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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之历史:日记(11)

辰正,至吴绍先寓,谈最久。午正,(至)李和生寓,留午餐。巳初,回。是日开三部联合会议事三部联合会,指同盟会执行部、评议部、司法部联席会议。余但报告《民报》情形困难而已。申正,至胡文岩寓,不遇。酉初,至章行严寓,坐谈良久。适末永节至,乃邀之至《民报》社,末永许之,遂同辞去。过西村年一家门时西村年一,为宋教仁女友西村千代子之父。忽言及入访チヨコ事チヨコ,即西村千代子。皆赞成,遂入西村家。チヨコ招待良久,其妹言有活动大写真在近处,余邀末永及チヨコ姊妹往观之,皆许诺。遂偕至一活动写真店购札入,已开演多时。见有日露战况及西洋歌舞,颇有可观。戌初毕,乃退,余与末永遂回。至《民报》社,时李和生在焉。戌正,偕至胡文岩寓。文岩与陈伟臣倩余作文一篇,劝乡人游学各省;余允之。亥初,回。途中,李和生大责余今日不应与西村女相晤。余一时不觉气愤,欲大与冲突,而恐太不留余地,必有后悔。然胸中甚不能遏抑,乃厉声告和生,“今夜切不可同余住,免有后言!”和生坚不肯,相持良久,卒送和生至其寓。余乃返。和生复倩鲁禹昌送余,禹昌中途返,余遂回。时已亥正矣。

八日晴

辰,熊岳卿、肖、李和生来,遂偕往访宫崎滔天。巳正,抵其家,坐良久,宫崎始由外归,谈良久,至午初乃辞去。至车场乘电车,误乘往品川者,午正抵品川始觉,乃复坐原车回,至新宿再乘牛込车,未初复回。偕至风乐园食料理,申初,讫,偕曹亚伯至副岛八十六家访南洋舍列伯司岛商陈福禄氏,不遇,与副岛氏谈片刻。酉初,回。作时评一则,论南洋华商求人日籍事。

九日晴

巳初,至秀光舍,送交《民报》原稿也。至汤朗卿寓,视其校对《民报》事。午正,回。申正,至李和生寓,留晚餐,讫,复沽酒饮之,微醉焉,怆然有感,久谈至戌正,始回。观《呻吟语》,以心不静,不得其领略。接各友自上海各处来信,共计刘瑶臣、田梅溪、刘治斋、张粹泉、余松云、龚村庸等余焕东(1877—1967),字松云,也作松筠,湖南龙阳(今汉寿)人。县学附生,肄业长沙求实书院。1903年留学日本东京弘文学院,继入大阪高等工校学习,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实业部矿务司司长、萍乡矿务局董事等。建国后为湖南省文史馆馆员。龚国煌,字村庸,也作村榕,湖北崇阳人。为宋教仁肄业武昌文普通学堂时同学,科学补习所成员。旋走日本,留学东京政法学校,加入同盟会。1910年赴北京,任《国光新闻》编辑。“二次革命”失败后走日本,加入中华革命党。袁世凯谋复辟帝制时,在武汉主办《民心报》,继续反袁活动。皆报告上海之归国学生情形,惟余松云则大坂(阪)者也。

十日晴

巳初,至鲁文卿寓,不遇,至秀光社。午初,至胡展堂寓胡汉民(1879—1936),原名衍鸿,字展堂,广东番禺人。1904年9月留学日本东京政法速成科。旋加入同盟会,任评议部评议员。辛亥革命时被推为广东都督。“二次革命”失败后,随孙中山组织中华革命党任政治部长,护法军政府交通部长。1924年国民党改组,为西山会议派重要头目之一。1927年后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国民政府主席、立法院院长等职。取《民报》文稿,至秀光社交之。申初,回。偕曹亚伯至邱心荣寓,谈良久。酉初,至肖玉勤处晚餐。酉正,回。程润生送来《日本宪法》文稿,乃为人译出,取译资以为前日招待日本新闻记者之用者也。夜,余遂译之,未完。

