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谁都不曾爱过
1.选择失败
第一个故事是由Voice开场的,她说自己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而蓝色和小蝶则说她是过于谦虚,如果真能讲得大家都不知所云,那才是真正的实力。Voice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足她小时候就开始的故事,一般情况下,它具有固定的解读方式,但她想尽力表达得跟别人不同。
关于体育,我还记得我的第一次失败。那是小学运动会,我去跑步,妈妈叫我别去。那个时候我太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我,平时她很希望我多运动。那天的跑步当然是一败涂地,我甚至被倒数第二名拉下了很长的距离。
这次比赛在很长一段时间単使我成为一个笑柄,我突然知道为什么我妈那天很生气不让我去,因为她觉得丢脸。可是在那以前,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差,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不断发现自己很曹糕。那时候姐姐的病不明显,她在多数项目上超过了我。参加跳舞她只须一两遍就能记住,可我翻来覆去也不行。不仅如此,我还不能只动脖了不动头,也不能不动胳膊只动肩膀,这些我姐根本不用练。于是我到家拼命拧自己的胳膊,直到快要脱臼。
从小学到高中,体育课成了一个噩梦,我越来越害怕上课,提前一两天就开始惴惴不安。
进大学的(第一节)体育课是测体能,那天我记得很淸楚,第一项是立定跳,平儿排在我前面,她先跳的,一米三,老师笑了,说怎么这么差。接下来是我,我跳了一米二,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
像我这样的人,体育想达标几乎不可能。我面前只有三条路,一是请求进入保健班,二是请求老师高抬贵手,三是等着补考。由于我不肯走前两条路,就只能等死。补考的后果是我没有评奖学金的资格’导致在毕业时跟优毕无缘。
这些并没能真正令我痛苦,我害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他们的嘲笑和讥讽。补考不是一天结束,那几天我得反复去考,看他们的脸色。记得有一次,在我一言不发连续跑了四次一百米后,老师动了恻隐之心,让我到一边坐着,然后继续折腾剩下的人。
我不想这么下去,我恐惧得太久了。也许不少人都以为,我那么做是想及格,其实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有信心,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我知道自己不能通过,但是我一定要他们记住我今天的努力。
整整一个学期,每天清晨跑步和下午体锻,一次也没有缺过,卡上盖满了红章。温度冷到零下,我还是每天穿着衬衣和单裤到场。早晨的时候,冻得眼泪流下来,风吹到骨头发疼。很长一段时间,上楼和下楼都举步维艰。
然后,有一天在操场上,两个体育老师走了过来。年龄大的问我,你是哪个老师班上的?我去跟他讲,一定让你过。另一个老师则说,主任都这么讲,你放心好了。我想他那么说,应该不仅仅是他后来所讲,他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学生,而是从他的经验判断,我没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要求。
短跑是我最弱的项目,因为它最需要爆发力,我不管怎么练都毫无起色,只能放弃。测试要求必须达到三十分才能记成绩,而我离三I分还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立定跳远好一点,可它仍然需要爆发力,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爆发力,我想提起这口气,无奈就是不行,最后练到的成绩是一米五。
铅球更好一点,我一直用男生的五公斤大球在练,后来体育老师又过来义务辅导,扔到了五米,自己觉得挺远的。
仰卧起坐,我惟一的强项,不练也能及格,练后拿过满分。
八百米,我苦练一个学期真正的收获。以前我只能跑五分钟左右,差不多一直在最后。练的结果是,前面一圈半基本还在最后,但能保持不被拉下。到只剩二百米,撑住最后一气告诉自己,必须超过两到三个人,才有希望记成绩。最好成绩是三分四十五秒。
这次锻炼我的收获是,不那么害怕体育课和测试了。还有就足对这个标准产生了怀疑,我认为它不应该定得让我竭尽全力也达不到。既然我用实践证明爆发力这种东西不可能通过后天努力有太大改变,它就根本不应该作为测试项0。
我的体育最后得了七三分,这个成绩显然不是真实的,真实是我不可能通过。平儿很直接地说了出来,你怎么可能比我还高?我测的成绩都比你好。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大学第一次测试平儿比我强不了多少可她根本没有额外锻炼,以后测试全都顺利通过。
即使明知道竭尽全力也不能避免最差的命运,却仍然拼命去做,这样的傻事我希望自己不仅仅在,七岁的时候才敢于做出来。简单来说就是,既然结局注定无望,至少我还可以坚守过程。
蓝色:“你的意思是,通常励志类的文章总是说,应该相信自己,经过努力就一定能成功,所以我们必须拼命去争取。而你认为,即使明知道不能成功,还是付出了艰苦的努力,这种奋斗更为可资,是这样的吗?”
