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说干就干，和成立公司一样，这是我现在的主要工作。于是，我每天仍然满大街逛，只不过现在不是闲逛了，现在我是在有意收集民间信息，我要通过这种方式听听在老百姓口里，哪些人是贪官，他们又住在什么地方。
同时，我还有意识地看当地的报纸，还有事没事到各个政府部门附近转悠。时间不长，我就摸到了点门道。要办这事，唯一的关键点就是要找准目标。通过在权力部门办公地点外面逛，很容易就发现了这里的头头和他们的专车，然后再顺着车找到他们的家。这事更容易。因为政府部门的人都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你只要找到了某个政府部门的住宅区，就不难找到这个部门领导的家。
要不了几天，我就发现了三个目标。他们分别是市财政局局长和一个区长一个区委书记的家，我决定先从他们三个下手。
于是，我每天早晚都以不同的方式到他们的楼下经过，我得摸清他们家里人的出入规律。我发现财政局长和区委书记的家里有保姆，而区长家里一到上班时间就没人。
我把第一次试水选在区长家。这天上午九点，我装作疏通管道的来到区长家的单元里，小区看门的见和一脚工作服，又拿着管道疏通工具，便只是简单问了我一声，就让我进来了。站在区长家门外，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他家的门。进门后，我把门反锁起来，迅速来到每一间房，查看每一个柜子和抽屉。我从来没到过领导家，更想像不到领导家里的东西如此丰富。随便一找，我就找出了三十多万块现金和七块名牌手表，还有一大摞存折以及其他的烟酒和高档衣服相机什么的，我既不需要，也懒得数。把现金和手表收好后，我立即出门，回到出租屋，我的家里。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现金，关好门窗，我把现金堆放在床上，一遍一遍的数。当然，我没有一张一张的数，那太费事了，我是先数好一摞，然后再一摞一摞的数，总共三十八万。我只是随便在柜子里找了找，如果仔细找，我想他家里应该还有更多的现金。
这些表我都不认得，但看这做工，我知道是世界名牌。我不知道应该拿这些表怎么办，我自己戴是肯定不行的，这与我的身份不相符。卖也卖不掉，我所认识的人都是处在社会底层的穷光蛋，既不会有人识货，也不会有人买得起。我只好先不管它，就随手把它丢在床头柜里。
原来我只是听说过当官的腐败，现在是领教了什么叫腐败。三十八万啊，该老百姓多少年的收入啊。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把这些钱存到银行里，非要放在家里让小偷来偷？未必是银行存款太多，不方便存？他有那么一大摞存折还怕多了这三十几万？也许这是最近收的黑钱，他还来不及存进银行吧，这是最有可能的。
也不管他是什么原因了，反正这钱已经改了姓，归我了。我要拿这钱干点什么？装一部电话，开个公司显然是太小儿科的事了，剩下的钱怎么办？我原想通过办公司来帮助社会底层老百姓，现在这多钱在手，我该如何帮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呢？这真是个问题。我既不能拿着钱见到穷人就发几个，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跑到慈善机构去捐几个，眼下，我只能找个地方把钱放好，当然，如果公司办起来了，运行还好的话，我也能适当存一些到银行，但现在不行，现在我一无所有，这些钱也不能太多的露在阳光下面。
对，就把公司办起来，尽量把业务做大，然后我就能把钱存进银行，我就能时不时的向慈善机构捐赠。想到这里，我觉得我的人生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我抽出三千块钱放进口袋里，剩下的我放进一个大塑料袋，然后丢进一个破竹筐里。为了保险，我在竹筐上面又随便放了些家里不用的破烂玩意，放在墙角。反正我这屋子只这么大，也没更好的存放地方，就这么放着，即便来了个人，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竹筐里有什么宝贝的。
然后我来邮电局去申请装电话。那帮老爷们收了钱还要我等几个工作日才能装，那就等着吧，心急吃不成热豆腐。
从邮电局出来，我又到工商局去咨询办公司的事情。对这件事，我一窍不通，就在半个月前，我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开公司当老板。想着不久就可以开张了，老板这么容易就可以当上，从工商局出来后，我感觉心花怒放，似乎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我马上会成为老板而向我祝贺似的，我感觉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就连路边的景观树也比平时看上去更绿更充满生机了。
老板就得有个老板的样子，我回到家里，又拿出七千块钱，到摩托车专卖店去花五千八百块，买了辆南方125，其实我更喜欢另外一辆日本原装铃木125的，但那要一万多，开起来太打眼了，那是我这身份最忌讳的。
偷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辆摩托，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摩托了，开上它，我感觉格外爽。印象中，我觉得南方是国产摩托中质量最过硬的，你听这声音，试试这减震，感觉这油门刹车，哪哪儿都让人舒服。
