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年轻守寡,阮老爷是她一手养大的,加上自家原就是贵女出身,对阮老爷要求极是严格,要不也不会在众多族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保住了家业又养大了阮老爷,还把他培养成了状元郎,所以阮老爷对老夫人是有些惧怕的,哪里敢回嘴,只得垂手听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待老夫人咳喘平复了一些才开口道:“母亲何必如此动气,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眼下最关键的不是香丫头的事吗?”
老夫人哪里会看不出阮老爷心里在想些什么,推开凝烟的手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虽然表面上以清流自居,其实也是想攀龙附凤的,想着凝香丫头嫁给五皇子,即便是侧妃,将来五皇子登基称帝,凝香丫头再不济也是个妃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便能父凭女贵了是吧!”
“母亲……”阮老爷被老夫人戳中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凝烟也在场更是觉得脸上无光,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自请出去。
凝烟自然看明白了阮老爷的暗示,可是她不想出去啊,看道貌岸然的阮老爷挨训多过瘾啊,况且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大长公主舍弃阮凝香不要,偏偏看上表面上明明一无是处的她,忙把头一偏,只当作没看见了。
阮老爷也不知道凝烟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觉得这个丫头很不识相,却也不能在自家女儿面前太丢面子,只得硬着头皮道:“瞧母亲说的,儿子怎么回事那样的人,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所幸五皇子和大长公主是明理的人,愿意纳香丫头为侧妃,这也算是成全了香丫头了,要不出了这样的事情,香丫头又是那样的性子,只怕也只有死了!”
“林芸若是养出一个那样贞烈的女儿我倒在真对她刮目相看了!”老夫人冷笑一声说道。
凝烟秀眉微抬,她还以为只有她看清楚了林夫人母亲的真面目,原来老夫人早知道她们是人了,难怪一直不待见这母女二人,这么想来,阮凝香之前苦恼求死的样子就实在是可笑之极了!
阮老爷知道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其实他也觉得有些丢脸,思来想去开口道:“香丫头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真是有辱门风,莫说是母亲了,便是我在府里得知了此事都觉得无颜面对同僚,可是既然大长公主开了口,五皇子也应下了,香丫头便是五皇子的人了,若是罚了她的话……”
“不是还没有过门吗?”没等阮老爷说完,老夫人便开口说道。
阮老爷一怔,知道老夫人是非罚阮凝香不可的了,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不满的抬头看了阮老爷一眼,思索了片刻,道:“凝香丫头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又自恃聪明,这样的性子不改是不行的,于她自己也不是好事,既然她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自然打不得骂不得,不过我记得凝烟回来的时候,林芸不是还说要去明静庵还愿吗,明静庵的了了师太与我是故交,为人最是可靠,所讲的经也浅显易懂,适合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儿家听,干脆就让她带着凝香去明静庵住几日,让她听听了了师太讲经,也好收收她的心,等成亲的时候再回来,这样外面的闲话也能消停一点!”
“可是定亲的事情……”
“我还没死呢!就什么都要她林芸来办了?”老夫人没等阮老爷说完便眼睛一瞪,开口喝道。
“是,儿子错了!”阮老爷吓了一跳,忙赔不是。
“行了行了,看见你我就心烦,下去吧!”老夫人不耐烦的会受到,再也不愿意看阮老爷一眼。
阮老爷灰头土脸的看了凝烟一眼,嘱咐她好生伺候老夫人,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姜嬷嬷见状看了老夫人一眼,悄悄的跟了出去,在台阶下叫住了阮老爷,柔声道:“老夫人今日受了些闲气,心里不痛快,加上大小姐的事情,方才说话才重了一些……老爷别生老夫人的气!”
“她是母亲我是儿子,哪有做儿子的跟母亲置气的。”阮老爷说是这么说,语气却满是抱怨,看了姜嬷嬷一样,才叹了口气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是看着我长大的,母亲的性子你是最了解的,可是我发觉从老家回来后,母亲的脾气是越发的大了,还不顾场合,方才凝烟那丫头还在里面呢,母亲就开口便骂,我好歹也是在家为父,在朝为官的,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被这样的训斥,叫我这张脸往哪放!”
“老爷说的是,老夫人也的确心急了一些。”姜嬷嬷忙安抚阮老爷,抬眼看了他一下,道:“可是老爷也要体谅体谅老夫人,老夫人年轻守寡,含辛茹苦的把您养大,又跟族里的那些叔伯兄弟斗智斗勇替您保住了家业,若是没有这般的硬脾气又怎么能办到?”
