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思乱想,各种假设又推翻各种假设的折磨中,乐伊人睡着了。梦里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自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那双水晶鞋只有她穿得上,却是十分嗝脚,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王子邀请她跳舞之时,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喝倒彩,伴舞的音乐那么刺耳。乐伊人以第三人称的方式,看着自己在舞池中孤立无援,想要冲上前去把自己拽走。就在她努力拨开人群,累得满头大汗而无果的时候,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机的闹钟,在一旁肆意地响着。
乐伊人拿起手机,把闹钟关掉,然后重新躺下,乐伊人习惯把闹钟提前二十分钟,并不是为了睡觉,只是为了享受,闹钟响了,还可以继续再睡一会儿的满足感。
如果是平日里,乐伊人一定会美美地翻个身,再朦胧的睡一会儿。可今天,乐伊人满脑子都是郭向铭昨天,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去的身影。
无精打采地到了办公室,乐伊人身边的几个同事都在严阵以待地盯着电脑,神情紧张。
“丽丽,你干嘛呢?”乐伊人有些好奇地问。
“火车票,春节的火车票开售了。你过年回家吗?”丽丽连头都不回,右手握着鼠标,两眼盯着电脑屏幕,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
乐伊人这才恍然,原来已经快要过年了。“回,回家。”想到家,乐伊人潮湿的内心又有了点阳光进来。可是乐伊人并没有打开售票网站去买火车票,而是起身去接了杯开水。
端着水杯还没坐下,丽丽终于抬起头看着乐伊人,“你不买火车票?要坐飞机吗?”
“我那个方向,就是飞机都不好订票。”乐伊人一手打开电话,另一只手握着杯子。
“那你不买票,是准备走路回家?离过年也就只剩下二十几天啦。”丽丽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再说吧,反正火车肯定是买不到。”往乐伊人的家乡那个方向的火车,几乎是最难买到票的路线之一。每年上大学,要不就是她买站票,要不就是花高价买黄牛票,她甚至还有过一次大年初一才坐上火车回家的经历,总之,乐伊人对于过年回家买火车票这件事,已经是心灰意冷。大不了就是不回家嘛。
尽管乐伊人已经对买不到票采取了破罐破摔的态度,但是这件事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乐伊人本就低落的心情。一个上午她都没有办法专心于工作,侧过脸看着窗外,天气也适时的阴暗了许多,天空灰蒙蒙的向高耸入云的大楼逼近,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果然,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出现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下雪了,下雪了。”
S市偏南方,和北方的鹅毛大雪,遍地银白相比,这种程度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在S市,雪花落在地上,就马上化掉,变成了一滩泥水。再经过彻夜的寒冻,就变成了硬梆梆地冻在地上的黑冰。乐伊人对于这种雪景,没有丝毫兴趣。那种漫天飞舞,簌簌而下的雪片,那种积得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嘎吱作响,还能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的,才能称之为雪景。
因此,听到有人嘀咕下雪了,乐伊人也只是转了下头,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在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工作着。丽丽刷着购票网站一个上午也没有刷到回家的火车票,情绪低落也无心看雪。站起身,拿出一包零食,邀请乐伊人一起去咖啡室。
乐伊人正是无法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欣然和丽丽一同前往。
刚走到通往咖啡室的那个甬道,就看见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steven。steven十分热情地招呼她们。
“你们去喝咖啡?”steven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他们身边。
“是啊!”丽丽笑着说,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态度有些冷淡的乐伊人。
乐伊人勉强也应了一声,“嗯,喝咖啡。”
