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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情义篇(4)

当时的草原是个烽烟四起、战争频繁的乱世,也速该因为常常能在战场上凯旋而归得到“草原英雄”的美名。而此时的克烈部首领脱斡邻勒也是个有名声的人物。自从脱斡邻勒继承克烈部汗位之后,克烈部内部矛盾激化。很快克烈部就分裂成几个派系,而脱斡邻勒对众人的残酷统治和约束让他成为克烈部的众矢之的。有一天,脱斡邻勒的叔叔被逼奋起造反,自立门户,称“古儿汗”。脱斡邻勒率领大军前去征剿,但不幸的是,在山林前的战斗却是以脱斡邻勒的惨败收场,溃不成军的克烈部四散而逃。脱斡邻勒自己也带着几个随从逃到合剌温山隘。但后面古儿汗的军队还在追赶,为了安身,脱斡邻勒汗奔走到也速该帐下,请求也速该施展仁厚之心帮助他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也速该详细地了解了情况之后,马上下令蒙古乞颜氏做好战斗准备,向古儿汗发起最有力的攻势。大约在一个月之后,也速该大军威逼古儿汗在黑林附近与之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后也速该将古儿汗击溃,古儿汗投靠西夏。大胜而归的脱斡邻勒在也速该的帮助之下,很快就将失散的克烈部族人收集起来,这样庞大的克烈部就又恢复了元气。脱斡邻勒为了感激也速该,在黑林中大摆宴席为也速该接风洗尘,并当众祭天地与也速该结为安答。

脱斡邻勒为了报恩而同也速该结为安答的事迹在草原上传开了。也速该也更加看重与脱斡邻勒的安答之情。两人在以后的发展中虽然没有像亲兄弟一样守护在一起,但在他们心中这份深厚的情感是无法磨灭的。直到也速该被害之时,脱斡邻勒站在乞颜氏族人面前愤恨地发誓:“今日也速该安答无终而果,等他的儿子铁木真担当大事之时,我们便一并荡平塔塔儿,报仇雪恨!”说完,他便安详地俯下身来深深地向也速该的遗体鞠了三躬,然后转身对诃额伦夫人说道:“你可以时常让铁木真到我营帐来休息,我与也速该是安答,我也有义务来疼惜铁木真的身子。”说完,便纵马归去了。当时的铁木真一家因为悲伤绝望,没有将脱斡邻勒送出去就让他单独归去了。

当也速该的神威渐渐消散,铁木真的勇气慢慢升腾的时候,众多的乞颜旧部都回到铁木真身边。而刚刚娶妻归来的铁木真和家人正沉浸在无限的欢乐之中的时候,突来的强敌毁坏了他的营帐,抢夺了他的新妻。带着巨大仇恨的铁木真唯一能做的,便是请求情深义重的脱斡邻勒来做自己强大的后盾,并战胜仇敌,抢回自己的新妻。当铁木真面对不可战胜的仇敌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父亲的好安答脱斡邻勒汗。在铁木真向脱斡邻勒汗说明情况之后,他马上愤怒地诘问道:“难道天理就没有教他们‘他人之妻不可夺’吗?我定要帮助你讨还孛儿帖,此事不成,定不在草原上立足也!”铁木真听到此言,心中一阵感动,他将脱斡邻勒汗请到自己大帐之中,掀开皮箱,小心翼翼地将一件名贵的宝物敬献到脱斡邻勒汗面前道:“在我娶亲之时,丈母送我到家中,将一件黑貂端罩相赠。此物本想在父亲也速该面前收留,但今日父亲仙逝。此物最适合的主人便是脱斡邻勒父亲您了。”说完,铁木真便将端罩平平整整地铺在脱斡邻勒汗面前。脱斡邻勒仔细一瞧,马上惊恐地站起来呼叫道:“此乃稀世珍宝,今日却将它赠于我,我怎么能受得起呢?”铁木真马上上前劝慰道:“在我眼中,一直有两个父亲,也速该父亲已经离去,现在唯一的父亲便是您脱斡邻勒父亲了。难道你不接受我这个儿子吗?”脱斡邻勒见如此情景,大声喝道:“那好,明日我在黑林中举行忽里台,就当是祝福我们父子之情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铁木真马上领命,激动快慰地走了出去,等待明日的忽里台举行。

