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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电话打到了徐州长官部。参谋处长黎行恕深感事大,不敢做主,乃请示参谋长徐祖贻。徐祖贻将军更感事情重大,事关全局,便及时通报给李宗仁。长官部里,李宗仁上将坐卧不宁。他利用日军骄狂轻敌的心理在台儿庄设下圈套,让孙连仲把矶谷缠住,往口袋里拖。待台儿庄守军把日军消耗得差不多时,再让中央军之骄子汤恩伯军团秘密南下,从日军背后发起攻击,扎住口袋,把矶谷师团吃掉。

孙连仲部池峰城师已伤亡七成,把矶谷消耗得精疲力竭了,但这时负责扎袋口的汤恩伯军团却跟他捣起蛋来。李宗仁虽三令五申命汤部火速南下,但汤恩伯推三阻四,仍在姑婆山逡巡不前。如果汤部不能及时赶到,孙连仲集团付出的重大牺牲将无意义不说,矶谷师团用不了多久便能喘过气来直捣徐州,那样的话,整个鲁南会战将致惨败,武汉也势必难保。

这时,他不得不求助于蒋介石。蒋介石从全局出发,也急切希望李宗仁能阻住强敌,使武汉方面有时间布防,遂授予李宗仁生杀予夺之权:对抗战不利者可“先斩后奏”。

4月2日,已失去耐心的李宗仁在仍未得到明确答复的情况下,对汤恩伯训斥道:我已受武汉之命,如有所属再不听军令,致误战机,当照韩复榘的前例严办。汤恩伯受到震慑,这才答应迅速南下。李宗仁预计汤军团于4月4日可进至台儿庄北部,因此命令参谋处告知孙连仲集团,必须死守,决不许后撤。没多久,孙连仲又来了电话,李宗仁接过听筒,只听孙连仲说:“报告长官,第2集团军已伤亡十分之七,敌人火力太强,攻势过猛,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2集团军留点种子,这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

李宗仁早与张自忠等一些西北军将领有过接触,深知这些西北汉子忠厚老实。若非不得已,孙连仲的话绝不会说得如此哀戚。但他预算汤恩伯军团明日中午可至台儿庄北部,第2集团军如于此时放弃台儿庄,岂不功亏一篑。因此对孙连仲说:“敌我在台儿庄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5分钟。援军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将于明晨亲来台儿庄督战。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这是我的命令,如违抗命令,当军法从事。”

孙连仲和李宗仁仅在孙奉调来5战区增援时,在徐州有一面之缘。此时李向他下这样严厉的命令,内心也很觉难过,但是李宗仁深知不这样,便不能转败为胜。孙连仲见长官已铁了心,态度如此坚决,便说:“好吧,长官,我绝对服从命令,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在电话中,李宗仁进一步指示说:“第2集团军不但要守到明日拂晓之后,今夜还须向敌夜袭,以打破敌军明晨拂晓攻击的计划,则汤军团于明日中午到达后,我们便可对敌人实行内外夹击!”

孙连仲一听,全军不但不能后退,精疲力竭之际还要乘夜反击,当下诉苦道:“预备队已全部用完,夜袭甚为不易。”李宗仁说:“我现在悬赏10万元,你将后方凡可拿枪的士兵、担架兵、炊事兵与前线士兵一齐集合起来,组织一敢死队,实行夜袭。这10万块钱将来按人平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好自为之。胜负之数,在此一举!”

孙连仲叹口气复命道:“服从长官命令,绝对照办!”扔下电话后,孙连仲来到台儿庄亲自督战。死守最后一点的池峰城师长,又来电向他请求准予撤退。孙连仲命令道:“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池峰城闻言愣住了,31师所剩不多的官兵们惊呆了。此刻,从师长至下级士兵,深知军令不可违,乃以必死决心,逐屋抵抗,任凭敌人如何冲杀,也死守不退。

幸运的是,到黄昏,精疲力竭的敌人停止了进攻。及至午夜,我军先锋敢死队数百人,分组向敌反冲击,杀入敌阵。敢死队人自为战,奋勇异常,部分官兵手持大刀向敌砍杀。敌军血战近10日,已精疲力竭。想不到战至此最后5分钟,中国军队还有力气乘夜出击。敌军仓皇应战,乱作一团。血战数日为敌所占领的台儿庄市街,竟为池师敢死队一举夺回3/4,毙敌无数。敌军退守北门,激战通宵。

