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简湛南的写意院里安静了些,她自是知道管维有些事不得不忙了,听闻在那日宴会中,谷溟熵有了要将似锦赐婚给谷溟岑的意思,而宫中众人早已暗中认为管维与似锦才是合适的一对。战风与扶风郡主扶南素倒是时时处处有令人捧腹的消息传来,大约这次战风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女子。
这日子,她在写意院里过得极是安稳,安静恬淡释然,捧一杯淡香梨花茶,看落叶飘舞,她倒是盼望冬天快些来,又快些过去,只是想看看那如梨花白的雪,只是想再闻到那淡淡的梨花香。
“主子。”得喜从外面笑着进来,“刚刚在外面碰到翠容来。”
“哦。”她嘴角挑起一抹清淡的笑,侧头看他。得喜忽然之间变得有些羞涩,别转开了头,“她说若妃娘娘最近有些好了,只是有时候会想要画画,却是画一幅,撕一幅,有一次她还看到娘娘蹲在桃花树下哭泣,说着再也画不出来的话……”听得简湛南的心一跳一跳的,她记得画中的自己,那日正是寒食,她是与一个女子擦身而过,却没料到杜若记了这么久,还大有要记一辈子的样子。
“杜荷小姐去过芳菲殿几次,可每次都是面色古怪的出来,让人猜不透……”得喜一个劲摇着头,神色间有些惋惜。
“那最近皇上难道都没有去看过娘娘吗?”简湛南很是奇怪,若说谷溟熵不爱杜若,那便不会有专宠三年之久,若说不爱,他亦是在那日就可以将她打落冷宫,杜若的家族根基并不雄厚,难道只是为了牵制刘家?
“最近皇上不是去田妃娘娘那,就是召心嫔侍寝。”得喜忍不住一撇嘴,“要奴才说啊,皇上心中还是有若妃娘娘的,心嫔与若妃都爱穿一身红衣,两人倒是有些相似。”简湛南好笑的看他一眼,心中才不赞同他的这种说法,但想想或许很多人都是会这么想。心嫔?水心这不知是好是坏,她教水心何时该出现在谷溟熵面前,何时该因了太后的宠爱与着熵帝若即若离,就连那日迎接扶风郡主的穿着亦是她所教,简湛南不知她做的是对是错,但心中却是实在怜爱自己唯一的妹妹。
只是不知道若妃要如何才能对她死心,跟她说明自己乃是女儿身吗?她冒不起这个险。天又凉了些,她紧紧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淡漠的闭上了眼睛。得喜顺从的禁了声,从屋子里拿出一床锦被,替她盖在身上。
宫中华灯初上,但还是遮挡不住雾色,谷溟熵身后跟了石峰,慢慢的在宫中走着,忽然心中隐隐跳动着什么,急急的往湖心亭而去,石峰怔愣之下想要跟上。他挥手制止要跟着的石峰,一步一步往着湖心亭而去,那袅娜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他一把将那人抱在怀中,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来了。”那人的身子一僵,然后娇媚的声音响在他的耳旁,“皇上……”却是心嫔虞水心。
谷溟熵一愣,蓦地笑了,一手横抱起她向着寝宫而去。
简湛南在躺椅上静静的睁着眼睛,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溺,那日在凝碧湖,她对水心说道,“湖心亭。”
天熵四年冬十一月,熵帝一共发下三道圣旨,一道即是有关将军战风与扶风郡主扶南素的婚事;另一道是替河间王谷溟岑赐婚,想必管维这几日的活动有了收获,王妃之选亦从鬼方的似锦郡主换成了杜中辰的二女儿杜荷;最后一道却是封心嫔虞水心为夫人的旨意,当得喜在写意院里向简湛南说起外面的境况时,她也只是淡漠的笑着,幽深的眼眸深处泛不起一丝涟漪。
想想窝在写意院里已有了好多天,她从得喜口中知道熵帝竟然一次也未去过芳菲殿,不由得对杜若有些担心,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也知道她比自己更不适合这个宫廷,她所想的也只是能和她在三年前见到的简湛南一起朝夕相对。简湛南低声吩咐得喜一些事情,便出了门,天已经变得很凉,间或有时早晨起来还能感受到透骨的寒意沁人心骨。不知怎么,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湖心亭,她在那块刻着湖心亭的牌匾上怔怔站了许久,待回过神来心头涌起一阵无力之感,便要匆匆离开,双眼却在回身转头时正撞入一泓幽黑的深潭之中。谷溟熵独自一人面对着他,背手而立,飘飞的衣带在冷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微冷,嘴角挑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抑制住要唤他三哥的冲动,简湛南迟疑的一下,口呼“参见皇上。”便要跪下去。谷溟熵一手抬起她的手,阻止着她继续下跪。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又马上恢复如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亭中。简湛南无奈,只好跟了进去。但谷溟熵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良久才沉声道,“你与朕的水心夫人是什么关系?”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嘎好听却透出一些不同以往的感觉。简湛南的心急速的跳动起来,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略略低了头,“水心夫人与皇上俱是湛南的主子。”
“中秋宴上你与管维的一曲流光飞舞,你以为朕会单纯的以为你只是职责所在,湛南你或许不知道,你看到朕的两位虞美人时,眼中会流露出那么刹那间的温柔。”谷溟熵一根纤秀细长的手指挑起她略微秀巧的下巴,双眼是那么专注的看着她脸上的变化,心中却似是有一条小蛇在轻轻的厮咬,心中的嫉妒之火快要将他啃噬干净。“还有,湛南……”他忽然慢慢的靠近她,湿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耳畔,这次毫无雾气的遮掩,他成功的看到她自耳畔慢慢升腾起的一片红晕,微微讶异下,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魅惑张扬的笑,“为什么朕的水心夫人她会出现在湖心亭?”
简湛南慌的一下子退开了些,“湛南不知,湖心亭中人人都可能来,若是每一个在这里出现的人都与湛南有关,那湛南……”
“收起你的利齿。”谷溟熵忽然侧过头来看着她,幽深的双眼霍然间流光溢彩,“你怎么想,我便如你所愿。”
简湛南怔怔的看着他,还未从他突然从朕改口说我字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听到他说会如自己所愿,心忽然之间就起了波澜,他感觉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是自己还未知道的?眼见他的侍卫石峰匆匆而来,谷溟熵回过头深深的看她一眼,再无回头。那样深深一瞥里,有什么东西漫漫的溢出眼睑,看得简湛南微微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