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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入水茎叶如碧玉,映日荷花别样红。——青莲镶玉。

心境淡然的走在去书房的路上,我望了眼红釉食盒,里头正装着极品花膳青莲镶玉。

此点心工序繁复,乃用芦笋心、莲花所调制。先将六月芦笋蒸熟切块,以冰糖、蜂蜜、乳酪密封腌制,保持其碧绿色泽,而调其清凉甘甜之味,三日后取出自盘中呈环形,并倒入清香薄荷水;接着采撷上好青莲,取莲花切成瓣状,泡过淡糖水,放入盛芦笋的白盘中叠成小朵莲花,再洒上香草粉末,浮于薄荷水面。

不单秀色可餐,而且有美容养身之效。

心想,太子的胃口越来越刁,每日都要求我推诚出新,做不同的上等花膳给他享用。

眼看着这宫里的日子是越发没法呆了,可一点逃出去的法子都没有,即便有我也不敢贸然离开,太子已经直白的警告过我,只有我安分守己才能保一干人等的身家性命。

“间若,又给殿下送点心?”

“是啊。看秦侍卫样子是要出宫去?”

“恩,为殿下办点事,间若你也赶紧送过去吧,太子正在书房等着呢!”

“哦。”

秦忠保单手握剑,笑着朝我打了个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他也是太子的近身侍卫,和冷枫一样,不过他经常为太子出宫办事,不像冷枫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子。

“哟!是间若呢!”

“吴公公,您也是要出宫?”东宫太监总管吴葵从书房出来,正将一卷轴塞进怀中,看他一身平民百姓打扮,似乎也赶着出宫。

“是啊,殿下命我去趟宰相府,这太子大婚,总是有很多事要料理的。”

“太子要大婚?”

“现在宫里人人都在谈论此事,怎么说间若也是昭阳殿里的人,竟没听人与你说过?”

我默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太子要大婚,大概是因为我最近老被太子支使去准备这些花膳,而且他还不准别人给我打下手,只命我一人在御膳房独间里琢磨。

“那这下可得记住咯,到时候少不得你忙活的,我也得出宫了,你快进去吧。”

“恩,公公慢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感到莫名的失落,怏怏不快的走过水上过道,我随手将食盒撩在一旁的长椅上,幽幽叹了口浊气,惆怅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太子大婚——他终是要大婚了。

等等!

太子大婚,那就意味着当日昭阳殿上下都会格外忙碌,必定会有许多人出入昭阳殿,而且,太子无暇再顾及我,他的侍卫也会很忙,那么,那天就是我出逃的最好时机。

可是,我一旦逃走,会不会又连累莲儿她们?那又要怎么做,才能保她们周全?

有了!

记得太子说过,当初他一听说我落水失踪,便将莲儿释放,那么只要再让他以为我死了,他便不会迁怒无辜。而且那时他乃新郎官,肯定春风得意,不会多追究这种晦气事。

我复又兴高采烈的拎起食盒,快步朝书房走去,暗自琢磨着假死一事,只要服下能够暂时闭息的药“绝处逢生”,再找个可靠的接应人,那我的计划准能顺利达成。

“间若叩见殿下!”

“不是说了以后都不用行礼吗?进来吧。”

“是。”

我暗自瞄了眼仍在奋笔疾书的太子,发觉他近来脸色总是很差,也时常眉头紧锁,大概是因为大婚之事过于操劳,也是,终于要娶回潋滟这天仙,自然是得费点心力。

“怎么还杵在门口?”太子放下手中的笔,挑眉看着我,凌厉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一抹温柔。

我连忙晃了晃脑袋,温柔?他?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眼见太子神色又有些不快,我定了定神,微显踧踖的将食盒放在案上,小心端出白盘摆在他面前。

“这便是青莲镶玉?”

“是。”

“倒是名副其实,就不知味道如何。”

“殿下尝尝便知道了。”我笑着说,一想到就要能逃走,心情就格外好。

“呵呵,你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那是自然,殿下就要大婚,间若也由衷的为殿下高兴!”

“啪!”

太子重重的将手中竹筷压在桌面,脸色骤然沉下,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眸光冷若冰霜。

“间若是真心实意的高兴,绝无半句假话。”我以为太子是怀疑我假意逢迎,连忙诚恳的说道。

“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告诉你这些事的?”

“啊?”

“本太子问是谁告诉你的!”太子一脸怒意,微微眯起的眸子透出冰冷的目光,薄唇紧抿,嘴角勾芡出了好几道震怒的皱纹。

“回殿下,是间若无意间听到。”

“本太子不是命你一心研制美食,未经允许不准离开御膳房半步吗?你居然敢私自溜出去道听途说?”

