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凭与病人那张至少有八成相像的脸,祈临便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想到关于这女子的种种传闻,祈临少有地迟疑起来,不知是该称她为景夫人,还是别的什么。
女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我早已不用俗家姓名,你叫我的道号流尘便是。”
“流尘前辈,您是来看望少主的吗?”祈临问道。
流尘点了点头:“他现在是我在俗世的唯一羁绊。只是,当年据我师傅用紫微斗数推算,他还需要三年时间才会醒来,而且还需要我出手帮忙。但我最近看他的命盘,他似乎已曾清醒过?”
紫微斗数?精通这项法门的道门,在古代都是为帝王服务的,一般修士根本无法接触。这位流尘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历……
祈临心中越发讶异,却没有忘记回答:“是的,前辈。少主昨晚曾醒过一次,并动用法术离开过。事发突然,不过我已经抹去了目击者的记忆。”
他更擅长攻击性法术,在其他法术方面只能算中等。而且又涉及到最为复杂的记忆法术,很是花费了一点时间,也正因如此,才被突然回来突击查房的护士长撞见。
流尘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想到朱焰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祈临刚要回答,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了一下:“他出现在Y省,帮了我同伴的朋友。”
“帮助?”流尘始终没有波动的眼眸骤然一凝,“倒是心有灵犀。客星反客为主,破军共轨而行……难道当年大家都以为废掉的第二道卦,才是正确的?”
这时,祈临终于记起精通紫微斗数的道门是哪家——四大道门之首的全真教!流尘前辈竟是出自这个延续传承了几千年的超级门派!
流尘喃喃说完,忽然看了祈临一眼:“你是我替他选出的护卫,但有些事我却没有告诉过你,正好今天一起说了:等他渡过大劫,清醒之后会和我一起去终南山修道。原本我预备三年后利用黑麒麟的力量设阵来帮他,但现在他不知怎么竟能自行去除魂魄天生所带的咒印,甚至即将提前醒来,那就不必做这些了。我马上就要闭关,没空等下去。我会留下一道信物,等他醒后,你让他带上信物到终南全真去。”
原来黑麒麟竟是流尘前辈一手创立!原来少主之所以昏迷五年竟是因为魂魄里天生带有咒印!
乍然得知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祈临不受控制地瞳孔一缩:黑麒麟刚好是五年前成立,流尘那时早已不是景夫人,更淡出了权利中心,她的名字已成为帝都名流圈的传说。但却仍能从各家挑出有天赋的少年少女组成黑麒麟,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她靠的既不是景夫人的身份,那便是全真弟子的身份!她至少应该是教里的核心弟子,那她的师傅到底是谁?更让人惊讶的是,拥有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源,竟也不能提前化解少主的魂魄咒印吗?
祈临心中疑惑不忆,不知不觉便将疑问说了出来。换来流尘淡淡一瞥:“这都是他的命数,我不便出手。”
不便。
祈临注意到她说的是不便,而非无法。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女子的七情绝弃,让他然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却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道:“等少主醒后,我会转告他,让他决定要不要去终南。”
“不是让他决定,而是一定要去,这也是他的命数。等他一走,你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流尘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压:“记住这点,我走了。”
话音刚落,但见法芒一亮,她的身形便倏然消失。
不需掐诀,不需念咒,说走就走,足见她实力有多么恐怖。
使命结束……留在原地的祈临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觉得心情郁结。不知不觉,乍然见到流尘的惊讶,已全部被凝重取代。
看了一眼床上兀自昏迷的少主,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朱焰为他不平,觉得以他的能力不该来做这种近似保镖侍卫的工作,西陵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他心里也是有不满的。可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还不是黑麒麟,少主还没有出事之前,少主就已经帮过他。
或许这事,连少主自己都忘了吧,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回忆往事,祚临眸光深沉。
母亲在生他时极为不顺,胎位不正,大出血,剖腹时又因种种原因没有打足够剂量的麻醉药……总之,母亲为了生他吃了这辈子最大的苦头,连带着对这个小儿子也看不顺眼。而深爱母亲的父亲,对险些夺走爱妻性命的小儿子也没有半分好感。
父母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其他人,让他始终受到漠视与冷淡。从记事开始,他在家里从没有笑过一次。那时他天天盼着上学,以为老师同学会对他好一些。可不知怎的,同学也知道了他在家里的遭遇,一同取笑他、排挤他,让他养成了更加冷漠寡言的性子。
学园暴力一直持续到高中,愈发变本加厉。父亲政敌的儿子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隔三岔五就要拉帮结派来挑衅。他身手虽然不错,但又怎么抵得过几十人的围攻,受伤住院早是家常便饭。
某一次,那小子还玩了新花样:先群攻把他打个半死,又开车把他带到相当偏远的郊外,扒下他的鞋扔进水渠里,又把他推下车,嘻皮笑脸地说看你怎么走回去。
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轻蔑挑衅,祈临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也正是那一次,或许是极端的愤怒,让他意外激发了潜能。遍体鳞伤的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抡起拳头就砸到了那人的鼻子上。等他从狂怒中醒来,发现整整两张帕萨特的人都被他打得晕死过去。
他正茫然无措间,身后忽然传来机车轰鸣声。竟是与他住在同个大院、天天照面却很少说话的景家公子。
大热的天,景公子顶着烫得能煎蛋的安全帽气势汹汹地驶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帕萨特前,从座箱里抽出支棒球棍正要开打,看清地上横七竖八的那堆人,却突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