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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宇伟回到了望阳村昊天的家中,她轻轻地走到周昊天的身边,见昊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前放着一堆零乱无序的纸张,仔细一看,原来是昊天在整理他几十年的笔记。她没惊动他,把房门轻轻虚掩了一下出去了。晚上,宇伟给昊天做了他最爱吃的家乡饭——糊涂面条,两人边吃边谈,谈的大都是些互相安慰的话。宇伟闭口不谈白天甄兰娇到公司羞辱她的事,可在她的心中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虽说自嫁给周昊天以来,俩人一直恩爱有加,夫唱妇随,特别是有了女儿巧巧以后,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可甄兰娇的不断骚扰和外界的一些传闻,使宇伟心里非常压抑,她虽然是一个刚强的女性,但毕竟也是血肉之体。尽管他们现在富有了,但精神和心灵却在受着无形的煎熬,宇伟有些承受不了,但她从不向昊天倾吐,不想让昊天增加心理负担。

同时她也明白昊天也无法解决这些问题,何况昊天也同样在承受着这些压力,所以她表现得和平时一样,默默地把一切闷在心里。昊天陪宇伟回到县城,将公司面临的情况及怀疑是袁少才幕后操纵的想法向老岳父郭镇坤述说了一遍,经过一番分析后郭镇坤说:“像袁少才这样的腐败分子就是中国的蛀虫,他卖官鬻爵,行贿受贿,为了泄私愤,而不惜祸国殃民,真是天理不容。我的一位老首长原在省人大任主任,现在已离休,他前天给我打电话,要我有机会到他那儿去住几天,帮他写写回忆录,我准备后天就去,到时顺便向他反映一下这里的情况,看他能否向省委领导反映一下。像袁少才这样的贪官若长期把持贾阳县,这个县的希望何在?”昊天说:“你可要注意策略,小心谨慎,并注意保密,要知道袁少才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郭镇坤点头称是。在省城一个部队招待所,郭镇坤和一位年过八旬、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老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服务员端上四个小菜和一瓶山西汾酒,两位老战友边饮边谈。郭镇坤虽然年龄比老首长小十来岁,但酒量却远不如老首长,一会儿就有了几分醉意。他带着几分醉意将贾阳县袁少才的情况和群众的反映向这位老首长说了一遍,谁知这位老干部还像战争年代一样豪爽,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省委纪律检查委员会的电话:“哟,小王吗?请纪委李书记接电话。”“老领导,对不起,李书记不在,他在陪外地客人。”小王十分客气地回答。“那你转告他,请他有机会来找我一下。”“是,老领导。”看得出,这位老首长虽然离休了,没权了,但威风、威望、威信犹存。郭镇坤在省城住了十余天,每天都受到老首长的热情招待,他帮着这位老首长回忆了不少解放战争时期的一些细节。一次茶余饭后两人在大街上散步,郭镇坤看到省城几年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改革开放真好,可惜有点晚了,若早三十年,不知是个啥样了。”

老首长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得不全对,新中国刚成立时,毛主席也想利用外力发展中国,他曾说我们希望有外援的话,但你想想,那时政权刚建立,敌人亡我之心不死,在想方设法地破坏新生的政权,挡还挡不住呢,谁敢放进来,现在要不是科技、军事壮大,他们进来也不会老实。清朝末年不是也有外资进来吗?后来成了掠夺、侵略的条件和基础。”郭镇坤说:“现在的外资企业这么多,会不会再出现清末的情形呢?”老首长笑道:“那关键要看国力如何,所以中央提出国有经济要占主导地位。”郭镇坤又问:“现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会不会出问题?”老首长说:“一靠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健全,二靠政策调控,有这两条就不怕了。”郭镇坤又问了老首长一些治国安邦的学问,老首长说:“中国历史上有关治理国家的学问很多,诸子百家各有其精华。辛亥革命时有人说‘四书’荼毒生灵,‘五经’纯化人心,‘三纲’产生奴隶,‘五常’捆绑性情。这是不对的。有关治国之道,历史上主要有儒、法、墨、道四大家。儒家主张礼治,提倡仁爱、正义、自强。法家主张法治,提倡公开、公正、公平。墨家主张人治,提倡平等、博爱。道家主张无为而治,提倡真实、自由、宽容。他们各有所长,我们若能采其所长而用之,国必富强,天下必治。”郭镇坤不住地连连点头。在此期间,年轻的省纪委李书记亲自拜见了老首长,并根据不少群众来信来访,仔细询问了贾阳县袁少才的一些情况,郭镇坤如实进行了回答。李书记临走时表态要安排有关部门尽快调查袁少才的问题。郭镇坤圆满结束了省城之行,省人大派出专车将他送回贾阳县。刚进入贾阳县境内,一辆没挂牌照的解放牌大卡车无情地向郭镇坤撞去,顿时车毁人亡,司机也随之送命。肇事车逃之夭夭。