早上,脱斡邻勒汗站在土兀剌河的黑林之中兴奋地对所有在场的亲族们说道:“今日我在此举行忽里台,一是欢迎远方客人的到来;二是宣布我与铁木真的父子之情将让天神作证,一定会天长地久,至死不渝。”说完,宴会上便欢声喧天,热闹非凡。脱斡邻勒举起手中的盏子向铁木真敬酒道:“今日你失散的族人我帮你完聚,失去的部众我帮你找回。以后我们便亲如一家,互相照顾。”铁木真马上站起痛快地将盏中奶酒一饮而尽。当铁木真说到蔑儿乞人的时候,脱斡邻勒的眼神像仇恨的羔羊一样不能形容,他对众人说道:“早先我年幼时,蔑儿乞便将我和母亲一起掠走,在薛凉格河边舂米,生命好生苦痛,今日连同铁木真的仇恨一并来将仇敌杀个天昏地暗!”说完,就将手中的刀在桌子上斩了下去。铁木真见脱斡邻勒如此坚决,心中也马上快慰起来。当天晚上,铁木真一行便辞别了脱斡邻勒汗,因为等待大军到来之前,驻地上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于是铁木真等人带着希望而去,捧着满意的种子而归,心中自然豁然开朗起来。

就是这次盟誓之后,脱斡邻勒汗与铁木真先后打败了大名鼎鼎的蔑儿乞部,抢回了铁木真的夫人孛儿帖。然后铁木真又将抢夺来的所有财富分毫不动地敬献给了脱斡邻勒汗,就这样脱斡邻勒的势力更加强大起来。但与此同时,脱斡邻勒族人却开始各怀异心,加上脱斡邻勒的残暴和压榨,众族人怨不敢愤,一场酝酿已久的动乱即将在克烈部中展开。王汗(脱斡邻勒)的弟弟额儿客合剌是脱斡邻勒权力的最有力的争夺者,当脱斡邻勒与铁木真、札木合等人兵进东方各部之时,额儿客合剌被王汗赶出营帐,不让他参加中军议事。额儿客合剌心中感到气愤,加上从前的兄弟们都被王汗迫害生杀,忍无可忍,便向乃蛮部求援。此时乃蛮部正在打探东方战事,额儿客合剌详细地说明了情况,并对乃蛮部亦难察汗说道:“如果可汗真的想匡复正义,那就请在王汗出兵、国中空虚之时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好了。”亦难察汗认真地听完额儿客合剌的言辞之后马上决定:“在王汗没有归来之前,我们让额儿客合剌来成为克烈部的可汗吧!让有悖天理的王汗战死在茫茫的深草地中吧!”于是,亦难察汗第二天率领将士在几日之内便将克烈部的所有抵抗力量消除,然后站在众人面前宣布:“克烈部的族人们,我们罹受王汗的苦难日子就要过去了,现在来确认你们的新可汗额儿客合剌吧!”在一片欢欣鼓舞中,克烈部就换了新可汗了。

