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人生如戏真真假

第59回人生如戏真真假-戏如人生假假真

再说咸丰此时正在圆明园中的一个戏台和兰儿一起看戏。此戏台名曰：同道堂，为重檐二层楼，屋顶正脊为歇山顶，脊上为白色葫芦顶，左右各出歇山，外檐向四隅伸出十个翼角，挑角斗拱，犬牙交错，如凤凰展翅，又似孔雀争艳。

戏台前檐柱间枋雕刻有：明间枋中部八仙贺寿，两边为仙鹤神鹿；雀替和枋端造型融为一体，上为仙鹤祥云，下为二龙相戏于波涛，波涛间还现片片荷叶朵多莲花。枋间荷叶墩透雕戏曲人物穆桂英。两次间柱间枋中，均浮雕有伦理礼教情形的人物图案；枋两端亦与雀替连成一体，为绶带鸟、麒麟、牡丹造型。屏风隔断为牌楼造型，六面雕花镂空隔扇，隔山下部为福寿浮雕图案。屏风上密密麻麻运用浮雕、透雕、镂雕、彩绘等手法，布满戏曲、杂耍、义勇、仁孝、士商、贩夫、“双凤朝阳”、“二龙戏珠”、“平升三级”、“双蝠捧寿”等图案，不一而足。此戏台上还有一幅楹联为：“人生如戏真真假，戏如人生假假真。”

戏台上的戏子正在演昆曲《长生殿》中的“惊变”篇，只听那戏子唱道：恁道是失机的哥舒翰，称兵的安禄山。赤紧的离了渔阳，赤紧的离了渔阳，陷了东京破了潼关。唬得人胆战心惊，唬得人胆战心惊、摇，肠慌腹热，魂飞魄散。早惊破月明花灿！”

“呵稳，稳的宫廷宴安，呵拢，拢的边廷造反。咚咚的鼙鼓喧，腾腾的烽火焰，滴溜扑碌臣民儿逃散。黑漫漫乾坤覆翻，碜磕磕社稷摧残，碜磕磕社稷摧残！当不得萧萧飒飒西风送晚，黯黯的一轮落日冷长安！”

“在深宫自娇慵惯，怎样支吾蜀道难？”“愁杀你，玉软花柔要将途路趲。”

咸丰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料突有太监来报，道：“禀皇上大事不好，僧格林沁人马在八里桥兵败，僧格林沁给皇上送来一道奏章。”

咸丰取来一看是让自己到热河去避难。咸丰心想：这唱的是哪出啊！怎么和戏台上演的大同小异，真是奇怪。倒是真应了戏台上的这幅对联：“人生如戏真真假，戏如人生假假真。”

咸丰心想：看来这人生就像是演一出戏，可惜自己演的角色有点惨，为何上天不安排自己演个什么开国明君，太平天子之类的好角色，却让自己去演一个多事之秋、内外交困的乱世帝王。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江南平定长毛还遥遥无期，如今红夷军又兵临城下，这该如何是好！

他忙把恭亲王等亲信招来圆明园中议事，咸丰见了恭亲王问道：“如今红夷军打到城外了，曾老头的湘军可来勤王啊！”

恭亲王冷笑一声道：“皇兄莫要指望曾老头了，他并没有派一兵一卒来京城勤王。”

咸丰听了大怒，急火攻心的道：“好个见死不救的曾老头，看朕日后怎么收拾他。”

恭亲王又道：“眼下红夷军火烧眉毛了，还真顾不上收拾曾老头，皇上还是早作决策吧！”

咸丰道：“僧格林沁劝朕去热河避难，你看如何啊？”

恭亲王十分鬼机灵，竟不置可否，原来是怕落人话柄，便含糊其辞的答道：“这种大事还是请皇上自个儿拿主意的好，臣弟不敢乱言。”这说了等于没说。咸丰听了觉得无奈，又回头看了兰儿一眼。

