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虎打小就不务正业,干尽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初中时就带着一票所谓的兄弟欺负和敲诈低年级的学生。上了高中,他疯狂地迷恋上当时红遍大江南北的香港系列电影《古惑仔》,并以剧中郑伊健扮演的陈浩南为偶像。哥们义气,拉帮结派,高三时,索性放弃学业,过上了混江湖的日子,与姐姐邹静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邹静芳一向乖巧,学习刻苦,最终如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知名院校,并有着一份非常体面的公务员工作。若干年之后,还成了知名企业家兼慈善家郑光明的妻子。
于是,邹文虎便成了家人的一块心病,大家都盼望他有一天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可是邹文虎非但没有停下脚步,而且很快就打下了一片天地。如今的邹文虎也成了黑道上的教父级人物。只要他一句话,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没人敢不卖他几分面子。
人生的路有许多条,往哪儿走,怎么样走,走到什么程度,除了自身的努力,更多的是靠命运冥冥中的注定。
邹文虎是个信命的人,他觉得不是自己选择了黑道,而是黑道选择了自己。
如果你信命,那么一切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信,那么一切的注定都是偶然。这就是他的人生理念。
什么黑道白道,那些都是扯淡,只要你混出了名堂,能把黒的抹成白的,那才叫真正的牛叉!
虽是道上教父级的人物,但单从表面上看邹文虎更像个富有的商人。开着名车,住着豪宅,平时经常出入会员制的私人会所,美女陪同,左右拥簇,其中不乏一些模特和二三流的影视演员。
邹文虎弹掉烟头,拐了个弯,远远地看见肖雅雯站在简易工棚的门口。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放下不可一世的表情,微笑着迎了上去。
邹文虎承认自己对肖雅雯是有意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自己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也是个伪君子。如今的社会,伪君子往往要比正人君子吃得开。如果一个人表面上夸你是正人君子,其实是在讽刺你,如果在正人君子后面划一个等号,那就是傻帽!
其实,邹文虎的生活圈子里不缺女人,而且个个都是美女。但那些用时髦的话来讲,都是浮云。只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当然也有精神上的,但这种精神上的不是两个人之间的,而是展现给外人看的,满足虚荣心而已。
相比于那些庸脂俗粉和靠下半身赚钱的女人们,肖雅雯就如同一股清新的露水。自己需要她的滋润,不仅是生理上,更多的是心理上。邹文虎觉得那种感觉是真的,每次见到她,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曾经无数次遐想过她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的情景,慢慢地欣赏,慢慢地品味,让彼此的血液和味道交融,像极了有些年份的红酒。
这几年,他在肖雅雯的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刚开始暗示,后来索性公开追求,什么招都用过,温馨的,浪漫的,奢侈的……以往在其他女人身上招招奏效的绝杀招在她那里却是一一落败。对于邹文虎的穷追猛打,肖雅雯只是委婉地加以拒绝,称自己暂时还没有考虑婚姻大事,只想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毕竟邹文虎是郑光明的小舅子,是“皇亲国戚”,不看僧面看佛面,万一因此得罪了他背后的邹静芳,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她可是集团内部出了名的冷面杀手,真的对自己动起刀子来,谁也保不住!