十一日晴

译《日本宪法》文,至申正始完,都计四千五百字。酉初,遂交程润生家,不遇润生而返。酉正,至鲁文卿寓。寻至秀光社,佐藤独啸邀余至一荞麦店食馄饨,良久,讫。戌初,回。观《明儒学案·薛敬轩案》,并观其《读书录》,未完而止。

每日所行之事,(必)体认某事为仁,某事为义,某事为礼,某事为智,庶几久则见道分明。○二十年(来)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为>最难。○诚不能动人,当责诸己;<己>不能感人,皆诚之未至。○少言沉默最好(妙)。○敬则中虚无物。○工夫切要,在夙夜、饮食、男女、衣服、动静、语默、应事接物之间,于此事事皆合天则,则道不外是矣。

十二日晴

午正,至胡经武寓。经武拟邀余往平冢寻范静生处去范源濂(1876—1927),字静生,湖南湘阴人。湖南时务学堂学生。后留学日本,毕业于东京弘文学院速成师范科和日本法政大学法政科,归国后充清政府学部参事,民国元年任临时政府教育部次长、总长。后又出任段祺瑞内阁和靳云鹏内阁教育总长,1922年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1926年为首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旋因有他人去,不果。未初,余回。酉初,至张伯言寓张正坊,字伯言,山东潍县人。1902年6月留学日本札幌农学专门学校。坐良久。酉正,至李和生寓,谈最久。吴绍先亦至,谈及求学事。时余久有心辞退《民报》事以求学,绍先乃劝余进早稻田大学,余亦是之。戌初,回。

十三日晴

巳初,胡经武来,属余拟一电稿致北京政务处。此时反抗日文部省令事已落着(有着落)1905年冬,日本政府文部省颁布《取缔清韩留学生规则》,中国留日学生群起抗争。日记所言“反抗日文部省令事”,即指此。定于十五日上课,故电告北京(清)廷也。巳正,至秀光社。寻至中国书林送交《民报》。午初,至鲁文卿寓,坐片刻,午初回。未初,胡经武来,邀余至清风亭赴联合会。是日因风潮已息,解散联合会也。余演说此次风潮前固可主张力争,但现已无可如何,于情于理于势,皆不可久持云云。众有不然者,余亦止焉。酉初,回。上海《国粹学报》馆寄报来,请《民报》社代售。

十四日晴

接易委舆自长沙来信,无甚要语。又接易曦谷、田梅溪自上海来信易本羲(1887—1911),字曦谷,号竹心,湖南湘乡人。武昌科学补习所成员。因王汉谋刺铁良一案牵连,逃亡日本,留学东京早稻田大学,加入同盟会。曾赴上海、南洋等地活动。著有《南洋华侨史略》(笔名羲皇正胤)。告余以到沪情形也。午初,至会馆,阅报良久。申初回。酉正,至蒲伯英寓蒲殿俊(1875—1935),字伯英,四川广安人。光绪进士。时赴日留学。归国后,任四川谘议局议长、四川保路同志会会长。武昌起义爆发后与四川总督赵尔丰在成都成立“大汉四川军政府”,自任都督。后在北京创办和主持《晨报》。1917年在北洋政府任内务部次长。谈良久,晤郑友三、周稻生、向,皆四川广安人也。戌初,回。观《明儒学案》薛敬轩《读书录》:

人恻然慈良之心,即天地霭(蔼)然生物之心。○当事物丛杂之中,吾心当(自)有所主,不可因彼之扰扰而迁易也。○绝谋利计功之念,其心超然无系。

十五日晴

巳初,至早稻田大学购其规则一册。午初,回。未初,至李和生寓,商入早稻田大学事,余亦愿入焉。申初,杨勉卿邀余同至伊寓,坐良久,偕至早稻田大学调查开新班事,不得要领,遂至大学后乡间游览良久。酉初,同至时新后辰(楼食)酒肴,良久讫,回至伊寓,又坐谈小顷。戌初回,复至李和卿寓。戌正,至吴绍先寓宿焉。

