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龄忽然扑到兰卡身上,兰卡暗吃一惊,及时扔掉火把,火把不大,且撞在石头上,一下就熄了。“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他还要继续责怪延龄,却见后者抬起头,眼泪溢满了眸框。罪责之语已到口边,却还是被她的眼泪淹没。看着那个可怜十分的神情,兰卡无意识地伸出手要给她擦去眼泪。而她一掌拍开了他的温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这里——这里是母亲她,她跟父亲初遇的地方!即使——即使是你!我也绝不允许你这么做!”延龄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坚定的决心和着眼泪,一字一句刺入兰卡的心,他眉头紧皱,不知所措。延龄揪着兰卡胸前的衣物,将头埋得很深。这一刻,仿佛是兰卡心中传来了呜咽的声音,他仅是一愣,接着抱紧了怀中的小人。
“延龄,这不是我的旨意。”他轻轻地说道:“君王派我到此,就是要烧掉延龄草原。我此前不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地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中的疑惑此刻被更浓的歉意所蔽,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个简单的拥抱。
待延龄哽咽渐停,兰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返程。但延龄一瘸一拐的腿让他心中并不愉快。“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哦,”延龄微微一笑:“是跑起来的时候。”
延龄一个纯真的笑容,让原本平凡的脸扬起了丝丝生气。兰卡也回她一个微笑,便说:“我们回程的时候,先到那个有旅店的小镇,请个大夫,休息一个晚上再回去吧。不急。”
可是延龄笑中似乎有所顾虑,兰卡走过去,扶着她的腰将她一下子抱到马上:“延龄草原我不烧,就把它留下。我会禀告殿下中止的任务是因为突然来了刺客。你看这样可行吗?”见延龄狠狠地点点头,兰卡笑着跳上了马。落背一刻,宛若只剩清风灌耳。背着兰卡,延龄心想:他的功夫这么了得,为何要隐瞒着呢?
两人赶到镇上已入夜。兰卡借问旅店时,店家十分不好意思地告诉两人迎宾的客房只剩下最后一间了,还不忘确认最后是否需要。因为在最近几日,鼎离之国忙着挑选部分舞女以进贡它国,欲要攀上点关系,好镇压兵事强大的西国。因此,延龄镇上来了很多各国的使者,房间很快便不足够供用了。
听罢,延龄只是皱了皱眉,兰卡猜出她的心意,就问:“请问是在哪里能够看到舞娘们的挑选呢?”得到店家的答复后,兰卡转向问延龄:“要去观望台看看吗?”“去。为什么不去。”
“是啊,”热心的店家搭腔道:“陛下就在观望台。你们此生有幸了,能一睹鼎离陛下的龙颜。。”
华灯初上,人头涌涌。在舞台的正中央,已有几名风姿女子为开幕仪式在舞。兰卡紧跟着延龄,前者伤了腿,受了治疗,走走停停,后者跛着腿却走得很急。
“延龄,你那么着急干嘛?晚会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话没完,延龄气冲冲小跑上台,兰卡搞不清她的想法,只是愣在台下。有几个人大声地呼喝着突然上台的延龄,且又惊她捣乱会场秩序,一边要上去扯她下来。台上舞女们纷纷带笑,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一旁看起热闹。
音乐未起,延龄自顾自的跳得起来。舞着扭到的伤腿已是勉强,再有几个人要来拉她,整个舞蹈断断续续,不堪入目。但她依旧坚持,有人来阻,她或是推开或是跑到更空阔处,继续跳着。后来跟她周旋的人见她不过孩童年纪,已经不屑管她了,怎料在来看热闹的镇民们之中却有人指出:“妈呀,你们看!这丫头跳的是要砍头的舞蹈!”
“我的天呐!这不就是当年那个倾国王妃衣伯妲的《诗经?硕人》!这小娘们胆子够大啊!”
“是啊!这支舞已经禁止好几年了!”
“还在跳啊!不怕砍头啊!”
“真敢啊!”
承接圣旨的主办方是镇上的小富商。在一旁听了不得了啊!赶紧叫来府上几个大汉逮住了延龄:“拉!把这小妖精捉出去给殿下处置!”毕了,还掏出小手绢儿擦汗。兰卡正要阻止,无奈人群热情高涨,有那一瞬,他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而自己腿上中了暗器的伤也成了最大的障碍。
当他突出重围找到延龄时,后者已被五花大绑。小富商用力地捏着延龄下巴,恶狠狠地道:“死丫头片子!真不怕砍头吗!你若连累了我!老子打死你!走!带过去给殿下!”延龄闻言,轻蔑一笑:“哼,你倒是带啊。”兰卡知道不妙,紧忙拦下众人,神情紧张道:“延龄你犯什么傻啊?大家听我说,有话好讲,她还只是个孩子。”此情此景已经顾不上什么亲王的地位。兰卡心中暗想,若要是真劝不了这帮山野莽夫,也只好动手了。怎料延龄却说:“不怕。让他们带。有件事,我必须当面问清楚他衣鼎离!”
言罢,人群炸开了锅——这丫头不怕砍头,大跳《诗经?硕人》,如今还大胆包天地直呼陛下的名字!正要声伐时,一列有序的禁卫军在人群中开了路。小商见过世面,知是陛下亲临,立马就跪下来了。迅速行礼的人群中,只剩下两个依然站住的人儿。面对异国的礼节,兰卡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听说,有个妖女在吾王的地盘上大跳禁舞是吗?”小福子搀着衣鼎离。只是几个月,他的身体却每况日下,当初的马上轻狂,如今却连走动也十分不便。但他在观望台歇息时听来人禀报这起荒唐事,觉得愤怒难平,就亲自来了。
“陛下安好。”兰卡欠身行礼,用的是斯南的礼数:“在下是斯南国的亲王卡萨布兰卡,任务缠身,游经此地。手下婢女个性张扬。又因初来乍到,不知有此规矩,望陛下原谅。”
“喔——”衣鼎离呼出一口长气,心中虽然不爽,到口边却是谅解之辞:“噢,兰卡啊,吾王有所听闻。哎——不知者无罪嘛。就当买下亲王这个脸,今日就这样别了吧。”
“不别!”被捆的小人一声怒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懦弱了!”
衣鼎离闻声先怔,手猛烈地抖着,眼泪自觉地落了下来。他本该转身,现在却甩开小福子的搀扶,略带艰难地拨开人群,终是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衣鼎离张着嘴,抖动了几回,声带哽咽,这才道出了她的名字:“延龄。我的延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