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主子他要在蚕茧里冬冬冬冬……冬眠?”华辰东惊悚的张大嘴,眉头一跳一跳。
晨曦微露,漫山银白。冬日的阳光懒懒地洒在并不宽敞的山洞外,洞里挤着一人一马一狼,早已熄灭的火堆旁,与狼相拥而眠的那个女子,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伸出手在空中乱抓一通,然而却什么也抓不到,惶急之中她身子一颤,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梦里有好多熟悉的面孔,睁开眼之后,却只剩下满目孤寂。过去的,都远去了,慢慢地变成了回忆。如今,她却只能别无选择的,捂着那些并不长久的回忆,走过悠悠的岁月。
“天亮了。”她失落落的望着洞口,自言自语地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将身上盖着的单薄旧毯叠了起来。
天亮了,梦醒了,终究要回归现实,而现实往往要比梦中来得残酷的多。她还要继续流浪,继续寻找。
曾以为,只要元鹤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到黎州城里来找她,可是,她在那儿等到希望渐渐枯竭,却始终都等不到他。思念疯狂侵蚀,她没有法子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他的归来。
也许,在她停下脚步,等候元鹤来找她的时候,而元鹤他,却正好在世界的某处停下了脚步,正等候着她来找他。要是他们同时停下来,岂非一辈子都找不到对方?
等待的岁月,每一天都比一生还要漫长,她等不了,等不了,于是,只能一直寻找,从不停歇。纵然是大海捞针,她也要倾尽自己的一生。不,这一生找不到他,还有来生。她要带着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在千山万水里寻觅。
她咬紧牙关站起来,拿着那只用了三年多的陶罐,去外面装了一罐雪,然后重新燃起了一堆火,将陶罐支在火堆上面。待雪水溶化,煮沸之后,从包袱里拿出存放了多天干粮,放在开水里泡软之后再慢慢吃下去。最后剩下来的热水,她则用来洗脸。
她将行囊收拾妥当后,习惯性的在石壁上刻下一行字,便牵着马,跟随狼的脚步,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坚定不移的踏出脚步。
嘶哑至极的歌声,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那是她在途中听别人唱的,无意当中学了过来。
字里行间,满是凄怆。
是醉是醒
那缱绻了半世的韶华
是哭是笑
这寻觅了半世的天涯
一樽苦涩的酒
一朵枯萎的花
昨夜的梦谁来解答
昨夜的泪为谁流下
青丝染上白雪
谁来为我挽发
夕阳照着瘦马
谁来陪我闲话
漫路肆虐的飞沙
也遮拦不住黄昏时的晚霞
千山万水的追寻
都为了与你重逢的那一刹
何时才能再和你携手
趁着明月未罢
醉卧一林桃花
只愿梦醒时会有你相伴的年华
只怕梦醒时没有你相伴的年华
只是梦醒时没有你相伴的年华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蝴蝶谷更是山花烂漫,佳木葱茏。老医仙的竹楼隐现在山坳当中,临溪而立,翼然出尘。卓元鹤所在的屋子在后园当中,屋外两溜篱笆,酴醾架下种着几圃芍药,四周清溪环抱,景色幽雅。里面窗几明净,向阳处供着几簇海棠,芳香馥郁,一派清幽气象。一切果如老医仙所言,待外界回暖之后,那只巨茧竟然很奇妙的,硕大的外形,渐渐地萎缩了,而包裹在卓元鹤身躯上的那一层白茧,也慢慢的脱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
听到尖锐的叫声从卓元鹤那屋传出,青裳、黄溪和老医仙心知有异,一同冲进了去,却见红袖手里拿着鸡毛毯子,指着床榻上的卓元鹤呆呆地说不出话来。难道他醒啦?三人不及细想,皆是大喜,但奔过去一瞧,只见卓元鹤依旧安然躺在床榻上,与平日一样,毫无区别。
老医仙给他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异样,便绷着一张老脸,回过头来道:“红袖丫头哇,你鬼叫鬼叫什么呢。”
“动、动了!”红袖也顾不得老医仙生气,激动得脸上泛红,胸口上下起伏,“我刚刚看见的,殿下他的手动了!动了一下!”
“真的吗,你可看清楚了?”青裳拢紧眉头问。
红袖狠狠点头,“真的,真的动了!”
黄溪喜上眉梢,“咱们主子是不是很快就要醒过来了?太好了。”
青裳稍微松了眉,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咱们几个要日夜轮流守在这里,也好随时照料着。”
红袖和黄溪点头表示同意,老医仙斜眼瞧着三位姑娘,道:“醒了就醒了呗,又不会变成蝴蝶飞走,不用弄得那么紧张。”
“仔细点才能安心。”
“嗯,先生让我们来蝴蝶谷,就是要我们好好照料主子的,如今主子就要苏醒过来,更是丝毫也大意不得。”
摆放在床榻内的赤灵芝,若隐若现的,散出一层淡淡的染了血色的金光,然后,那层金光缓缓地流淌下来,围绕着卓元鹤的身体,静静的流转,泛起崇光异彩。那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犹如一个温柔的女子,轻轻的缠绕着他的身体,同时,将某种神奇的力量渡入他的血脉里。
躺在床榻上的卓元鹤,看起来已经与正常人无异,槁木般的脸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血肉饱满充实,莹白的肌肤泛着红润。
“啧啧,殿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谁能想到他是死了三年的人啊……”守在床边的红袖,不住的咂着嘴巴。
望着安睡般的、有了生气的卓元鹤,黄溪欣喜点头,“没想到玄缈古族的相思蛊这么神奇,竟然真的能令人破茧重生!”
要知道,三年前的卓元鹤,已经是一副干尸了,血液干涸,肉肤枯槁。如今的躯体,真真是彻底的脱胎换骨了。
“嗯,医仙他老人家说,相思蛊的解蛊之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茧而出。”青裳点头道。
“也就是说,主子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太好了!”想到这里,黄溪简直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