有了车，来往更方便快捷，办事效率也高多了。我一天几个来回的往工商局跑，又按要求到居委会、税务局和银行等十几个部门轮回跑，花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把公司执照给办下来了。
多亏了这辆摩托，要不，就是再有一个星期时间，恐怕也办不下来。当然，工商局的人说，现在他们也在提高办事效率，放在以前，怎么办也得一个多月。
给公司取名字的时候倒是费了些心思，第一想法我是准备用我的名字作为公司名字的，就叫柳塘市东海劳务公司，但随后一想，这名字并不是我的真名，打眼不说，也没多大意思。这时我想起了柴国兴，正是当初和他在一起商量到这里来安身的，现在他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于是，我就以国兴为公司的名字，这样既不显眼，又具有很好的纪念意义。报上去，一次就通过了，现在营业执照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柳塘市国兴劳务服务公司。
在公司的性质上，人家问我是国有的，还是合资的，还是独资的，我一口气应承下来：独资的，现在我有的是钱，合什么资啊。
把隔壁租下来，又添置了几件办公桌椅什么的，就有了办公室的样子。现在整个二楼都是我的了。电话就装在办公室，为了方便，我让他们给弄了个分机，放在我床头，尽管目前一个能打的电话也没有，但有个装备，看在眼里感觉都不一样了。
现在我就成了老板了，一大早，我就卧室和办公室两边晃，尽管整个二楼只我一个人，但感觉硬是不一样。在二楼转够了后，我骑上摩托，又到各大工地和企业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我找到一家最好的文印社，给自己印了名片，我就要那种质量最好，看起来最有档次的名片。我还印了很多传单材料，明天找人四处散发，我得让大家都知道，现在柳塘有了劳务公司了，人家大老板来了，需要人，只管找我就行了。
下午，我又到东门，让张成找几个人晚上到办公室来，我得庆祝一下。
张成一听，乐成什么的，立马让大家早点收工。于是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的，都涌进我的家和办公室里，大家说笑着，打闹着，开心极了。
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借着酒兴，张成告诉我，先不急开张，得选个黄道吉日，这事马虎不得。
成！那就先不开张，咱选黄道吉日。
张成又说，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熟，知道离这不远有个会易经八卦的师傅，灵得很，明天他就去请人家算算，择个好日子。
席间有人说这是大家的喜事，自从我出了主意后，大家的收入明显看涨，现在又成立了公司，以后的日子就更不用担心了。既然是大喜事，他们就得凑凑份子，表示一下心意。
我坚决不让，我心说，现在我正为那些钱不知怎么花出去而着急，你们还凑什么份子啊。口里却说，还没开张呢，不急不急。
于是，喝酒就成了今天唯一的事情，大家开心的一塌糊涂，直到人人都喝的东倒西歪才作罢。
八十
公司不开张也不影响我四处找业务，同时，我还让人把印好的传单张贴到各住宅区，各大工厂企业门前，为这，好几家文印社都忙活几天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星期，业务就来了。
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上楼，就听到电话一个劲地响。这是电话头一次响，我知道，一定是好事。连忙三两步跨上楼，不等我进门，铃声还是停了。幸亏装电话时，我研究了一下，知道有个未接电话回拨功能。我连忙回拨过去，那边一个声音就急切地说：“哎呀，我说你是个什么公司嘛，连个电话都没的人接，都急死人了。”
“对不起，人刚下楼了，没误您事情吧。”我连忙陪笑谢罪。这真的是第一个业务电话，尽管受了几句抢白，我还是高兴的不行。
“我是近水楼台楼盘的，过几天就要进场了，你们能提供三十个劳动力吗？”
“没问题啊，你需要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格外的条件，只要能吃苦，能干活就行，男女不限，年龄不限。当然，年纪太大了，不能干活可不行。就是只要能在工地上干小工的，都行。”
“行，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具体谈细节上的问题，可以吗？”
“明天早上吧，你到近水楼台工地来找张经理吧。”
乖乖，这还没开张呢，就三十人的单子来了。人呢？我上哪儿找人去？传单都发了好几天了，还没见一个人上来应聘的。放下电话，我骑上摩托，一阵风似的跑到东门劳务市场来，我让张成他们赶紧给我找人，首先要三十人，后天报到。同时，我把招人的条件作了简单交待，张成他们说，不用交待了，都是干这个的，心里有数。
另外，我还得找个人天天在公司守着电话，我不能让那电话一天到晚有没人接吧。对，这人要女的，这职位就叫秘书。
张成说：“就让我表妹来吧，她刚高中毕业，前两天刚从农村来，正找事呢。”
也行，有熟人介绍更放心些，我让她明天一早就来。
好了，看来有张成他们张罗，三十个人是没问题了。晚上，我开心的一个人独自抿了几口白酒。
第二天一早，张成就敲门。
我把门一开，发现他带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他介绍说，这就是他表妹，叫林清月，19岁，刚高中毕业。介绍完，他转身对林清月说：“这是赵总，你以后就在这里上班了。”