兰儿明白咸丰的意思是在问自己，便开口道：“臣妾有空暇时读过史书，从前辽兵进犯北宋，宋真宗听宰相寇准之言御驾亲征到澶州督战，结果宋军受到激励而大胜辽兵。皇上应当留在京城中和北京共存亡。想那长毛洪秀全区区一个书生尚坚守南京几年，皇上又怎可轻易言跑。应当坐镇北京，等勤王人马应到齐歼夷兵。”兰儿语罢，醇亲王奕譞、体仁阁大学士贾桢、军机大臣匡源、文祥、杜翰，纷纷附和。

不料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协办大学士肃顺却表示反对。这个肃顺是清初铁帽子王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八世孙，为宗室，又称“黄带子”，论辈份是咸丰的侄子，曾是咸丰的侍卫，深得咸丰的赏识，是朝中肃党之首。

他非常会揣摩咸丰的内心所想，他知道咸丰怕死，不会留在京城中死扛。便开口道：“皇上是千金之躯，怎可留在京中作战，万一北京陷入敌手，皇上成了俘虏，大清就灭亡了。这留得清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必和红夷军去争又城又池之得失，要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加以消灭。“

醇亲王奕譞反驳道：”你休的胡言，这京城是祖宗基业，岂可轻易放弃，红夷军攻入城来，老百姓怎么办？这圆明园怎么办？任人宰割吗？”

肃顺却道：“这叫以退为进之计，先避其锋芒，待日后卷土重来，善败者不亡，你懂不懂兵法啊！”这两派一派主张跑，一派主张死守待援，争论到了深夜仍难分高下，转眼间天色渐亮，圆明园内灯火终夜吧息，咸丰本来身体就虚，听两派争论不休，听得面如白纸，浑身直打哆嗦。咸丰想来想去还是惧怕红夷军的大炮，便决定避走热河，还美其名曰：“北狩”。又让恭亲王奕訢留在北京和洋鬼子周旋，还吩咐鬼子六道：“万一讲和吧成，拒战又败，你也逃到热河来吧！不要白白丢了小命！”鬼子六心领神会。

咸丰又让肃顺率御林军随驾去热河，端华留守圆明园。消息传开，好好又座圆明园顿时闹得人仰马翻、莺啼燕泣。咸丰又晚上没合眼静力不济，又让御医端来鹿血饮下，果然身体旺了起来，精神大振。这又天是九月二十二日，咸丰上了园内的黄盖车，抱着儿子和皇后妃子们匆匆出了圆明园。

出逃时咸丰的儿子呼喊：“安乐渡”，还以为是带自己出去玩呢！咸丰听了感慨万千，道：“儿啊！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安乐渡了。”言毕潸然泪下。巳时不到约上午十点，咸丰一行从圆明园后门出逃，临行前十分匆忙，就连御膳和铺盖帐篷也未带。

咸丰回首又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从小出生长大的园子，念叨道：“无限江山，别是容易见时难！”他似乎有种预感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此处的佳景了。兰儿所乘骡车十分敝旧，兰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回首看了一眼自己曾经得宠并和咸丰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天地一家春”，心想：自己还能回来吗？

再说那四春娘娘却没有那么好运，被抛弃在园中，来不及逃脱。后来陀罗春等人竟投湖自尽了。兰儿平日舒服日子过惯了，那里受得了一路上的颠簸之苦，在车中啜泣。忽然她见肃顺的骡车，便要求换一辆好车。肃顺傲慢的敷衍她，道:“中途在哪里去找好车，到了宿地在想办法。”

等到了某镇市少憩，兰儿又提此事。肃顺却不耐烦的道：“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我哪有闲功夫来办此事，你看皇后也坐这种车子，你想如何？”说着策马而去。一路上沿途供张无办，兰儿等人不得食，仅以豆浆充饥。而肃顺有食粮，供奉酒肉。兰儿听了之后，对肃顺恨之入骨。但肃顺并不把兰儿放在眼里。兰儿此时不知道，眼下的一幕在四十年以后还要重演，四十年以后她又会携光绪帝逃出京城往西安而行，也是一样的狼狈不堪，一样的吃不上饭。