看乐伊人如此态度,丽丽心里都替她着急。丽丽姓祁,因为丽丽叫着实在顺口,几乎所有人都会喊她丽丽。丽丽比乐伊人大五岁,乐伊人刚到公司做管理培训生轮岗到企划部的时候,就是由她带着的。丽丽也是北方人,是东北那旮瘩的。却长得一副婉约派的身板,和一张眉目清秀的脸。也是在S市上大学,毕业后和男朋友一起留在了这里。前年刚结婚,所以当时乐伊人跟着丽丽实习的时候,对于丽丽的这种生活轨迹表现出了万分的羡慕。丽丽也十分喜欢这个单纯善良得有些傻气的姑娘,也许是看见了自己刚出校门时的样子,在公司里,乐伊人也就和丽丽最亲。因此,对于乐伊人和steven的事情,她格外上心。她是真心想要撮合这对璧人。所以,当她看见乐伊人有些不积极的态度的时候,真想狠狠在乐伊人胳膊上掐一下。
“还有零食。”丽丽的视线越过面无表情的乐伊人,举起那包零食,笑呵呵地对steven说。丽丽实在是觉得这气氛尴尬。
三人鱼贯进入咖啡室,乐伊人到咖啡机前去打咖啡,顺手做了三杯。只是依旧对steven不冷不热,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亲密感。
steven不知是并不在意乐伊人这种态度,还是没有觉察出乐伊人的变化,仍旧十分殷勤地拖着乐伊人和丽丽聊天。
“外边儿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二场雪了,我刚才出去了一下,冻得我受不了,赶快跑回来喝杯热咖啡。”steven坐在背对窗户的位置。
丽丽见乐伊人只顾低头看着咖啡杯,就赶忙接话。“这还算冷啊,在我们东北,零下三十多度,出门儿呼出来的气都能结成冰。”
“哎呀,丽丽姐,你是东北人啊?!”steven说。
“是啊。”丽丽有些得意的说。“我大学在S大,毕业就留在这里了。”
“那你适应得真好。”steven问,“我刚到美国那段时间,觉得哪哪儿都不适应。你这从大北方来到这里,感觉成了南方人了一样,我还以为东北的姑娘,都是那种能扛枪上阵的东北大妞呢。”
两人小作一团,乐伊人只是附和着笑了笑,依旧一言不发。
“我倒是挺喜欢南方的,空气,环境都很好。就是每年回家不方便,我今儿都刷票刷了一个早上了,还是没有刷到回家的火车票。实在不行我就要坐飞机回去咯。我看了那时候的飞机票,哎呀,那个贵啊。”丽丽说。
“噢!那倒是挺麻烦的,伊人你呢?”steven转向乐伊人,依旧亲切的问。
“我还没有买票,到时候再说吧,离放假还有段时间呢。”乐伊人回答的十分客气,礼貌得恰到好处。
“伊人她的票更不好买,每年到这个时候,她的那个方向都是最热的线路,站票都难买。而且,她那里的飞机票都难买到。”丽丽用关切的语气在诉说着乐伊人的遭遇。
“这样啊,那不如就留在这里过年啊!”steven天真地对乐伊人提议。
“那怎么行,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爸爸妈妈一年到头就过年能见我一次。”乐伊人说着,眼神里思乡和想念父母的情愫开始浮现,如果再继续说下去,这些情愫一定会很快就化为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的。
steven不再说话,他在懊悔刚才自己的莽撞,乐伊人今天看起来一直心情不佳,大概就是因为买不到车票回家吧。
可是,乐伊人此刻心里正在翻江倒海的念头却是,郭向铭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来一个电话,发一个短信。早上一直到现在,乐伊人已经给郭向铭打了四个电话了。每次拨通都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平静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这个女声有多让乐伊人讨厌,或者有多让那些拨打电话想要找某个人,却怎么都找不到的人讨厌,她自己肯定不知道。
三个人在咖啡室里坐了一小会儿,就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工作了。
咖啡室里一阵放空之后,乐伊人的思绪明显可以集中了。她开始投入到工作当中,忙是治疗一切坏情绪的良药,时间什么的那是中药,长久服用才会有疗效,而忙确实立竿见影的西药。一忙起来,就可以完全忘记那些恼人的事情。
吃过午饭,乐伊人继续整理因为早上放空而落下的工作。
老胡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让大家先停下手头的工作,要宣布一件事情。
“今年的年会呢,马上就要举行了,企业文化部组织我们公司内部,各个部门出节目,大家谁有什么好的节目吗?”
丽丽马上转过身,大声说:“乐伊人小提琴独奏!”
办公室里立刻喧嚣了起来,企划部不是单独的一间办公室,而是和销售部,行政部,人事部的职员共用一间大的办公室。听见丽丽大声喊让乐伊人出节目,大家都起哄了起来。怂恿着乐伊人出节目。
原本乐伊人是不怕演出的,从小就在聚光灯的舞台上长大的,简陋到就是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子,豪华到后面有交响乐队伴奏的音乐厅,她都曾经演出过。但是,他们这么一起哄,倒是让乐伊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