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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铡墩继续说道：“他不来，事情还要少些！——哎，忠老爷，那年他刚当上个‘生产救灾委员’就闹出的那件事儿还小吗？您老人家忘了？”办公室里响起附和的笑声。田大忠听了，笑着说道：
“那都是过去了。百怀当了志愿军，在朝鲜负了伤，是三等残废，是荣誉军人，复员回家来了，咱要欢迎他，关心他。哎，百广，他家是咋闹起来的，问了吗？”
田大忠对田百广的发问，好像给大家出了一道讨论题，不待田百广回答，一下子又轰轰烈烈议论开了。纪铡墩高声说道：
“哈，那还用问！是他老婆偷人养汉的事儿发了呗！”
“他才回来怎能恁快就知道？这种事儿哪个还会给他说啊？”有人疑问。
“就是的，看他那德性那人缘儿，谁会给他说！”有人附和。纪铡墩不耐烦地说道：
“哎呀，还要谁说！他是瞎子呀，都出了怀了还看不见！”
“穿着厚棉袄，你能看得出来？就你眼力好！”田立章反驳道。纪铡墩笑着说道：
“我说田立章呀，穿着棉袄看不出来，脱光了还看不出来吗！——您想啊，俗话说：‘当兵三年，拿着母猪当貂蝉！’他田百怀这一年多的晒垡**，那天一黑还不饿龙饿虾似地上床就扯衣裳呀……您想想，脱得光溜溜的，被窝里一摸——还不现了原形了吗？所以呀，半夜就打起来了！”
纪铡墩说完，大家哄笑着，但是心下倒佩服他分析得怪合情合理的——话丑理端呀。当纪铡墩说到“当兵三年，拿着母猪当貂蝉”那句俗话时，坐在他旁边的符萍脸一红，娇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
田立章咳了两声，压了压哄笑声，说道：“爷们儿，都听到了吧！这纪铡墩很像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呢！——纪铡墩也当过兵，还不了三年呢，到现如今还没娶媳妇，那你把几个母猪当了貂蝉了呢？啊？”他这一问，好像热油锅里浇进了一瓢冷水一样，激起哄堂大笑，把纪铡墩弄了个面红耳赤开口不得。符萍红着脸在旁边轻声地畅快道：“活该！哪个叫你叉着嘴乱说的！”纪铡墩为了摆脱自己的尴尬，没有接田立章的话茬，只是扭头对符萍报以歉意的微笑，自顾自地说道：
“爷们儿，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朗朗青天不可欺。’他田百怀这也是天报应！想想他是怎么祸害人家白兰氏的？这下子好了，他自己的老婆心甘情愿地陪人家睡觉，跟明路夫妻似的，给他弄了一顶实实在在的绿帽子戴上！——真是大快人心呢！”田百广听了，接着说道：
“记得一本书上有句诗，说‘我淫人妇妇淫人，’这正应着田百怀了——他糟践了人家妇女，他老婆就去勾引别人睡觉，还怀了人家的孩子，还真的是报应不爽呢！”
田明道当时是乡青年书记，也来参加开会，这时候忍不住接过田百广的话说道：
“百广叔说得不差，这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一首叫作《天道不差移》的诗，用在田百怀这个事上，正好合适。诗是这样的：
人心或可昧，
天道不差移。
才污人家妇，
忽沦绿帽龟。
他作践了人家妇女，还洋洋得意，到处毁人名誉。谁知道转眼之间，绿帽子戴到他自己头上了！”
等大家笑够了，田大忠对田百怀家中发生的事情也已经了然了。他半天没有说话，但是对刚才纪铡墩、田百广和田明道几个人说的话也深以为然。然后，就言归正传地说道：
“咱开会吧。有两件事儿：一是接到通知，上级要来对土改工作检查验收。这个事儿，百广多费点儿心，把咱庄土改的情况汇汇理理，到时候就由你来汇报，咱们配合工作。”接着又说了第二件事，上级要求修芝河堰，要求在汛期之前完工。接着就商量制定标准，核算工程量，工程分派办法等。
且说田百怀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思前想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恼，越想越恨。首先恨的是自己那个臭婆娘！我当兵上前线，给家里挣来个“光荣之家”牌匾，你不珍惜荣誉倒还罢了，可你总不该偷人养汉，给我戴个绿帽子吧！你还像过明路似的，还怀起野种来了，还说比我的种好！还不认错，反骂我是“眠花宿柳的流氓无赖”，还说宁愿跟着孙治业！我打了她一耳刮子，她却在我脸上抓了三道血口子，让我没法见人。哼！臭婆娘，老子早就想休了你这个又老又丑的臭婆娘，只是不忍心。这下子可是恩断义绝了，可怪不得我了。孙治业更可恨！你个要饭的小子，胎毛没褪，乳臭未干，竟然敢睡我的婆娘！“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不收拾你我田百怀誓不为人！首先，破坏军婚就把你送进监狱。不行，还要告你强奸！对，告他强奸！——嗯，看来还不能忙着离婚，得先哄着那婆娘咬死口是他强奸，把孙治业整死再说。还有，乡亲爷们儿也太可恨！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都没说给我透个气儿，却让我蒙在鼓里。小心往后犯在我的手里，都甭怪我翻脸不认人！接着他又埋怨起天老爷来：哼，这个老天爷也太不公平！想我田百怀也算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之人，论心机论机灵更是人莫能及，可是老天爷好像总是和我作对似的。就说做生意，论本钱，论排场，论规模，他田仁喜算得个老几？可是，他却一直顺顺当当地经营下来了，而且越来越红火；而我不上一年就血本无归了。本来想当兵上朝鲜能够立功受奖，风风光光回来，可是，还没上战场就被炸弹炸伤了，只当上个荣誉军人。要是能像黄继光、罗盛教那样，立个大功回来，那多风光，哪个还敢小瞧我！当然，只能像他们那样立功，不能像他们那样牺牲。否则，命都丢了，把老本儿都搭进去了，我田百怀可不做赔本儿的买卖！那回做生意赔本儿是老天爷和我作对。不过，现如今作为一个荣誉军人回来了，也还是很光荣很风光的，连田大忠都高看着俺呢。可是没想到回来就戴上了绿帽子！这天老爷你也太不公了吧！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