行行行，这姑娘看上去不错，就来吧。我连忙把他们让进隔壁的办公室里，让他们坐会儿，我还没洗脸漱口呢。
等我洗漱后再过来，林清月已经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张成站在外边走廊上抽烟。我叫过张成，说：“张大哥啊，现在公司尽管没有正式开张，但业务已经来了，我这里也缺人手，要不，你也过来吧，就在这里帮我，不用再去东门了。你知道，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我哪成啊，我是送表妹来的。你让我出出力，跑跑腿倒没问题，我可干不了这坐办公室的事。另外啊，你现在是老总了，不要再一口一个大哥的叫，让人听了不好，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张大哥啊，我俩谁跟谁啊。你看我俩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但不是挺有缘分的吗？就这几天时间，我们发生了多大变化啊，你说。”看着他，我认真做了一回他的思想工作，“你看，我是外地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好多事还得你帮着。你过来了，不喜欢坐办公室就不坐办公室嘛，你可以跑工地，跑项目啊。比如说，过几天这三十人要进场，不得一个人带着啊，你就是这三十人的领导啊。你说这是多大的事情啊，总不能事事都我一个人去做吧。”
说了半天，张成才应承下来了，但他还是跟我作了声明，他不是干这活的料，但可以先来，一旦干不了，他立即走人，还是回东门去单干。
和张成谈好了后，我又跟林清月交待几句，就去近水楼台。
下楼后，我想了想，又转身上楼，给了林清月五百块钱，让她去买些菜，另外让她看厨房和办公室以及家里缺点什么，也自己作主，去买回来，以后我每天回家吃饭。下楼前，我没忘了把我住的房间门反锁了。
到了近水楼台工地，还不到上班时间，我跟看门的老头打了声招呼，就到里边四处看了一遍。这是个足有两百米的院子，除进门处有几间小房子外，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看样子，这是个大工地，得有几十栋楼，也不是一两年能做完工的。看到这些，我心里更有数了。
八点刚到，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我上前打听谁是张经理，那人四处张望着，就指着一个刚进门的年轻人说，就是他。
我迎上去，简单自我介绍后，我们开始谈合作的细节问题。这是家外地公司，刚从浙江进入柳塘，他们想在柳塘一炮打响，做个样板工程，各方面都要求很严，对工人也一样。他们不愿意接受零散的劳动力，说那样的劳动力既不好管理，也没有劳动效率。因此看到我们发的传单，就直接给我们打电话了。价钱也不错，凡是进场的劳力，一天八十，按人头给。而且，张经理还说，这只是头一批用人，只要合作好，今后还有更多的合作机会。光这个楼盘，全部动工后，就要四百多工人；而他们公司在全柳塘市，正在或即将开工的楼盘有四个，以后还会更多。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合作呗。我想。
但人家的钱也不是白给的，介绍完情况，张经理拿出一张合同给我。
到底是大公司，就是不一样，人家把合作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都列出来了，一条一条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你合作得好，你就能从中获利；如果你合作的不好，你不仅没利可图，还有倒贴钱的可能，要是因为工人不服从管理而出了大事，你这公司就有关门倒闭的可能。
这是我平生头一次看合同，我不得不仔细地看一遍。张经理也不摧我，他就去办他的事。一个多小时后，我才把合同看完，也没提出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
按合同约定，作为劳务公司，我得先给付五万块钱定金，如果在工程进行中，我的人不能按时足额到位而影响工期，就要从定金中扣除部分损失。
这没问题，我知道，这才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钱我没带在身上，正好，我也没带公章，我得把合同拿回家盖公章，顺便再把钱给带过来。
但张经理给了我一个账号，让我把钱打进去。我立即知道，人家大公司，哪有天天带着一大堆钱出门办事的？我心说，幸亏我没有说出口，要不真让人看出红屁股来了。
回到家里，我让林清月把公章给盖了，我自己又回到房间里拿出几摞钱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下楼到银行去。
从银行出来，我想起刚才和张经理谈话时，他腰间的BB机叫了几次。我知道，这玩意儿跟电话一样，是成功人士必备的装备。于是，我拐到邮电局，给自己买BB机。
人家问我是要数字的还是要中文的。我都不知道数字的和中文的表示什么意思，听人一解释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东西还能直接知道人家说什么，那还用说，我就要了个中文的。
中文的大，放在腰间，显得格外气派。从邮电局出来，我感觉自己又上了一个层次。
当再次坐在张经理面前时，我发现他是用的数字机，便有意识地用手在腰间拨了拨，那份自豪，感觉他正跟我签的是有利于我的不平等条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