再说这咸丰跑的比兔子还快，过去到密云的行程是两天，这次一天就到了。原来咸丰这戏剧也不是白看的，他吸取了《长生殿》中唐明皇的惨痛教训，生怕禁卫军在途中搞什么哗变，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向热河狂奔而去，连饭都顾吧上吃。咸丰心中盘算着：朕让你们连吃饭喘气的功夫都木有，看谁还要心思聚在一起搞哗变。

咸丰一天仅以两个鸡蛋充饥，真是国家有难，天子蒙尘，令人惊叹！当然咸丰也怕红夷军来追杀自己，其实他这是多虑，红夷军在八里桥一战伤亡惨重，此后半月红夷军不能前进半步，直到半月后的十月三日，四千多名法军援兵赶到，红夷军才发动新的攻势。

咸丰北逃后，京城中一片混乱。圆明园中入值官员都相顾失色，奏来门前已不见守门侍卫，太监出入皆乱，或负衣包，或肩行李，喧呼扰攮，全然没有往日的模样。吏部带领引见的值日官员，都惶惶不可终日，被引见者，纷纷散离。奉命在澄怀园办理和局的大臣，也都“互相蹉叹，计无所出。”此时都城九门皆闭，内外城隔绝，六部九卿没有能入署办事者，老百姓人心惶惶。几日后城中迁徙者十之七八，城门拥挤不得出，司城者索钱始放行。百物倍价，车价顿时涨数十倍。

咸丰弃京城而逃，造成了京城无主，百官皆散，军卒志懈，民心大恐的危机局面。这真是君主怕死自顾逃命，百姓无奈生灵涂炭。

红夷军并不急于进城，而是直扑圆明园而来，为了谋财。圆明园的数千八旗护军望风而逃。昔日护卫森严的御园大宫门前，此时已的空空荡荡，仅有二十名技勇太监在列阵抵抗。“技勇”是清宫中的特殊太监，只要圆明园才有。他们的职能是负责园内帝后寝宫附近的巡更侍卫。在太监中设置技勇，始自雍正朝，就是选一些精干年轻的太监，教习武术军械。这些技勇太监由任亮指挥和人数众多、武器精良的强敌勇拼高低，最终全部壮烈牺牲。法军中也有数人受伤。

任亮是直隶河间人，后来有人为他建立碑文，记其名氏，以期不朽。碑文云：“勇哉明亭，遇难不恐。念食厚禄，必要作患。奋力直前，寡弗敌众。殉难身故，忠勇可风。”

十月六日，英法联军攻入圆明园后，见园中富丽辉煌都起了贪念，两军争先恐后的去抢园中的财物，他们闹哄哄的蜂拥而上，相互扭打，叫喊着，有的搬走景泰蓝宫瓶，有的贪恋绣花长袍，有的挑选高级皮风衣，有的抱走镶嵌珠宝的挂钟，有的口袋中装满了金条和金叶，有的半身缠着织锦绸缎，有的帽子里放满了各种宝石，有的脖子上挂着翡翠项圈。

许多人在圆明园中劫掠致富，享用终身。一些无法带走的紫檀雕花家具、宝座等就打烂捣毁，无数珍贵精美的瓷器、古玩秘籍、名画、牙雕、珊瑚等等，都被任意撕毁、刺破、打碎和践踏。原本一座景色秀丽、收藏丰富的东方文化宝库，被毁坏得满目疮痍，圆明园损失的各种宝物以百万计。

英国侵华头子额尔金为了掩盖罪迹，又下令发火焚烧了圆明园。法军反对，认为圆明园非敌占区，但英军一意孤行，十月十八日，英军米启尔中将第一师马队从城北营地出发直奔圆明园，三四千侵略者手持火把在园中到处纵火，瞬间全园化成一片火海，殷红的火焰，映在放火者的脸上，使他们看上去如同魔鬼一样。圆明园的上空，烟雾笼罩，火光冲天。大量的烟尘灰直落北京街头，大火三天三夜不灭，万寿山清漪园、玉泉山静明园、香山静宜园和畅春园也一起被毁。诺大的圆明三园，二十万平方米的园林建筑，仅幸存在湖中的蓬岛瑶台、海岳开襟三处园林景群和几座庙宇，实乃人类文明的一大浩劫，这种野蛮摧残人类文化的滔天罪行令人发指。