噩耗传到贾阳县,郭宇伟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流泪。开追悼会的那一天,火葬场人山人海,袁少才破例亲自在遗体告别仪式上致悼词,将郭镇坤的平生功劳大讲特讲一番,还流下了几滴不知真假的眼泪,并表态要尽最大努力找到肇事者,将其绳之以法,为郭镇坤报仇雪恨。一位为革命出生入死、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老干部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人们在思考,在议论,在猜测。昊天一直沉默着,在遗体告别仪式上,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袁少才的一举一动。袁少才也不时地瞟着周昊天,两人好像在心里对话,在进行一场心理对弈,并不时地撞击着。火葬场内高高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顿时笼罩着贾阳县的上空,忽然间雷鸣电闪,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中夹着大小不等的冰雹,敲打着大地、房子、车子,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人们大为震惊,于是开车的,骑车的,步行的,纷纷逃离了火葬场,袁少才吓得面色灰中带黄,低着头急忙钻进他的豪华小轿车,催着司机说:“快走!快走!”宇伟穿着孝衣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和周昊天、女儿巧巧以及郭镇坤的生前好友离开了火葬场。她对着骨灰盒哭着说:“爸爸,您听着,女儿拼上一条命,也要为您报仇,不找出真凶,誓不为人!”她回到娘家,对母亲安慰了一番,决心明天要去省里找父亲的老首长,求他督促有关部门破案。此时,她伸手去裤兜里掏手绢擦眼泪,结果带出了一张纸条,上面铅印着:“你爸爸在那边想你和你的女儿,你想去吗?”宇伟看后默默将纸条装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心不由得抽紧了。宇伟没有离开娘家,她想多陪母亲几天,让母亲慢慢消除失夫之痛。

她和巧巧俩人躺在母亲对面的双人床上。已是深夜十二点了,母亲和巧巧都已经入睡,她轻轻地打开台灯,又拿出了那张纸条仔细观看,流着泪水,紧咬牙关,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准备将这条子交给公安部门,协助公安部门早日破案。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在一个昏天黑地、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和女儿巧巧手拉手奔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突然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天而降,手起刀落,砍断了她和巧巧紧拉着的手,宇伟一阵疼痛,不见了女儿巧巧,她在发疯似的叫喊:“巧巧!巧巧!”只听得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有巧巧微弱的呼救声。“妈妈!妈妈!快来救我。”她在风雨中狂奔,但两条腿怎么也迈不开,于是大哭起来。她的哭声惊醒了母亲,母亲连忙起来摇着她说:“宇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宇伟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她伸手摸了摸女儿巧巧,只见巧巧紧绷着小嘴在熟睡,她哭着将巧巧紧紧抱在怀里。她安慰了一番母亲,母亲又去睡了,她闭着双眼,脑海里翻起了阵阵浪花,这个梦太可怕了,会不会变成现实,会不会是父亲的灵魂在劝自己要暂时忍耐,以防再次出现灭顶之灾。她不怕死,但巧巧是自己的心头肉,她才六岁,如果坏人将黑手伸向巧巧,自己不是成罪人了吗?一边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边是心爱的女儿生命受到威胁,她进退两难。她有意将这一切告诉昊天,但她了解昊天的脾气,他一定会和袁少才来个鱼死网破,后果难以预料。她一夜未眠,不觉东方发白。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冷静地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见到了一位叫李春华的同学。李春华现在一家较大的中外合资企业工作,常驻加拿大任企业办事处主任。春华能言善辩,为人善良热情,当得知宇伟面临的困境后,她劝宇伟跟她一起到加拿大住一段,散散心,并答应帮她办理出国的一切手续。宇伟提出能不能带女儿巧巧一块出国,春华满口答应。这件事周昊天丝毫不知。一切手续都在悄悄地办理着,签证需本人去北京加拿大驻华大使馆才能办理。

郭宇伟对周昊天说要和几个同学去北京散散心,周昊天也认为宇伟近期心情不好,应该放松一下,就同意了。郭宇伟有一个要好的女友燕燕,她们在一起无话不谈,当燕燕得知宇伟在背着昊天办理出国手续时,惊呆了,她说:“宇伟,我不是在做梦吧?”“燕燕,这是真的。我会骗你?”“如果这事是真的话,那你也太不应该了。你和周昊天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你要背叛他,要离开他呢?真不可思议!”“燕燕,我们俩是最要好的朋友,像亲姐妹一样,可有些事情我一直闷在心里,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你是不知道,自打我跟了周昊天,我们俩之间十分融洽,可他的前妻甄兰娇三天两头来闹腾,让我不得安宁,我的心整天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吗?”“宇伟,事情会过去的,慢慢来吧。你是个大度的人,不要着急,时间会改变一切的。”“燕燕,你有所不知,到现在有两件事昊天还不知道,我一直瞒着他。”“什么事?能对我说说吗?”“可以对你讲,但你得保证不对任何人说。”“我保证做到。”“第一件事:今年春天三月份,周昊天出差不在家,我身体不舒服没上班,正好赶上三八妇女节,公司发了一些福利。晚饭后,公司里的一名后勤科长把福利送到我家,又在家聊了一会儿家常。这时甄兰娇冲进院子里,大叫:‘郭宇伟,我盯你三天了,今天终于让我碰到了。