Voice:“不完全是这样,这个解释还足常规的。而对我来说,如果把目标定为成功,即使这个成功是努力后可以达到的,我也没有兴趣去做。正因为知道不能成功,所以才拼命去做。这么说也许你们都不明白,但事实就足这样。”
小蝶你的意思是说,这种失败在某种意义上,是你自己选择的。”
Voice:“对,不仅仅是这件事。很多时候,我不愿意选择通常意义上的成功,而我也越来越怀疑这种成功的真实性。我感觉到,所有这些事件,如果真有意义也只是存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中。”
2.下一个花季
第二天晚上,轮到蓝色讲故事,她借口要酝酿感情,拒绝去烧晚饭。由于小蝶和Voice都声称自己不会烧饭,三个人就夜里的南京路,灯火通明,各色广告牌流光溢彩,胜于白昼。十里洋场繁华得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不得不跑到外面去吃盒饭。上海的各地小吃非常多,奇怪的是跑到这就都变了味,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吃盒饭。
因为没吃到蓝色烧的东西,Voice第一个表示抗议,她要求蓝色做出补偿,至少要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蓝色说,绝对真实自然不行,但我可以讲一个半真实的故事。如果记忆力不出差错,它应该有三分之二是真实的。这个真实度其实就是事实,没有人能完全不走样地复述一件事,除非是机器。
我们一起去了南京路,这里灯火通明,各色广告牌流光溢彩,胜于白昼。十里洋场,灯红酒绿,长而宽阔的商业街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如此繁华让人沉溺流连,使得走在这条街的人凭空生出一些骄傲,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色彩鲜艳、玲垅剔透的长长的观光车在身边擦过,丁当声不绝于耳,坐在面的多半是外地游客。路中一个大大的屏幕,不停地滚动播出各种时尚节目。西装笔挺的白领、时尚开放的摩登女郎、穿着松垮的外国友人和衣裳褴褛的乞丐都拥挤在同一个地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发生着联系。
那天是我的生日,S说一定要来陪我过生日。我们在街上走了很久,最后去了一个冰淇淋店,点了有名的冰洪淋面条。它当然并不足面条,厚厚的奶油铺底,上面是双球,果然很像米黄色的面条。它的味道偏酸,跟普通冰淇淋不同。我并不爱吃,可真的很开心。
我们一起打的回来。“我刚才买了这个,你不会介意吧?”S从口袋里半掏出一个东西,我看了一眼,车里灯光很暗,根本没有看清,可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足我回答:“你还真买啊!”从饭店出来,他说要买水,又不肯让我一起进超市,我当时就奇怪了。
我有点紧张,手冰凉,他握住我的手,说:“你很瘦。”然后把手收回,我也把手拿回来。我一直在想,是否应该带他回去,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求的。如果我现在宣布这是一个玩笑,那就太荒谬了。
我的屋子向来很乱,到处是乱堆着的书,还有衣服,有点女人味的是护肤品,小桌了和书架上都有。地长久没有拖过斑驳没有光泽,但没有注意到,他一进来就拉上窗帘。我则跟往常一样,立即打开电视,听见音乐声传出,心定了点。
说他需要洗澡,我把他领进浴室,然后就看电视。他湿着头发出来,叫我也去洗,我本来不想去,因为昨天刚刚洗过,但我觉得这个话题很尴尬,与K拒绝不如答应的好。于是我就进去了,换成他开始看电视。
我一边冲热水,一边记起忘了叫他坐到床上去,天气凉,他光着脚一定很冷。我重新走进来,照着镜了抹脸,头发还在滴水。从沙发上移到了床边,他就那么坐着。我想了一下,应该坐到沙发上还是床上,结果我还是走到床边,坐下来,勉强笑了一下。
起身压住我的时候,我还没有适应过来,我要求关灯他说:“为什么要关?”然后他想起来问:“你关门了吗?”我关了,但我说不知道,他起来看门,那一瞬间我关上了灯,他好像愣了一下,但也就算了。
S开始脱衣服,他直接把衣服扔到了地上。他进来时,我发现他的脚是凉的。说为什么喜欢我?”我想说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但我没有勇气讲出来。s很努力地想完成,他完全不像没有经验的样子,否则不会那么快,即使他巳经憋了很久。
S开始打开他买的那个盒子,这个东西我不懂。前两天有个男孩刚教我怎么用,他参加了志愿者活动,关于艾滋病的,主要工作是在酒吧分发避孕套。当然,我不是在酒吧碰到他的,他是我的朋友。还有就是,他不是S而是一个Gay。我提醒S要把气泡挤出来,S说他会。
S认真地说我相信,你像我那么火的时候,也不是这么想的。”我说你错了,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很多理论,我都是讲了多年,才开始实践。理论可以修正,但本质不可能改变。那就是,我无法跟你们认同,我不能承认自己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女人,仿佛多年前外国人说我们还不如狗。”
走的时候他问我,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吗?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单纯,我实在看不出来。有些东西,我觉得都不能用不懂事来解释。就说S,他没跟我出事前,经常恭维我。他说自己喜欢有思想的女孩问我是否希望他喜欢我。他甚至给我提了一大堆建议,要我化妆、烫头发、穿裙子……可是一切发生以后呢,他第一句就说,他要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评价这个事,我只觉得这件事让我很不爽。我讨厌那些虚伪的人,尽管我知道他们的虚伪有时候迫不得巳。可是要做得好一点,真的就那么困难吗?人们总是说应该学会爱和感激,可现实是,如果要相信这个就会像傻瓜一样被人耻笑。
我总足以为,他们既然部分接受了我一一以发生关系为标志,至少应该尊重我的感受和想法,但结果不是这样,恰恰相反,当欲望或者好奇满足后,这个就成为放弃我的最大理由,非常荒谬可笑。如果我去争辩对错,也会同样可笑。
Voice:“我想知道的是,这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成分,或者说什么地方是真实的?”