姜嬷嬷的一句话把阮老爷带回到了辛苦的当年,想起老夫人对自己的付出,他心里的火也彻底消了,轻轻的叹了口气道:“那些年也是难为母亲了,若没有母亲哪有我的今日,罢了,骂就骂了罢,丢人也就丢人了罢,反正也没有丢到外面去。”
“老爷这么想便对了,母子哪有隔夜仇的,明日老爷再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保管便消气了!”姜嬷嬷笑着说道。
阮老爷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姜嬷嬷一眼,道:“那就有劳嬷嬷费心照顾母亲了,我先去西院了,凝香的事还是得好好谋划谋划的。”
“老爷说的哪里话,那还不是老奴的本分,老爷慢走!”姜嬷嬷忙开口说道,看着阮老爷出了院门,这才上了台阶掀开帘子又回了屋,却没有见到凝烟,正要问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凝烟上哪去了,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睛。
“你去哪了?”
“奴婢去跟老爷说了几句话。”姜嬷嬷笑着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替她按摩额头,伺候了这么多年,姜嬷嬷知道老夫人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做些什么,就像适时的化解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一样,她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老夫人似乎已经才道了,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他是不是很生气?”
“老爷只是不想让二小姐看见自己被您训斥。”姜嬷嬷委婉的说道。
“哼!”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也知道丢脸?他的脸早在他执意要让林芸做媳妇的时候就丢尽了!”
“那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老夫人还记着做什么,这么些年来夫人对您不是一直都很孝顺吗?”
“孝顺?”老夫人推开姜嬷嬷的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道:“那是因为至今都掌握着府中的中馈,就连我去老家养病的时候都不让她染指一下,要不然她还会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吗?”
“老夫人……”姜嬷嬷知道老夫人对林芸的心结是没办法解开的了,况且她也知道林芸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想做无用功,转移话题道:“二小姐呢?方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刚走的。”老夫人想起凝烟刚才跟自己说的话又皱起了眉头,挥退了一旁的丫鬟,让姜嬷嬷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杌子上,问道:“你跟着我有几十年了,我和大长公主还有烟儿外祖母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你说说看,大长公主那样的恨凝烟的外祖母,为何要让五皇子娶凝烟?”
“这个奴婢也一直想不明白,不过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看到夫人……蕊儿夫人种的海棠花树想起了一件事。”姜嬷嬷道。
“哦?什么事?”老夫人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问道,姜嬷嬷说的海棠花树她知道,凝烟的娘蕊儿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院子里的两棵海棠花树是她亲手所种,也是她亲自打理的。
姜嬷嬷要开口,又有些犹豫了,迟疑了一下才道:“奴婢说了老夫人可不要说奴婢胡说八道,若不是今儿个听了大长公主说的话,又看到那两棵海棠花树,奴婢也不会这么想……”
“行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还不知道你!”老夫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姜嬷嬷这才开口道:“奴婢以为二小姐的外祖母或许正是有法术的,蕊儿夫人有,就连二小姐说不定也有!”
“胡说!她们若是有法术我能不知道?”老夫人呲了一声道:“大长公主是不甘心凝烟的外祖父对外祖母一片痴情,为了她连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秦长公主都不要,所以才这么说的,你也相信?”
“老夫人,奴婢不是听大长公主一说便信了的,您想想以前的事情,难不成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嘛?”姜嬷嬷忙道,见老夫人望着自己不说话,接着道:“蕊儿夫人种海棠花树的事您还记得吧,那两棵树头一年没有种活,老夫人说不吉利让奴婢挖出来,奴婢记得当时挖出来连根都已经烂了,后来被蕊儿夫人拦住了,又给埋了回去,当时您还说那两棵树烂了根是活不了的了,可是蕊儿夫人却坚信能救活,果不其然,第二年那两棵海棠花树就又发芽了,您还说是个奇迹,现在奴婢才想起来那两棵花树重新发芽之前蕊儿夫人每天一大早都要到两棵树旁站一会,也不做什么,就说话,结果着两棵花树第二年就活了!”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她倒是不知道蕊儿对两棵死了的花树说话的事情,现在听姜嬷嬷说起来也觉得有些玄乎,可是她觉得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蕊儿会法术,摇头道:“枯木逢春也会发芽,说不得那两棵花树并没有死,只是我们以为它们死了呢?单凭这一点不能作准。”
姜嬷嬷并没有一定要让老夫人相信,只不过是把自己怀疑的事情说出来罢了,而且除此之外蕊儿也的确没有可怀疑的了,听老夫人这么她也就不再说话了,若是凝烟正没有法术,那大长公主是因为这一点而让五皇子娶凝烟就不成立了。
倒是老夫人想起了门口的两棵海棠花树,有些感慨了起来,“****出门能看见的却视而不见,今日听你说起才想起那两棵花树是蕊儿种的了,她身前最喜欢的便是那两棵花树,每年海棠花开的时候,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可惜她走的时候,海棠花开的最灿烂,她却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