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定了要走,可还是有点割舍不下,这城市,她待了多年,也记录了关于她和他的一些点点滴滴,多少有些感情,一旦离开,不是没有伤感。
又想,最近的事情多且乱,离婚,骚扰,搞的心情非常不爽,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现在已经辞职,要走的话也是一身轻松,孩子暂放郝迈父母那里。如此,可说是了无牵挂。
可是,去哪里?是个问题。
家在杭州,经年在外打拼,很少回去,妈妈时常电话邀她回去小聚,知道是母亲想念女儿,可一直没有时间,觉得心中有愧,不如趁此机会回去小住。住的太久是不成的,妈妈会起疑心。心想还是先回去再说,反正是要回的。
思量已定,登时宽心。思乡之心更迫不及待,简单收拾一下,去定了机票。
母亲见她回来,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东拉西扯的聊天,又问郝迈怎么没一起回来,孩子怎么没一起回来。又夸郝迈怎么怎么好,单妮娅一一搪塞过去。此后每日里陪妈妈聊聊天,谈谈说说,或者出去信步走走,或去西湖边上转转,轻松、悠闲而又惬意。心情渐渐有所好转,觉得生活原本可以如此简单。那么是什么让生活复杂了呢?想了很久,毫无头绪,心想这样复杂的问题,即便那个哲学家李教授也未必能够解答。
平静而又简单的日子如水一样滑过,转眼一个星期过去。单妮娅心想,不能再住下去了,虽然妈妈不舍,一再挽留多住几天,可是再住下去难免惹妈妈起疑。
决心要走,就不再拖延,和妈妈说回去有很多事要做,妈妈倒是理解,含泪道别。
于是再一次上路,至于去哪里,单妮娅之前早已想好,她选择去西藏洗涤灵魂。
在那蓝的耀目的天宇下,这座世人眼中充满神秘的高原明珠,灿烂的阳光拨开缭绕的云雾,将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晶莹的雪山,金色的草甸,缤纷的森林,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单妮娅清闲而从容地在布达拉宫、大昭寺之巅一享“日光城”的暖阳;慢慢欣赏古朴的雕塑、精美的壁画、肃穆的佛塔;观赏雪中异常迷人的布达拉宫。
静坐于大昭寺,聆听喇嘛的天籁之音,洗刷掉灵魂深处的许多尘埃,心情顿时变的晴朗。静听大昭寺的钟声,让悠扬的钟声洗去一身铅华,收获一种别样的心境。在巍峨的雪峰前,她同虔诚的藏人一样匍匐,五体投地、合礼膜拜。灵魂有所寄托,心也好像也不那么虚空。
偶然一次,在藏民的篝火晚会上,她邂逅一个美院的男孩子唐文轩,喜好作画,间或写诗。颇有文士风范。也是独自出门,两人相谈甚欢,便结伴去稻城。沿途,不知是不是高原反应还是吃坏肚子,她腹泻,跟得了痢疾似的。唐文轩将她背到附近的卫生所,吃些药,在破旧的小旅馆休养。
病迟迟不好,她过意不去。嘱唐文轩自己玩。唐文轩不乐意。每日,从山下采回一把红草,插到她床前的可乐瓶里。夕晖进来的时候,他背了她去外面看落日。
唐文轩生得魁伟。背她的时候,说:“单妮娅,你轻得跟个兔子似的。”
单妮娅起先不肯让他背,但见他坦荡无拘,磊落光明,也就没有男女之大妨。
她坐到草丛上,呼吸清新的空气,觉得甜丝丝的,静静看他画画。他偶尔瞥她一眼,与她目光相撞,便会露出孩子气的笑。有点局促,有点憨,但是很欢喜。他就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大男孩。比她还小四岁。他便叫她姐姐。
有次,她手机响,是郝迈,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像野兽一样叫:“什么,你说大声点,听不清,算了,挂了。”
他停住笔,看她,说:“你男朋友吗?还是老公?”
她说:“都不是。前夫。”
“你离婚了?”
“是。”
他摇摇头,不再多问。专心画画,画完了,递给他看。单妮娅不懂得画,只觉得好,很干净,仿佛不带一点烟火之气。但好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偶尔心情懒散,不想出去,唐文轩就陪她在房间里谈谈说说,聊聊时局,偶尔也聊聊诗歌。单妮娅很少写诗,却并非一点不懂,大多时候都是唐文轩谈诗,她听。间或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唐文轩对诗歌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从古休诗谈到现代诗歌的各种流派,说:现代诗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鼎盛时期,随着网络化的普及,网络上涌现了大量诗人,特别是梨花体一问世,网络上的诗人那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其实有很多是伪诗人。把一个句子用回车键隔开,再加上几个似通非通的病句,就说是诗。
单妮娅笑:“哪有那么夸张?”