王汗率领着凯旋之师在回师的路上,突然得到篡位的消息,义愤填膺的王汗用马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割开一道口子,让鲜血从指缝间滴了下来,大声长啸道:“我定要将克烈部的叛徒像宰羔羊一样宰杀在油锅里!”说完就率领军士向额儿客合剌营地长驱而去。双方在额儿客合剌的营寨前激战起来。当王汗看到额儿客合剌的军队时,发现对手是有备而来,王汗军士即使英勇作战,还是没有逃脱惨败的境地,王汗满脸绝望地看着上天却无计可施,于是带着几个随身奴隶向西辽奔驰而去。等到王汗见到西辽末代皇帝直鲁古的时候,西辽也没有什么力量来辅佐他战胜叛敌了。王汗在西辽麾下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而就在王汗最失意的日子里,他的弟弟扎合敢不投靠了铁木真,并与他结拜为安答。很快西辽的宫廷中也发生了内乱,王汗一气之下便向自己的福地黑林中走去。此时的王汗身边只有五只奶水充足的母羊和两三匹骆驼。王汗靠挤羊奶、刺骆驼血以解饥渴,骑着一匹一只眼睛的黑鬃黄尾马。王汗每天都在回忆从前美好的生活,常常到与也速该称兄道弟的老地方古泄兀儿湖一带。王汗在颠沛流离之后,来到这里,看着从前的风景,不禁潸然泪下。

铁木真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带自己的两个亲信塔孩、速客该前来解救王汗,并亲自到克鲁伦河的发源地去迎接他。王汗站在水泽之中看到铁木真人马赶到,马上遮蔽着自己的脸面,但铁木真亲自下马将他搀了起来道:“脱斡邻勒父亲,让你受惊了,我这个做儿子来得还不迟啊!我会帮助你重整旗鼓的。”王汗此时才失声说道:“难得吾儿铁木真如此有心,他日定要众人归来听命于你。”说完,就着铁木真的双臂,一步一步地向铁木真的营地走去。等王汗到达铁木真的营地之后,铁木真高兴地将王汗的寝帐安排在他的古列延和斡儿朵之间,王汗惭愧地对铁木真说道:“我的好儿子铁木真啊,你让我这个老家伙拿什么来报答你啊?今后我如能重整旗鼓,一定将我的所有财产分给你和桑昆两个人也!”铁木真微笑地站在他身旁无比亲昵地抚摩着他的身体。

王汗在铁木真帐下休整了一些日子,一天早晨,王汗走到铁木真帐下道:“今日我的锐气也恢复大半,请我的儿子铁木真发话,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发动战争、抢夺战利品?”铁木真马上上前道:“脱斡邻勒父亲如此焦急我能理解,但我们在进攻兀都亦惕蔑儿乞人之前,先在黑林中举行忽里台,重申我们的父子之情。”脱斡邻勒汗听到此处,心中一阵激动说道:“如此甚好,我们父子将让永生的天神来见证我们的感情。”说完王汗与铁木真都各自归帐准备宴席去了。

第二天晌午时分,铁木真坐在中军帐中对所有的人说道:“今日我与脱斡邻勒父亲在黑林之中再叙父子之情,此天神可以明鉴,世人可以传颂。”说完,铁木真就跪拜在王汗面前深深地三鞠躬。王汗马上站起来还礼。就这样王汗与铁木真的父子之情得到了延续,而在后来的战争中,铁木真将大量的战利品分毫不动地分配给了王汗,让他真正从孤苦伶仃的绝境中变成一个赫赫有名的草原强部。面对王汗的强大,铁木真在父子情义的名义下,尽量做到了以情义为重、共享富贵的承诺。在铁木真身上,从来就没有背信弃义的狡诈,而他所迎接的,却是利益冲突给他带来的斗争和失望。王汗与铁木真的情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非常坚固的,无论未来怎么变化,这样的一段重情重义的故事都不会在世人的记忆中磨灭的。