十六日晴

巳初,至李和生寓。时余有学陆军意,和生力劝不学陆军而学法政,余辨(辩)论良久,午初回。未初,至秀光社,催促《民报》出版。未正,至程润生寓,坐谈良久,回。谷思慎偕其乡人李、龚子和来谷思慎,字仲言,山西神池人。1904年10月留学日本东京经纬学校。同盟会成立后,任本部执行部调查科负责人兼陕西省主盟人。余与谈良久。龚为归化城人归化城,即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言及长城以外风土人情甚悉,又言山西口外厅去岁已改为县,归化改为武川,萨拉齐改为五原,丰镇改为兴和,宁远改为陶林云云。酉正,乃去。

十七日晴

巳初,偕何小柳至新智分社,晤其社长宫崎德太郎,相谈代售《民报》(于上海新智社)事。宫崎言《民报》内容太激烈,甚危险,实不敢代售云云。寻辞去。巳正,至李和生寓,坐良久。午初,回。写致吴良愧(娩)信,平常问候之语而已。又写致上海黄韧之信及新智社信。黄为代蔡孑民之责任者,余属其至新智社取回不能代售之《民报》也。未正,至会馆,阅报良久。联合会所举编纂此次始末记执笔人开会议事,举余及邓孟硕为编纂员邓家彦,字孟硕,广西桂林人。1904年7月留学日本东京政法速成科。1905年同盟会成立时,任本部司法部判事长。;余姑应之,并对诸人言,实不能专任作文也。酉初,回。

十八日晴

巳正,偕李和生至麴町靖国社旁寻居屋,寻得姓渡边者,定议焉。午初,至徐桐初寓徐钟衡,字桐初,湖南慈利人。后为政闻社社员。午正,至秀光社。未初,回。酉正,至田梓琴寓,不遇。戌初,至宫崎滔天家。滔天未归,晤其兄民藏,谈良久,出其所著《人类之大权》一书观之,言平均土地之说者也。又良久,滔天回,复坐谈,并出酒饮之。亥正,始回。

十九日阴

巳正,至公使馆,请马参赞作保证人,备入早稻田大学也。巳正,至昨日寻得之渡边方,为李和生言定入寓事。午初,回。苏凤礼(初)来苏鹏(1880—1953),字凤初,也作复初、凤雏,湖南新化人。1902年留学日本东京弘文学院速成师范科,1903年参加拒俄义勇队和军国民教育会。时在长沙修业小学任教员。因与陈天华友善,1906年被长沙学界推派赴日,迎接陈柩回湘公葬。著有《柳溪忆语》。凤礼(初),新自湖南来者也,言湘省闻陈星台死,学界大愤慨,开追悼会,到者二千人,公举凤礼(初)来东扶柩回湘,凤礼(初)之来即为此也。谈良久去。午正,至李和生寓。因和生移寓,余又将入早稻田大学,置酒饮之,当小别焉。未正,回。申正,复至。遂送其移寓至渡边方。酉正,至秀光社。寻至鲁文卿寓。戌初,至张步青寓。亥初,回。

二十日晴

午初,至熊岳卿寓。时岳卿有回国之行,遂邀之至一牛岛(鸟)肉店饯别。饮酒既醉,未初始别而回。接内地诸友来信,计七人:李仲青自汉口,吴寿田自武昌,刘治斋自南京,周志伊自汉口周志伊,湖南宁乡人。同盟会会员。韦枢堂自清江,龚国煌、曾上泉自上海曾上泉,四川井研人。同盟会会员。皆来信报余以内地情形者也。酉正,至本乡馆访柳病农,已移寓矣;遂至章行严寓询之,晤病农焉,乃至其寓(晚翠馆),坐谈良久。戌初,回焉。写改(致)《民报》各撰述员信,明日开三次编辑会也。