150多年的圆明园被付之一炬，一座壮丽的皇家宫苑和那些奢华的皇家生活，从此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只在小说中存在了。1701年——1724年圆明园初建时，风水师张钟子和张尚忠所云：“圆明园上合天皇，下抱地轴，清宁位育，永巩皇园”成了一句笑话，一场千秋大梦。“圆明”之意，以雍正之言为：“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法国文豪雨果则将圆明园和巴黎圣母院、埃及金字塔相提并论。“它仿佛在遥远的苍茫暮色中隐约眺见的一件前所未知的惊人杰作，宛如亚洲文明的地平线一样”。西方人又称此园为夏宫、无上之园、万园之园、世界奇迹。

再说咸丰在热河听说圆明园被焚毁了，当场口吐鲜血，旧病复发。他生于斯，长于斯，一直把它看成是圣地。兰儿听说此事，也对西夷恨之入骨，准备日后再向西夷宣战。咸丰又晕绝了几回，身体难以支持下去，眼看是不久于世的人。

再说那圆明园中来不及和咸丰一起北逃的四春，其中海棠春上吊死了；杏花春却是个财迷，那天她听说咸丰跑了，便收拾细软金银准备回老家去。不料闯进几十个太监宫女把她捉住捆在床上，又将她的金银首饰珠宝一齐抢了，大家分了散伙，一哄而散。

杏花春被捆在床上活活饿死了。唯有那牡丹春扮成旗女打扮，带着些银子，夹在宫女队中趁乱逃出圆明园，到天津又搭轮船到了上海，由上海回苏州虎丘山下，更喜家门无恙，慈母安康。后来由她母亲做主，嫁了一个秀才，一双两好，成了家室过上了太平日子。

再说咸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咸丰亲信重臣肃顺又向咸丰建议行“钩弋故事”。他对咸丰道：“那拉氏干政过多，心机太深，日后太子继位，生母擅权干政，难保会成为第二个吕后。”

咸丰陷入了沉思中，他当然知道从前汉武帝杀太子生母钩弋夫人赵婕妤的故事，但咸丰和兰儿的感情很深，他又觉得万一将来肃顺一股独大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变成曹操一般之人物，所以他并不采纳肃顺之言，反而给兰儿一枚“同道堂”的印章，凡是将来“赞襄政务大臣”肃顺等人所拟的圣旨，必须在末尾盖上“同道堂”的印才能生效，这样可以防止肃顺等人架空皇帝擅权弄势，变成董卓曹操，起到一种政治平衡的作用。

肃顺听说此事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兰儿只是一个年仅26岁的小女人，又不掌握兵权，根本不足以和自己抗衡，他才不在乎呢！肃顺的轻敌为自己日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不过这也难怪，兰儿此时才26岁，武则天在这个年龄连皇后都没当，还在尼姑庵里修行呢！兰儿和咸丰平日在一起看了许多三国戏，这戏可不是白看的，三庆班主程长庚所演的这些三国戏，这些老生曹操，兰儿和咸丰早已耳熟能详、如数家珍。通过观看历史戏剧来积累政治斗争经验，去借鉴历代成败故事，这种寓教于乐，表面看上去是娱乐享受，其实质却是学习取经，这便是其成长之道。戏曲小舞台，小中见大，兰儿长期看戏，为日后在政治舞台上作戏奠定了基础。现在所要开演的便是消灭八旗宗室权贵肃顺集团的这场大戏——又称辛酉政变。这也是兰儿入宫报祖仇灭八旗势力的一步大棋。

肃顺是镶蓝旗人，父亲是郑亲王乌尔泰阿，在道光年间便是三等辅国将军，后和怡亲王、郑亲王结党营私，连军机大臣对他也都俯首称臣，要知兰儿如何对付此类权臣，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