小蝶不管是否真实吧我想知道主人公的原型是谁。”蓝色我抗议,这样下去我就不讲了,难道你们仅仅关心它是谁做的吗?我以为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不在于谁来完成它,而在于它的完成明示或者暗示了什么。”
小蝶:“你自己认为它暗示什么?”
蓝色:“没有暗示,我想说的巳经在前面说过了。”
Voice:“的确是明示这个故事说的无非是所谓419(fouronenight)悖论。一个女孩不可以进行419,因为这种随便的性行为使得男人无法对她尊重。如果你选择419,就是选择自轻自贱。可没有一个人对这种无理的伤害人的道德质疑,甚至是那些被伤害得非常深的人。蓝色认为呢?”
蓝色:“我无法从理论上进行总结,但我觉得,我知道木了美在想什么,就是这种类似的东西。要想不被伤害,只有妥协,无论足向传统,还是向男人希望的那种方式。困难在于,你不可能在指责对方卑鄙的时候,同时显得自己高尚。要伤害他们的惟一办法是鱼死网破,像木子美那样。甚至那样,她也没能伤害到他们。”
Voicc:“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放到阳光下面,身处主流的人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黑暗让他们那么快乐。每个人心里都有黑暗,关键在于你选择什么。只有欲望也没有错,问题是你不能把欲望当做可怕的事情对待。”
蓝色:“这个故事应该配上一个暧昧的画面,男人和女人最好半光着身子,大家喜欢看这种両面。不过总的来说,我认为419还是关起门来做更好,否则人部分人都不敢进行。那将使得寂寞的人增多,毕竞有勇气的人是少数。就像你想让黄包车夫直起腰来工作,可那样会使他们丢掉饭碗。”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3.波澜不惊
Yuan不算是我的同学,仅是一个朋友。她在上海交火念书,是一个工科院校。当年同学想出国的人不少,Yuan也是其中之一,她学习很好,毕业不久就折腾着出去了。
小蝶讲的这个故事一开头就跟她们不同,她坦白地说,这足一个真实的故事,似却是一个跟她自己没有多大关联的故事。
Yuan跟我的关系,本足极淡的,因为她经常来找她的高中同学——我的同屋玩,我们才得以熟悉起来。等她出国后,我们的联系更加紧密。我想,这其屮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段时间我喜欢在半夜上网,这样就可以用MSN跟她聊天,而其他人却还在梦乡,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这个跟Yuan亲密接触的机会。
出国之前,Yuan有一个男友,是比她高一届的师兄。两个人关系挺好,突然间就分了手,甚至没有任何讲得出来的理由。Yuan伤心过一段时间,后来也就淡忘了。关于她的那个男友,大家都觉得可惜,因为他们看上去真的很般配。
那个男孩我见过一次,是去交大玩的时候。那天Yuan和她的男友接待了我两个都是很清秀的孩了站在一起很般配。他们看起来还有点相像,我开玩笑说是夫妻相。Yuan故作生气说,才不要像他,像他那么胖就完蛋了。
传说全国没有一家人学的校门有闵行交火火气,果然是不同凡响,桥型张扬的大门无拘无束伸向天空,造型或许有些前卫,但看了还能让人接受。校门口附近摆了一大片自行车,发光闪亮,密密麻麻排出几百平米,据说这里就叫自行车广场,算是个非常贴切的名字。
校园里有个思源湖,水清澈而平静,波澜不惊。放在空旷的郊区,适合恋人们幽会,比起丽娃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人都说,上海真正称得上美丽的大学校园应该在这里,师大虽然不错,可惜所在之处H渐繁华,成了无聊男子追逐女性的地方。
那天Yuan带我把每个值得去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她的男朋友开玩笑说,你不要这样了,给人家一个理由再来一次。他用一种凭吊的怀念口吻告诉我,可惜现在没有花,春天的时候,樱花一开,小小的花瓣漫天飞舞,到处盘旋,挂在红色的小屋顶一,像童话中的公主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