“殿下,间若是在送点心过来的路上听到的,并未曾私自离开御膳房。”

听了她的话,太子心中遽然闪过一丝惊异,因为这么点小事,自己居然又动了怒!

这些天来,为了不让她知道自己即将封妃的消息,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她闭门研究花膳。可是自己太忙,既不能到叶屋去看她,又受不了一直见不着她,便吩咐她每次都要亲自送来,哪知就因为这份不舍,走漏了自己大婚的消息。

可是,明知她迟早会知道大婚一事,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隐瞒?

“你,再去拿副筷子来。”

“殿下,食盒里还有一双干净的。”我不动声色的避开太子的视线,浅声说道。

“赫!你倒是给自己备了一份。”

“间若多备一份,只是为防试吃之需。”

“试吃?时至今日,你以为本太子还会怀疑你在点心里下毒?”

“间若并无此意,这么做只不过是照着昭阳殿的规矩来。”

“什么时候长了记性,居然还懂得昭阳殿里有规矩了呢?”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反正太子就是有意要编排我,我又何必和他逞口舌之争。

“恩,味道很好,入口清甜。”

太子夹了芦笋,可他也只草草尝了一口,便敛眉朝我挥了挥手,脸色又沉了下来,我连忙走上前去收拾碗筷。

“身为太子,就非娶潋滟不可,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一旁的太子蓦然开口,语气很低沉,我正盖上食盒的手莫名的抖了一下,食盒竟没能合好,“砰”的声砸在桌面,我连忙请罪。

“间若无状!”

“间若,你要知道,我娶的只不过是潋滟的身份。”太子没有怪罪,而是继续他的话题。

突然有一些明白太子的意思,他是说他之所以娶潋滟,是因为潋滟是当朝宰相之女,为了达成联盟,他们必须靠联姻的方式来证明彼此的诚意。

可是,太子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些呢?

他若说此次联姻既是权位之需,且又两情相悦,不是更好吗?

“你听懂了吗?”

“间若大体上明白。殿下若没有其他事,间若先行告退。”

我情不自禁的握紧食盒的把手,心中堵了口莫名的闷气,只想快点出去透透气。正仓促的跨出一步,太子突然将我扯了回去,恍惚间,我觉得太子的眼神很复杂,心疼,愤怒,还掺杂着不甘。

“间若,你什么都不明白!”

“殿下,不论你为何册封太子妃,这都与间若无关,间若亦无权过问,你又何必执着于间若明不明白呢?”

“与你无关?”

“难道不是吗?”我不甘示弱的仰起脸,突然也来了气。

“你竟然想用一句‘与我无关’置身事外?难道本太子就活该受这份莫名其妙的折磨?从你回宫到现在,本太子没有过问你任何事,不问花之都宣王,不问顾青城,亦不问太傅还有那个陌生男子,因为在本太子眼里,你没有过去,只有以后!而你,也不曾过问过太子任何往事,但是,你却连同本太子的将来,又或者是本太子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花间若!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本太子?”

“太子殿下,间若实在不明白你为何总问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更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将我囚禁东宫。但是,间若并非东宫之人,亦无须心怀主子!殿下做这么多事,若是稀罕间若的医术药膳,间若可以毫无保留的授予你宫里的人,只求殿下还间若自由!”

“呵呵呵,到现在,你还以为本太子稀罕的是这些?”

“殿下,请先松手!”太子怒而动手,我蜷起双肩,不然我的琵琶骨就快被捏碎了。

太子冷笑着放开,可他却眼神灼灼的盯着我,认真的说:“间若,本太子稀罕的是完整的你。”

我顿时怔住,瞳孔骤然放大,惊愕的回望他,他方才说什么?

“因为本太子喜欢你,所以才会稀罕你的一切!”

警告的神态,让太子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镌刻,他肃然扬眉,似乎要将我一眼看穿,又似乎已将我控制在股掌之中。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不,他一定是在戏弄我,这怎么可能!

一片片雪花飘落,我木然抬头,居然是石板路两侧的木棉花絮随风飘落,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正如冬日的皑皑白雪。

我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住一片花絮,柔软的感觉在掌心散开,拨弄着我仅存的理智。

方才,黯淡的书房里,太子霸道而悠长的吻,直直的烧到了心口。

而后,在我仓皇离开时,他命令我记住他今日说过的每一个字,今生今世都不许忘。

这种喜欢,会是爱吗?

我落寞的想起自己对师父卑微的爱恋,凌烈对自己固执的喜爱,还有现在太子不甘心被忽略的霸道。心想,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爱。

师父已经是前尘往事,凌烈非是心中所爱,太子却是绝不能爱上的人!

那么,从现在开始,离开会是一件更加紧迫的事情,“绝处逢生”的药方不难配成,药性我也极其熟悉,那么,我该找谁做接应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选合适,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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