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所说的五天之后,说快不快,就这么来了。
叶赫什么都不用管,像个木偶一般,安静的看着年纪大一点的女官,给她梳妆打扮。也不知过了多久,宫女请她站了起来。又开始帮她换衣服,叶赫伸展开双臂,木然的动作着。
“公主殿下!奴婢刚才说的你可是记住了?”
“呃……恩……”
两个宫女相视一笑,她们又向着叶赫行了个礼,随后两人同时说道:“公主殿下!奴婢告退!”
看着两人出去,叶赫坐回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心下一震,她眨了眨眼,里面的人确实是自己,可她总觉得不像。
铜镜里的人,梳着她没见过的发髻、画着她没见过的妆、穿着她没见过的衣裳;那样精致的妆容,让她以为这根本不是自己,两颊上是浓妆淡抹的飞霞,轻轻一笑,也是别有风情。
叶赫忽然想笑,并不是开心的想笑,只是单纯的想要做那么一个动作而已。她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奴婢……奴婢有事相求!”
卿依跪在叶赫华美的衣角边上,身子恍若是贴到了地上。她原本娇丽的容颜被愁云占据着,低眉垂手,等着叶赫的回答。
“说!”
不知为什么,叶赫觉得自己越来越吝啬,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跟卿依说。她向来如此,喜好永远那么的分明透彻。
“奴婢想以后都呆在这里,替公主守着菡萏轩,永不离开!”
“恩!知道了!”
叶赫闭着眼睛,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是可惜了,她没看到卿依的表情,那么的决绝。
“奴婢告退!”
叶赫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仍是坐在那里,她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做。
夏瑾煜来找叶赫时,叶赫正坐在那里打着盹。他微笑着走到叶赫跟前看着她。叶赫睁开眼,看到了夏瑾煜,忙站了起来。
“有这么困么?坐着都能睡着!”
叶赫一笑,看着夏瑾煜,也不说话。就像刚才那样端坐着。
“我看看……这样打扮一下,看着还不错,呵呵!”
叶赫没有不悦,也跟笑了起来。
沉思片刻,叶赫还是把那个扰了她很长时间的问题,问了出口:“我,其实也没有帮到你什么,是吧?”
“怎么想起问这个?”
夏瑾煜也是看着叶赫,想要个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很开心!”
叶赫疑惑,她盯着夏瑾煜,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做些什么。
夏瑾煜看懂了她的拘谨,微笑着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去主动追寻自己的幸福!如果见到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叶赫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夏瑾煜见她脸上失了笑容,拍着她的肩头,轻声一笑。
“好了,新娘子!要高兴一点,否则,会不幸福一辈子的!”
话说出了口,夏瑾煜才感到失言,他有些有些着急,不知该如何补救。看到叶赫轻松一笑,他才放下心来。
“不!我一定不会不幸福的!”
剩下的那半句话,叶赫不敢说出来,只是对着自己说着:“我连幸福都不想要,又怎么会不幸福?”
夏瑾煜听罢,忧心的看着叶赫。久久不忍离去,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绕着圈子。不知绕了多少圈之后,他看着叶赫正色说道:“现在悔婚还来得及,要不我让他们送你离开,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愿意!”
“不用!”
叶赫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怪怪的。
夏瑾煜献了无数的“计策”,都被叶赫一口回绝。夏瑾煜离开菡萏轩的时候,走得很慢,叶赫一直送至门口。他看着叶赫,诚挚说道:“要是在那里过得不舒心,就告诉我!”
叶赫点了点头,想哭又想笑,她跑着回到了房中。
入暮时分。
十六人的花轿伴着昏天震地鼓乐声,缓缓的在京城打大街上行走着。行人无不驻足观看,他们多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有的甚至特意站在这里等着,为的只是瞧一瞧这皇室的婚礼!
一系列繁杂的礼节,都是在喜婆的搀扶下进行的。叶赫根本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伴着一声“送入洞房”,叶赫知道,婚礼算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喜婆搀着她,走拐右拐,来到一间屋子,又让她坐下。
接着,所有人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头上的大红方巾让她很不舒服,索性自己掀开了前头的一个角,这才感到舒服了一点。她看着这所谓的“洞房。”
屋子里到处是大红的喜子,右侧的高台上是两根红烛,它们像是早被点着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叶赫直起身子揉着肩头,心想,那轿子看着挺漂亮的,坐上去却像是要要人的命一般。直到现在,她还不是感觉到,自己是在前后摇晃着。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叶赫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连忙放下方巾,端坐到床上,像是有些紧张,她把双手放在腿间。
“恩!下去领赏吧!”
门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在在一步远的时候,人停下了。叶赫记得那是桌子的方位。果不其然,接着就听到了喝水的声音。
可是,紧接着却是没了声响。
“公主!久等了!”
话音刚一落下,叶赫就感觉到自己的一双手,被一双大手给包住了。手掌之间传递着难以言述的温暖。
“公主这双手可真好看!”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还是这种语气。叶赫抽回双手,直接揭开了自己头上的方巾,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人。
哪里想到,她这一皱眉不要紧,却是把一旁的李恬然给弄得尴尬不已。他不噶不尬的轻笑着,接着又问道:“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鼻尖处是浓浓的酒味,可是看到李恬然,因为酒而变得微红的双颊,叶赫不知怎的,竟是点了点头。
只听李恬然呵呵一笑,坐到叶赫身边,看着侧边的红烛,含着笑说:“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说!不过……还挺好玩的!”
叶赫只感觉脸上有火在烧,她只是低着头,轻轻掰着手指。
“公主,你看那边?”
叶赫顺着李恬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是一张软塌。榻上放着一床薄被,叶赫不懂李恬然的意思,看着那个软塌,也不说话。
“公主,你今晚是要睡在这里,还是那里?”
李恬然指了指他们此刻坐着的床,又指了指那边的软塌。
“我……哪里都一样!还是你选吧!”
李恬然忽然展展躺倒了他们坐的床上,笑着说:“高床软枕,真不错……嘶……”
叶赫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么?高床软枕不是那么好躺的!”
只见李恬然躺在一侧,她趴到另一侧。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恬然,翻起被角,赫然正是几根绣花针,针上面还穿着彩色的丝线。
“这是什么?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粗心了……”
叶赫仰起身子哈哈一笑,李恬然则是很不解地看着他。叶赫忍着笑,问道:“你确定要睡在这里吗?”
“是!”
叶赫坐直了身子,敛起满脸的笑意。点着头,说道:“好!很好!你还不知道吧!这床被子下面共有九十九根这样的针头;还有你是不是感到褥子、被子挺硌的?”
李恬然点了点头。他自幼虽是生活在军营,可是居住的条件还是很好的,那里用过这样硌的被褥。
“被子、褥子里面有花生、大枣、还有……”
“等一下!好好的被子,放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李恬然说完,极不情愿的向着软塌走去。叶赫不露痕迹的偷笑着,这人看着好像除了打仗也不会别的了。
叶赫看着床上的另一床被子,又看了看躺在软塌上的李恬然。她把那块备用的被子对折了一下,铺到床上。
随后惬意的躺了上去。伴着不远处细微的呼吸声,叶赫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叶赫是睡着了。
李恬然确实睡不着,他在确定叶赫已经睡着以后,仰着面,对着上方的房梁。
陛下送了一张软塌过来,还说是必须放在他们的房间里。这里面的用意,李恬然是清楚的。所以刚才才会假意要睡在那边,他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
心里对自己说,赶紧睡吧!恐怕明天还得早期!
可就是睡不着,他又翻了个身,看着不远处的红烛,慢慢的眼也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