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天地一片苍茫。
西普大陆中部,西北方向有一座丰城,丰城东部老街有一座有些破败但规模尚可的小型宅院,宅院东南角的小小假山旁边,孤伶伶地立着一株奇怪的矮小植物。
它尺许高,枝干以及三个枝杈粗糙呈深褐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
最奇怪的是,中间最粗的一根枝杈上顶着一个黑黝黝的圆形果实,在皎皎白雪中分外惹眼。
“爹,娘,快来看这棵怪树,好奇怪啊!”
惊叫声来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名唤谢易,生得清清秀秀,一双黑白分明对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正搓着手,立在雪地中眨也不眨地盯着黑果。
“什么怪树?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宝树,再胡说仔细你屁股!”正房里传出来一声训斥,声音晴朗,却是此家的男主人谢石玉。
“你对易儿凶什么?一年四季不开花不发芽,可不就是怪树怎地?”嗔怪声出自闺名林苏苏的女主人。
“这个,夫人说得是,哈哈哈。”谢石玉尴尬笑道。
谢易急得跺脚:“你们快来,果儿放光了!”
果然,那果儿放着幽幽红光,似乎还在急促颤动着,又似乎是错觉。
“竟有此事?”
一声轻咳,谢石玉夫妇推门出房,前后相随,信步走来。
谢石玉三十几岁年纪,面皮白净,微微含笑;林苏苏身材窈窕,素面清雅。
恰在此时,一缕异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好香,好爽!”
谢石玉惊奇不已,加快了脚步,口中不忘念念有词:“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
林苏苏顾不得笑自家老爷胡乱吟诗,心下嘀咕这香味蹊跷,莫非真是一棵宝树?
“哎呀!”
三人正盯着黑果,蓦然一同惊叫起来,原来那黑果急剧晃动了树下,竟自行挣脱枝条抛向雪地。
这黑果发生异样之时,不知几百几千里外,有两双沧桑老眼忽然睁开,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露出疑惑之色,转而复杂难明,低低一声叹息,复又闭上。
且说少年谢易,情急之中,慌忙奔前捡起黑果,蹭掉积雪,小心捧在手中,要递给爹爹谢石玉观看。
谢石玉伸手来接,黑果忽然绽裂开来,化为一片晶莹液体,眼看着渗入少年手心,消失不见。
三人反应不及,齐齐愣住。
片刻,谢石玉摇摇头道:“这,怎地流到易儿身体里了?”
林苏苏白了男子一眼,有些担心地道:“易儿,可有不妥?”
“娘,没事……”
话语未落,谢易晃了晃,忽地向地上倒去。
“易儿!”
“解易!”
夫妇双双惊呼,上前扶住少年,定睛看时,谢易双目紧闭,脸庞涨红,呼呼直喘粗气。
女子脸都白了,颤道:“这,这是怎么了?老爷,这……”
谢石玉强自镇静道:“莫急,先把易儿抬进去,请个大夫瞧瞧。”
夫妇二人一阵忙乱,将儿子安顿在床上,然后急忙去请大夫,却瞧不出病症所在,最后把城东瘸腿神医也请来了来。
瘸腿神医安东来依然束手无策,又恐损了神医声誉,按受寒发热开了几副草药,前后来了数趟,用尽手段,却也无济于事,谢易只是昏睡不醒,瘸腿神医声称天气不佳,索性拒绝再来。
谢石玉夫妇自不甘心,时时到城中心的丰城恒天神教教堂做祷告,认了不少圣捐,期望恒天神主保佑儿子早日康复。
“老爷,易儿这么有天分,本来还说成一代丹青大师呢,怎么落到如今模样呢?儿子啊,快些醒来吧,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娘什么都不求了。”
伴随着林苏苏的眼泪,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过了一月有余到了年关,满城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谢家冷冷清清,夫妇守在谢易床边,瞧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相对无言。
却说那日黑果融进肌肤之中,谢易顿感一阵凉意快速漫向头部,转瞬间一阵胀痛袭来,脑袋忽冷忽热,两眼一黑摔倒在地。
此后外边的动静谢易一清二楚,可就是睁不开眼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钻来钻去,痛得他死去活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前所未有的剧痛,啪的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捅破了,好似一条小溪欢快地游动,温暖舒适,快美难言。
到底怎么回事?
谢易想挣开眼看个仔细,眼皮却沉重得很,外面黑蒙蒙的,另外一副画面却突然出现了:在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容器中,密密麻麻的红线粗细不一相互交织,似乎还有东西在不停地流动。然后有形状不一的鲜红肉块,大大小小白色骨头组成一个骷髅状。
谢易受惊之下不及细看,呀地一声呐喊,奋力一挣,就此醒来。
“易儿!”
“谢易!”
谢石玉夫妇齐齐惊呼,扑到儿子身边。
“爹,娘。”谢易转头看时,明亮的灯光下,父亲谢石玉面色苍白,母亲林苏苏容颜憔悴。
“你可醒来了,再不醒就要娘的命了。”林苏苏喜极而泣。
“瞧你娘高兴糊涂了!咱孩儿福大命大,有神主保佑,对了,谢易你感觉怎样?”话虽如此,谢石玉说道后来有些哽咽。
“我没事,娘,饿。”
“好好,娘给你做好吃的。”林苏苏一阵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西普大陆历5984年的这个年关,是谢家过得最开心的新年,自然也最难忘。
谢石玉夫妇心有疑窦,少不了多次盘问;谢易自觉怪异,怕父母担忧,几经犹豫,终敷衍而过。
好在儿子再无异状,平日依旧勤习丹青,画技日渐增长,偶尔去父亲的文物铺子四方斋帮助打点,谢石玉夫妇欣慰之余,也就放下心来。
然谢易总感不安,夜深人静之时,谢易每每自察一番,发现脑袋里的景象逐渐清晰,但到了脖颈即止步不前,似乎被什么挡住了。而且他发现,脑袋里面出现了一条两圆交叉状的循环线路,中间有颜色一般为极淡的黑色雾状物体不停流动,偶尔呈七彩状,经过处有八个星点次第亮起。
谢易想起父亲谢石玉的四方斋与书房里有不少各色书籍,留意查看下,好不容易才能明白,那七八个星点就承灵、承光、本神、中正等穴道,循环交叉处正是著名的泥丸宫。
“咦,据说习武或修仙之人方才有此情形,但人们常说是丹田什么的,好像在腹部,我这算什么呢?”
谢易亦喜亦忧,心神却一天天清明起来,尤其记性,几乎过目不忘,以此思之终无坏处,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且有些窃喜。
西北天寒,往往内地暮春之时,丰城才算春和日丽,这天谢易告知父母一声,来到郊外,架起画板,手握画笔,看着眼前如画景色,一时痴了。
天湛蓝湛蓝,有白云缕缕;山上树木婆娑,清风不时掠过;草丛间花如繁星,有蝴蝶翩跹起舞;脚下小溪清清,鱼儿往来嬉戏,倏尔远逝。
少年呆呆看着眼前美景,心中翻腾的却是那年与玫玫在一起的情景。
曾经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让少年心神激荡,脸儿红红的,像女儿家羞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