肖雅雯也曾想过,倘若有一天邹静芳真的想动自己,郑光明会怎么办,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和她发生争执,甚至是撕破脸。不为别的,她只想知道自己在郑光明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几斤几两。但最终发现,这完全是女人本能的醋意在作祟,自己算什么?什么都不算,而邹静芳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就如同拳击赛,二者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况且,这只会把他推到一个两难的境地,自己于心不忍。
“雅雯,工地上这么大的灰尘,你怎么在外面站着?”邹文虎赔着笑脸关切地问。
肖雅雯没说话,只是笑笑,指了指里面正拿着手机踱来踱去的郑光明。
女人都希望男人是感叹号,而男人希望女人是问号或者是省略号。一个女人越是对你爱理不理,扑朔迷离,让你猜不透吃不准,你就会越发地好奇,越发地感兴趣。
男人对女人真正的征服不在生理上,而在心理上。
邹文虎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来,工地上的确不适合谈情说爱。二来,万一她的反应还是冷冰冰的,不等于自讨没趣嘛。
他有些扫兴地笑了笑,然后瞟了一眼里面的郑光明,上前敲了几下门。直到听到一声沉闷的“进来”,他才规规矩矩地推开门。
郑光明见他进来,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坐下。而后,继续背过身打电话,邹文虎半个屁股贴在破旧的沙发上,有些忐忑地点上一支烟。
平时人五人六的邹文虎,每次见到郑光明就如同耗子见到猫一般,浑身哆嗦。刚开始,他不知道这种恐惧和敬畏来自何处,后来发现,两个人的气场不对劲,最要命的是姐夫郑光明的气场要比自己大得多。
根据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他隐约能够知道郑光明的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黑道上信息来源的渠道比其他任何场合都要快得多,准确得多。来之前,邹文虎就得知叶茜一行三人去了三合县调查郑光明的消息。
这个死八婆,看来两年前下手太轻了点,没吓住你。两年前,邹文虎得到姐姐邹静芳的指示,让他派几个人去吓吓叶茜,但要注意度,绝对不能动手。当然,一切行动都在暗中进行,至于姐夫郑光明知不知情,是不是他的意思,他没问,姐姐也没说。这种小事情,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派了手下的几个小混混直接就把叶茜绑了。没想到她现在又出来咬人,而且越发地疯狂,简直不知好歹。
郑光明紧紧地抓着手机,无意透露出他内心紧绷着的那根弦。思量再三,他还是选择了打这个电话给三合县的副县长孙兆迪。毕竟三合县是他的地盘,该关照的关照,该打招呼的打招呼。倒不是自己心虚,要查、要深究,相信每个行业所谓的成功人士或多或少都有问题。这就好比一个人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的面前,身上不可能没有瑕疵,哪怕是过去留下的疤痕,那也是污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在狼烟四起的社会中,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
许多时候,郑光明会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立场上去思考问题,一个是逐利的商人,一个是行善积德的慈善家。到底是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又或是二者可以兼顾?越往深处思考,越难辨认到底自己在扮演着哪个角色。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着双重人格,又或者是每个人都有。
挂了电话,郑光明略停片刻,才转过身。两个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邹文虎又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欠起身笑了笑。
“怎么,这里的太阳很大吗?”郑光明冷冷地问。
邹文虎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了看,总觉得看到的色彩有些怪怪的。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梁,才发现原来刚才进门的时候,忘了把GUCCI的墨镜摘掉。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害怕,无外乎真的害怕和因敬畏引起的害怕。真的害怕是因为他比你混得好,吃得开,你平时在别人面前装爷,在他面前就得装孙子。这只是表面上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天谁比谁混得好啊。而敬畏则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
邹文虎摘下眼镜,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才接到郑光明的电话,只说有事让他立即来一趟,至于什么事没说。不出意外,应该和叶茜暗中调查他有关,而且他刚才应该是向三合县上的“土皇帝”副县长孙兆迪发出了求助。
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郑光明又说:“你派几个人去三合县,盯着这个人。”随后,递给他一张叶茜的照片,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姐夫,这个人看起来怎么那么面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邹文虎故作糊涂地问。
郑光明没做任何解释,冷冷地“嗯”了一声,又吩咐道:“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反映。还有,千万不能动手,知道吗?”
邹文虎表面上奉承着,心里面却暗想,对叶茜这种自以为是的老顽固就应该给她点颜色瞧瞧。在黑道混了这么多年,对哪些人只吓唬不动手,对哪些人就该动手,动手又该动到什么样的程度,邹文虎自认比郑光明要拿捏得准。
交待完事情,郑光明挥了挥手,示意邹文虎可以走了。对这个小舅子他一向没什么好感,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但既然把他留在身边自然有他的道理和取舍,一来,碍于妻子邹静芳的面子,毕竟邹文虎是她唯一的弟弟。三年前,按照邹静芳的意思,邹文虎进了东城集团,象征性地担任副总,不过没有实权。二来,他混迹黑道多年,而且在道上的名声很大,人脉很广。必要时候可以帮自己解决一些比较棘手、又不能亲自出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