周昊天在家时,你装得本本分分,周昊天刚出差两天,你就勾引男人到你家,你这个大狐狸精,大破鞋,真不要脸!’那个科长听到甄兰娇这样侮辱自己和我,抬手要打甄兰娇,被我挡住了。甄兰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骑上车走了。我气得一夜都没合眼。周昊天出差回来后,问我这几天家里都好吧,没啥事吧。我佯装没事,其实那会儿我的泪直往肚子里流啊!我是在强忍啊!燕燕,你说说,这事如果放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啊?”郭宇伟这时已泪流满面。燕燕掏出兜里的手绢,替宇伟擦了擦泪,自己的眼泪也禁不住往下淌。是啊!都是女人家,谁能受得了这份冤枉呢?况且这是侮辱人格啊!燕燕听罢,肺简直都要气炸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对郭宇伟说:“我找人把甄兰娇揍一顿,并告诉她,以后再敢欺负你,后果自负,打死活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了。”“燕燕,你千万别插手这件事,不然事情会闹大的。”宇伟不想让自己的事去连累好友燕燕,求她不要管这件事,燕燕答应了,又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宇伟说:“这第二件事请你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在适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燕燕是个急性子的人,她问:“是不是要和昊天分手,另有心中人了?”宇伟忙捂住她的嘴说:“好妹妹,别胡说,昊天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他。”燕燕问:“那是为什么?”宇伟说:“请你不要强人所难,以后我会告诉你,但有一句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但必须要在加拿大给巧巧找个安身之处。”燕燕见宇伟实在不想往下讲,只好把话一转说:“出去开开眼界也好。首先听不到甄兰娇这个老妖婆吼叫,心里就轻松多了。再者,看看国外的风土人情,长长见识。”燕燕理解了宇伟要出国的心情,俩人商定,暂时不把出国这件事告诉周昊天,也不告诉周昊天周围熟悉的人,万一被周昊天发现,这件事会前功尽弃。

宇伟的出国手续在春华的帮助下顺利地办成了,近日就要动身。几天来她彻夜未眠,思绪万千,挥笔给昊天写了一封信,以表达十几年来夫妻之间的恩爱情意及心中之痛苦。昊天近段时间工作不太忙,经常驱车带郭宇伟和巧巧去凤凰寺找住持长老下棋或谈天。住持长老给他讲解了一些三教方面的学问,周昊天大感兴趣,对佛教、道教、儒教方面的知识略知一二。几天来,周昊天读了几本佛经,他萌发了去一些名山游玩的想法。这天,他一回到家,就对宇伟说:“宇伟,我过几天想出去转转。要不是巧巧上学,我一路带上你们娘俩儿,咱仨一块去多好。”“你自己先去吧,回来给我们讲一讲,有道是‘看景不如听景’,以后再领我们去看,到那时你当导游。”“好!好!好!就听夫人你的。我过几天就去了。你可别眼气啊!”周昊天开着玩笑说。宇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她心里在滴血。几天后,周昊天外出旅游了。宇伟自打出国手续办妥后,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她利用休息的时间去商场给周昊天买了一些内衣、内裤、袜子之类的日常用品,又给家里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她知道昊天不会照顾自己,想多给他备些东西让他用一段时间。宇伟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停当,并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把周昊天所用的东西准备齐全。她望着闪闪发光的北斗星长出了一口气。是啊,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当你拥有时不觉得珍贵,失去后才知珍惜却又为时已晚。宇伟与昊天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多么的幸福,固定资产上千万,出出进进都有小轿车,又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多么美满的三口之家啊!可有谁知道他们的苦衷呢?当郭宇伟带着巧巧同春华登上飞机时,她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一个错误。聪明的巧巧问她:“妈妈,咱们是往哪里去,为什么不让爸爸和咱们一块儿去?”宇伟忍不住抱着巧巧哭了起来,巧巧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并不时地给她擦泪,春华在一旁不住地安慰她们。宇伟是个睿智的女人,她将女儿巧巧安置在加拿大之后,秘密地乘飞机奔波于加拿大和省城之间,向父亲的那位老首长倾诉了父亲的遭遇以及“贾化”的情况,并将父亲火化时收到的那封恐吓信交给了这位老首长。这位老干部听后非常气愤,发誓要为老战友报仇雪恨。他又经过一番仔细分析和推断,一面拨通了省委领导的电话,一面让宇伟秘密地重回加拿大,并记下了她在加拿大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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