齐心协力形如手足

在草原上,无论你是个大英雄,还是卑贱的奴隶,平时生活中你都可以以慵懒、散漫的身躯在草地上游动。但如果你成为了一个战场上的战士,无论是万人之上的统帅,还是自身难保的小卒,你需要做到的就是唯令是从,不能有推脱之辞。虽然草原人民自古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但在讨伐征战的关键时刻却是被统帅严格控制的。友情可以让弱者强大起来,同样也能让绝望中的人儿找到振作的勇气。对于铁木真来说,自己的好安答札木合在一开始就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强者,通过札木合的辅助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是铁木真必然的抉择。当王汗坐在中军帐中郑重地对铁木真提出借助札木合的势力来与蔑儿乞人作战的时候,铁木真的心情是激动的,脸上是火热的。因为两人在结为安答的时候是那样信誓旦旦、斩钉截铁。铁木真慢慢地拿出挂在胸前的髀石轻声地喃喃自语道:“我的好安答啊,今日方是天神考验我们之间情谊的时候了。”说完,就转身对王汗说道:“脱斡邻勒父亲,我即日便动身,等到札木合的援军与我们会合之日,便是长驱直入蔑儿乞营寨之时也。”就这样铁木真认真地在家中准备着会见札木合的事情,并对自己说:“等安答与我合聚,何愁无财无势也。”

第二天,铁木真亲自跨马,与众人辞别,然后带着王汗和大队随从飞奔扎答兰部而去。走在路上,王汗对铁木真道:“昔日你与札木合在我帐中玩耍,今日却要并肩作战,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也!”铁木真总马上前道:“难道脱斡邻勒父亲不能感受时间的变化吗?我铁木真每日都在慨叹呢!”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坦荡的笑声马上在众人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希望,但又是那么微妙,难以捉摸。几天的跋涉之后,铁木真等人终于站在札答兰部营地前,片刻时间,札木合亲自从深帐中走了出来,远远地便向铁木真安答挥手欢叫道:“我的好安答铁木真,为何今日才来我地面与我同叙友情呢?难道脱斡邻勒汗也在天神的保佑下来见证我们的安答之情吗?”铁木真见到札木合,心中欢喜过望,于是敞开胸怀亲切地对札木合说道:“今日是天神交给你我的吉日,那就让整个草原来欢呼吧!”两兄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举起双手大声地呼喊着,像是两只战斗的雄鹰刚刚胜利归来的样子。

脱斡邻勒马上笑道:“难道我们今日的欢笑还不多吗?欢笑之后应该是商讨大事的时候了。”此时铁木真才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很自持地对札木合说明了来意,札木合将他和客人引入大帐中,气愤地说道:“蔑儿乞有何气势,敢强抢铁木真安答的夫人?今日我们便组成联军将蔑儿乞人统统杀尽,以绝后患。”铁木真站起感激地说道:“如此我对安答的情谊便来生来世也无法忘怀了。今日脱斡邻勒父亲也是此意。那就请札木合安答发号施令吧!”脱斡邻勒举起手中盏子大声说道:“札木合首领愿意举兵实在痛快,那就请你发号施令吧!”札木合马上举手示意道:“我出两万兵马,脱斡邻勒汗与铁木真各出一万兵马,四万军马定会让蔑儿乞人分崩离析、一蹶不振也!”脱斡邻勒马上喊道:“如此甚好,我看札木合首领德高望重、运筹帷幄,那就让札木合统领这四万军马也好,此乃大义之名,相信众人都会拥戴你的。”札木合见此要求,马上当仁不让地领受道:“那我札木合就顺应天神的旨意,让蔑儿乞营中的酣睡者都惶惶不可终日吧!”当下,札木合便让人准备盛大的晚宴来欢迎好安答和客人的到来。

当天晚上,札木合便向脱斡邻勒汗和铁木真传达指令道:“等我军马整顿完毕之后,便火速前往三河源头与两路军马会合,不知你们何时能及时会合呢?”脱斡邻勒汗马上转动眼珠,然后道:“半月之后我们三路大军在三河源头会合,到时再在一起商讨周密作战部署,你们看如何?”札木合马上拍手欢呼道:“好,如此甚好,如果铁木真安答没有异议,我们便如此决定了。”铁木真仰着头不住地点头道:“我看如此甚好,就让我们的誓言在半个月之后兑现吧!”于是札木合与脱斡邻勒、铁木真击掌为誓,订立会合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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