二十一日晴

巳初,至秀光社。午初,回。未初,至西路会场,坐谈良久。申初,回,邀宋海南俱来。时余既定计出《民报》社,而无人继之,乃与海南商,欲海南继为《民报》庶务干事,海南尚未即应允也。杨笃生、王慕陶来王慕陶,湖南长沙人。时留学日本岩仓铁道学校。同盟会会员。1909年回湘,任湖南铁路学堂教员。笃生自北京来,充出洋考察政治大臣随员者也(是日清出洋大臣载泽等抵京)爱新觉罗·载泽(1868—1930),近支宗亲,奉恩镇国公,1905年底奉派与尚其亨、李盛铎等到日本、英国、法国和比利时等国考察政治达半年之久,1906年7月回国,奉请实行君主立宪制度。谈良久出。酉初,至胡经武寓。寻回。戌初,至李和生寓宿焉。亥初,地大震,约五分钟。

二十二日晴

巳初,至会馆与门番算代售《民报》账。巳正,至东新译社访曾抟九,询陈星台遗文存者有几,遂得其《狮子吼》小说及所译《孙逸仙传》。余皆欲为之续竟其功者,遂持回。抟九欲再刻其《绝命书》,乃偕抟九至秀光社,属该社用《民报》中该书之纸型印刷焉。午正,回。是日,日政府派有巡查三人守《民报》社,云因载泽来东,防掣革命党甚严密,故出此手段。并言余等出门,亦尾之于后云。日本政府亦太小心矣,不禁可笑。未正,至神乐坂劝工场购诸小间外(物),一巡查果随余后。申初,回,彼亦随来。是日余遂不出门矣。夜,观王阳明书《传习录》上篇:

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知行合一之旨)。

(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立志)。

日间工夫(闲上夭)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

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持志如心痛,一心(存)在痛上,岂有功夫说闲话,管闲事。

夜,戌正,秀光社送《民报》来。

二十三日阴

是日,警察终日守《民报》社,余未出外。下午发行《民报》往内地各处,并致信焉。计美国《大同日报》馆、香港开智社、《中国日报》馆、越南西贡和昌楼、湖北震亚社、湖南集益社等处也。

二十四日阴

巳正,大雪,顷刻成银世界。午初,至上州屋送《民报》,运送横滨梁慕光处者梁慕光,广东博罗人。兴中会会员。1900年惠州起义时,率博罗附近别动队响应。1902年在广州组设机关,购置枪械,接济洪全福起义。事泄失败后,逃亡日本。1905年加入同盟会,任本部评议部评议员。1916年谋炸粤督龙济光,失慎牺牲。寻至会馆阅报良久。午正,至秀光社。佐藤独啸邀余至会芳楼小饮,警察吏随余,亦与饮焉。未初,讫,至程润生寓,坐良久。未正,至李和生寓,不遇,遂至中国书林结算其所售《民报》账,讫,申初回。

二十五日大雪

是日为吾国元旦,余至西路会事务所贺年。时到者三十余人。行礼讫,置酒共饮,有醉者,午初始讫。未初,至杨勉卿寓,坐良久。时余拟三日内移寓早稻田近处,遂至学校后觅下宿屋,觅得所谓瀛洲筱处者,遂定议焉。酉初回,李和生与俱来。

二十六日晴

清算余所经手《民报》社之账目,下午始讫。未初,至秀光社,结算印刷《民报》账。未正,至鲁文卿寓,坐谈良久。酉初,回。

二十七日晴

宋海南来,余与谈《民报》社事,彼已允当干事,但不来住社内云,遂定议焉。未正,至吴绍先寓。时胡经武将归去,约在此话别,绍先乃置酒肴共饮焉。酉初始回。戌初,余清检行李,遂雇荷车一乘,移寓早稻田学校后瀛洲筱处。戌正至,警吏亦偕余至焉。该处为丰多郡下户冢村二百六十八番也。观阳明《传习录》,余玩味其二则云:

澄尝问象山在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先生曰:“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喜怒哀乐非人情乎?自视听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生死,皆事变也。事变也<只>在人情里。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慎独。”

一日,论为学工夫,先生曰:“教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拴缚不定,其所思虑多是人欲一边。故且教之静坐,息思虑。久之,候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念),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去(出)路,方是真实功用,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虽曰何思何虑,非初学时事,初学必须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诚。只思一个天理,到天理纯(统)全,便是何思何虑矣。”

二则皆陆澄所记,示人入道之方针,即在是矣。

二十八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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