唐文轩又说:“的确是。前阵子读过一个诗人的诗,叫子在川止曰。他的诗很不错,虽然是白话诗,但是很有。能把简单直白的白话诗写的这么有的诗人不多。”
说着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子在川上曰的博客,给她看他的诗。单妮娅读了几首,觉得真的很不错,虽然简单,但很有,背后却带给人很多思考。
唐文轩突然哈哈大笑。单妮娅奇怪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唐文轩道:“你看这首,这就是正宗的回车键诗了,明明是一篇散文,非得用回车键隔开,硬说是诗。”
单妮娅看了下。是网络诗人子在川上曰引用的别人的一首诗,叫《他的传说》。诗是这样写的:
“题记:是否,穿过河流就能急喘而去;是否,停滞在急喘之中就能淼茫如苍。是否,是否……
森林里住着飞禽走兽
住着野人和野人的月光
黑夜撕下一角
是饥饿疯狂的衍生
黎明和黑暗的烟火
将同时点亮阳光的处子
谨以腹记的箴言为真
巫师和众多小鬼
在神的未知里恐惧生死
如何阻止河流流淌
河以水和河神的天秉
划分东西并驰名远古
那些红日和乌云
以上苍和信仰之名存活
这虚幻的河流枉流千载
细沙乃为细沙
不可妄指
那些树一样的人类
在树和树皮之间啃食
传说着爱情的传说
月光光真美
一朵朵花儿在开
一片落叶飞了”
单妮娅看了下,的确是一篇散文,乱,且散。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也不必像唐文轩那样夸张。笑道:“也没什么好笑的了,网络上有很多这样的诗人。”
唐文轩却道:“这个是没有什么好笑,真正好笑是后面的这个评论。你看看。”
单妮娅看了下,也忍不住笑,那评论是这么写的:
“是否,按下回车就能诗歌千行;是否,停靠在回车键之中就能才思泉涌。是否,是否……
网络里住着骚人墨客
住着诗人和诗人的回车
文坛撕开一角
是诗人疯狂的回车
戴尔或联想的键盘
将同时点亮诗人的灵感
谨以梨花的箴言为真
诗人和未来的诗人
在诗的未知里醉生梦死
如何阻止诗人写诗
诗人以回车和回车神的天秉
抑扬顿挫并驰名远古
那些可怜的作家
以文学和信仰之名苟延残喘
这虚幻的河流枉流千载
回车键仍然高高在上
不可妄按
那些不懂回车键的人们
在键盘之中啃食
传说着回车键的传说
回车键真美
一首首诗歌问世
一个诗人诞生了”
这个评论完全依照原诗的格式而写,将回车键诗人的那种无聊讽刺的淋漓尽致,而唐文轩又用诗人的口吻一本正经的朗诵出来,单妮娅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心情大见开朗。
此后身体复原,相携出去游玩,也不再似以前那般落落寡欢,玩的很开心,很尽兴。
唐文轩天性烂漫,洒脱无拘,对什么事都觉得好奇,言谈举止不涉猥亵,让单妮娅觉得很放松。心想原来男女之间的交往也可以如此简单,纯净。心里竟生出些留恋。
但萍水相逢,离别在所难免。是唐文轩档期到了,必须走。单妮娅想想无处可去,说再玩几天。临别之际,唐文轩一再叮嘱,要照顾好自己,互留联系方式,唐文轩有些伤感,又问:“姐姐,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会否记得,曾经在这里,与唐文轩这样一个人呆过的一段纯净的日子。”
单妮娅点点头:“我会的。”
他又很高兴,咧开嘴笑,很晴朗。说:“姐姐,我也会想你的。有机会,我去找你玩。”
单妮娅说:“好啊。”
唐文轩又要地址。这让单妮娅很为难,怎么留,原来的城市回不去了,妈妈家也不能长住。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想了想,只好说:“我居无定所,你要找我,就打电话。”
唐文轩又笑:“我也是行踪不定,希望再有机会陪姐姐浪迹天涯。”
单妮娅看着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心想:“他就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子。浪迹天涯,哪有这么浪漫?这么诗意?”
送走唐文轩,心里又觉得很失落,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想起郝迈,不知他现在怎样了?自己离开以后,林茵能走进他的心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