午夜时分,第5战区长官部忽然得报,汤军团已向台儿庄以北迫近,天明可到。午夜以后,亢奋不已的李宗仁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率随员十多人,搭车到台儿庄郊外,亲自指挥对矶谷师团的濑谷、板本两旅团的歼灭战。

先前在右翼的板垣第5师团,临沂兵败退到莒县后,李宗仁见日军在右翼的威胁减小,而左翼台儿庄方面压力增大,便于3月20日抽调张自忠部向东支持台儿庄战斗。当张自忠的部队刚刚向东调走,日军的板垣师团就得到酒井旅团的支援,便立刻反扑,于23日再向临沂发动猛攻。庞炳勋部守军伤亡甚重,形势又告危急。第5战区再令第59军星夜驰援临沂。3月24日,该军赶到临沂西,向日军侧背发起进攻,并派出一部增援庞部确保临沂。敌凭借优良装备,全力反扑。第59军奋战至29日,敌损失惨重。张自忠下令全线出击,日军被迫撤退。正当在临沂鏖战之际,从青岛驰援板垣师团的板本旅团赶到。这时在左翼台儿庄作战的矶谷第10师团已经面临被围歼的危险,因此日本华北方面军越级直接指挥板本旅团,命其不得投入临沂作战,立刻全速向西转进,以解救矶谷部队。3月29日,板本旅团奉令以急行军方式脱离临沂向西转进,经向城朝台儿庄阵地急攻,一下子就冲到汤恩伯部的侧背,差点把汤恩伯部给反包围起来。汤恩伯当机立断地重新打开口袋,命令52军向东移动,让板本旅团进入台儿庄战场。就这样,板本旅团作为濑谷旅团的陪葬者,一起走进了李宗仁设计的包围圈。

黎明时分,台儿庄北面炮声越来越密,汤军团已在敌后出现,敌军撤退不及,陷入重围。李宗仁身着上将戎装,精神抖擞地亲自指挥台儿庄一带守军全线出击。台儿庄内外几十里一时杀声震天。敌军此刻已成强弩之末,弹药汽油用完,机动车辆多被击毁,面对中国大军的内外夹击溃不成军。中国军队大获全胜,士气极旺。全军向敌猛追,如疾风扫落叶,锐不可当。矶谷师团长率残敌万余人突围窜往峄县,闭城死守,已无丝毫反攻能力。台儿庄之战至此以中国军队全胜之局结束。

台儿庄会战自3月23日开始,4月7日结束,歼敌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大部万余人,中国军队伤亡近两万人,取得了抗战以来军事上的重大胜利,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身在武汉的蒋介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长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国人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台儿庄的胜利,使蒋介石的头脑开始发热,利用徐州再打几个“台儿庄大捷”的想法油然而生。于是,他向徐州战区频频调兵。

继75军和92军开到徐州后,4月20日,樊崧甫的46军和卢汉的60军也奉调到徐。李宗仁便调这两军到运河两岸,加强沿岸的防御兵力。不久,李延年的第2军和晋军商震部的一个师也到达徐州加入东线。谭道源的22军也尾随而至,加入徐州西北微山湖一带的防线。接着石友三的69军、冯治安的77军、刘汝明的68军也先后到达徐州。

不到一个月,蒋介石派来的援军几乎有20万人,与第5战区原来的军队合计不下60万人。而白崇禧从汉口军令部打电话告诉李宗仁说,委员长还在继续调大军增援。

李宗仁哭笑不得,他简直弄不明白蒋介石想干什么,他当初刚到第5战区,老蒋到处哭穷,只给他些武器装备和人员素质低的地方杂牌部队,要不台儿庄战果也可能更大些。但今日战机已过,却把这60万人放在大平原的中心徐州,这不是等着让强大的机械化日军吃吗?

日军在台儿庄与临沂的失败,不但震动了华北方面军,更让日本的大本营感到震惊。华北方面军绝对没有想到,南侵的日军在大胆地越过禁制线之后,左右两翼的部队竟然双双败绩。而日军大本营更是对于华北方面军不听号令而感到震怒,但也不得不承认既成的事实,设法支援深入中国军队阵地的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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