知道这事多蹊跷,除非你认识葛小天。嗯。继续,孩子。结果怎样?”
“葛小天什么也没说。实际上他把它作为一个笑话,一个精神失常者的举动。陌生人刚走,一个街头艺人对这酒店的门,演奏‘TheDaringYoungManontheFlyingTrapeze’。全部人放声大笑,才缓过神来。葛小天笑着说,‘好吧,先生们,我们那复活的尸体要比这更敏捷,如果他向从我的书房的窗户出去。”“他们解散了。但是小曼想知道来访者,那个孙小雷,是谁。孙小雷给葛里莫的名片上写这剧院的名字。第二天小曼按照地址去了,假装为了寻求一个新闻故事。剧院相当破旧,在北京东区,节目每晚不同。曼根不想遇见弗雷。他和剧场后门的看门人谈了谈,他把他引见给一个在弗雷前面一个表演的杂技演员。杂技演员称自己为“Pagliacci大师”——上帝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实际上是一个东北人,一个精明的人。他告诉了小曼他所知道的东西。
“孙小雷在剧院里叫‘Loony’。他们对他知之甚少;他不和任何人讲话,每次结束后就急忙走掉。但是——有一点——他是个好手。杂技演员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西区(西区是北京高档的地区,东区是贫民区——ellry译注)的老板没有注意到这点,除非孙小雷对此不在乎。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擅长消失的诡计……”
张德利又咕哝了一声,表示嘲笑。
“不,”花兰坚称,“就我所知,这决不是件不足为奇的事。小曼说他的工作没有助手,他所有的道具可以装在一个棺材大小的盒子里。如果你知道点魔术师,你就会明白那是多么难以置信。事实上,那个人对棺材的节目很着迷。王少东大师曾经问他为什么。孙小雷转过身露出牙齿笑道:‘我们三个曾经被活埋。只有一个逃了出来!’王少东说:‘你怎么逃出来的?’孙小雷平静的回答说,‘我没有,你知道。我是两个没有逃出来的之一。’”
张德利竖起耳朵听着。他现在也认真了。
“看,”他说,相当不安,“这也许比我想象的要严重。那个人是疯子,一定。如果他有着任何假象的怨恨——你说他是个外乡人?我也许要给内政部打个电话,让他们查查他。接着,如果他要对你的朋友构成麻烦……”
“他构成麻烦了吗?”张平博士问。
兰波摇头。“星期二开始葛小天教授每班都有邮件。他告诉他们不要说任何事,但是某人告诉了他女儿在酒店的事,她很担心。最后,为了盖住整件事,昨天开始葛小天有了奇妙的举动。”
“怎样?”张平博士问。他将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他的小眼睛盯着花兰,带着吃惊的目光。
“他昨天打电话给小曼,说:‘我要你星期六晚上能来。某人恐吓我说会来拜访我。’自然,小曼建议报警,葛小天不同意。接着小曼说:‘阁下,不要这样,那个人完全疯了,他也许是危险的。你不打算进行些预防措施保护自己吗?’教授回答道:‘会的,一定。我会买幅画。’”
“什么?”张德利问,站了起来。
“一幅画挂在墙上。不,我不是开玩笑。他的确买了:这是一幅风景画,内容诡秘,有树和墓地,一幅相当大的魔鬼般的风景画,两个工人才抬上了楼梯。我说‘魔鬼般的风景画’是经过考虑的;我还没有看见它。它是一个名叫王少东的艺术家的作品,他是俱乐部成员,一个业余的犯罪学家……不论如何,那是葛小天保护自己的主意。”
张德利再次怀疑的看着他,有些歇斯底里的重复了他的话。他们都转过身看着张平博士。博士双下巴喘着气,头发皱皱的,手攥着拐杖。他点头,望着炉火。他说话了,房间有些不舒适了。
“你有那地方的地址吗,我的孩子?”他问,用一种单调的声音。“好的。准备好你的车,张德利。”
“好的,但听我说……”
“当一个所谓的疯子恐吓一个正常的人,”张平博士说,再次点着头,“你应该还是不应该插手。但是当一个正常人开始作出不正常举动,我知道我应该插手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喜欢这样。”他喘着气,站起来。“走吧,张德利。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也许我们只是看看。”
刺人的风吹在爱迪夫狭窄的街道上;雪停了。地上以及堤防上变白了,也变的不真实了。在海滨大道,雪反射着亮光,没有人影,只有被碾压的车辙。他们转往张亭时,正好10点5分。张德利安静的坐在车上,领子竖起着。张平博士大喊加速,张德利先看看兰波,再看看身子陷入后座的博士。
“太不可理解了,你们看,”他突然说。“这件事里没有人。此外,如果确实有个访客,他也许已经去了。”
“我知道,”张平博士说。“这就是我担心的。”
汽车驶入京密路。张德利摁着汽车喇叭急速前进。街上很冷,通向更冷的罗素广场。在西边,只有少量的脚印和车痕。如果你知道电话间在北边,正好你经过东顺街,即使你不注意看也会发现对面的房子。花兰看见一幢朴素的宽大的三层楼房,第一层外墙的石头被刷成暗褐色,上面是红砖。六级台阶上是一扇装饰着字母铜牌和铜把手的大门。除了地下室上面第一层的两扇窗户,整个都是暗的。似乎这是最普通的房子。但是它并不是。
亮灯的窗户中的一扇突然里面发出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爬向窗台,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他的一个膀子接触到了人行道,跌倒雪地上,滚到路崖旁的车轮旁。
张德利赶紧刹车。车一停下来他就跳出车,把那个人扶起来,后面的人也跟上来。花兰看了一下前灯照着的那个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