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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此时,罗塘高地也遭到国民党守军第5军荣1师第2团的猛攻。日军第21联队经过几天的抵抗,已快弹尽粮绝,他们把打光了炮弹的迫击炮砸毁埋掉,削尖竹竿用作格斗的武器,以作最后的挣扎。饥饿难忍的士兵遍地寻找食物,高地及周围田地里凡能进口的东西都被搜索一空。面临绝境的三木联队长下令烧毁军旗。军旗是部队的生命,若军旗被对方缴获,则是一种最大的耻辱。做垂死挣扎的三木大佐向中村正雄报告,黄昏之前旅团若不能赶到,罗塘高地就难以确保。罗塘高地是昆仑关西南的天然屏障,倘若失守,日军在昆仑关就丢掉了一个重要支撑点。为此,中村正雄逼着部下朝九塘方向拼死冲击。冲在前面的第1联队长林义秀,被迎面一串机枪子弹击中腰部。中村正雄命令第42联队长长坂田原一统一指挥日军,再次对新编第22师的包围实行强行突破。

24日快到傍晚时,中村正雄率领日军两个联队残部推进到九塘地区,还未喘过一口气来,立即遭到荣1师郑庭芨指挥的第3团的阻击。第3团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了路面,迫击炮连、重机炮连向日军不间断地猛击。与此同时,第22师又从六塘追赶上来,前后夹击,九塘一带顿时硝烟弥漫,枪炮声震天动地。

中村正雄召集军官训话。郑庭笈团长从望远镜里发现了这群军官,便命令第1营向前运动,占领就近的高地,立即用迫击炮、重机炮向日军猛烈射击,顿时敌群湮灭在一片枪炮声中,死亡过半,中村正雄也被击中腹部。

中村正雄被抢救出后,军医当即将他抬进民房,21旅团医院给他动手术。8时20分,医生刚为他取出子弹,飞来一颗炮弹将草房炸得烈火熊熊,中村正雄和几个医生全部被烈火烧死。

中国军队在12月20日曾一度攻入昆仑关,后因日军顽固抵抗,又有空军的配合,昆仑关被夺了回去。

12月22日深夜,杜聿明军长同郑洞国副军长详细分析了近几天来的作战情况。他们认为,战斗之所以未能达到预期进展,除了日军训练有素、惯于山地作战,我军对此估计不足外,我军正面部队攻击面过宽,兵力没有集中使用,火力分散,不能在某点上给予日军致命打击也是一个原因。为此,杜聿明将军召集各师师长磋商,重新调整进攻策略,决定采用要塞攻击法,先拔掉昆仑关两侧各高地上日军的据点,使昆仑关失去四周日军火力的支援,然后再集中力量夺取昆仑关。

罗塘高地成了第5军首选的进攻重点。日军在高山上构筑了坚固的堡垒工事,并在阵地前沿设置了三道铁丝网。第21联队长三木吉之助率领200多名日军,配备10余挺轻重机枪、6门迫击炮,防守在罗塘高地。

第1师强攻一天未攻克。于是,郑洞国师长命令第2团汪团长挑选1营官兵组成突击队,黄昏前隐蔽进入攻击准确位置。等到敌机飞走后,郑师长立即下令全师所有轻、重炮火猛轰罗塘高地,打了近一个小时,日军工事被摧毁大半。郑师长先让少量步兵佯攻,将日军引诱到防守工事,紧接着我军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轰击,炸得日军四处逃窜,死伤近半。在我军炮火延伸射击的同时,潜伏在山脚下的突击队一跃而起,高喊着涌上山头。冲在前面的官兵手持大刀,奋力劈开敌阵前沿的铁丝网,后继官兵一拥而上杀进日军阵地,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最后将罗塘高地的日军全部击毙。

界首是位于昆仑关东北的险要高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与罗塘高地南侧成掎角之势,从这里可以俯瞰昆仑关。第5军若不拿下这个高地,进攻昆仑关非常困难,即便夺得昆仑关也难以坚守。

战斗初期,第200师沿公路两侧迂回包围了界首及周边的各个高地,激战数日,于29日终于攻克了界首附近日军各个据点,并顶住了日军的疯狂反扑。但是,第200师两个团伤亡也十分惨重,已无足够的兵力对主峰界首实行攻击。当天夜晚,杜聿明为加强界首方向的攻势,抽调荣1师郑庭芨团划归第200师戴安澜师长指挥,担任界首主峰攻击任务。

当日,郑庭芨团冒着敌机的扫射,强行向界首发起勇猛冲锋,但都被日军密集的火力击退。几次冲击下来,第3团9个步兵连中就有7个连长伤亡。郑团长见强攻难以奏效,便决定智取。当夜,他挑选了一支敢死队,利用夜色掩护,分成若干个战斗小组,悄悄地爬上山去,在日军阵地前沿潜伏下来。第二天拂晓,第5军集中重炮向界首高地猛轰一阵,直炸得日军阵地没有一处完整的工事。炮击一停,日军还未完全从掩体里爬出来,我军突击队已迅猛冲到日军阵前,用手榴弹摧毁继续顽抗的日军火力点,各突击组纷纷跃进日军工事。日军面对突然降临的中国军队顿时惊慌失措,垂死抵抗,端着三八步枪号叫着与我军拼杀。郑团长见我军已冲进日军阵地,立即挥兵增援,经过一场激烈的混战,又拿下了界首高地,歼灭了全部守敌,为最后攻占昆仑关扫除了最大的障碍。

界首天险被攻破,昆仑关失去最后一道重要屏障,日军成了“瓮中之鳖”。第5军占据了昆仑关四周各个高地,并将其重重包围。

杜聿明考虑到第200师伤亡过重,便命令第22师越过第200师阵地,担任正面主攻任务。荣誉第1师在右翼,叶肇66军第159师在左翼,各部协同作战,对昆仑关守敌作最后的攻击。

12月30日,新22师的邓军林团开始对昆仑关发起攻击。日军凭借坚固的岩石工事负隅抵抗。日军在阵地前设置了大量的滚筒式铁丝网,新22师官兵迅猛的冲击,往往被铁丝网迟滞下来,遭到日军密集火力的压制,无法向前推进。邓军林团连续十几次进攻,都被日军打退,而每次冲锋伤亡均过半。

12月31日上午,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亲临战场视察。他观察了中方炮兵阵地后,命令炮兵指挥官邵百昌指挥法式山炮与俄式战防炮各一个连,将这两种重量较轻的炮体拆卸后,搬上日军左侧我军占领的高地,在此侧射。日军阵地完全暴露在炮兵眼皮底下,一阵密集的轰击,压制住日军的机枪、山炮,并将铁丝网摧毁。新22师邓军林团乘机发起凌厉攻势,一举攻上了昆仑关。

从昆仑关溃退下来的日军残部,在九塘与南宁援兵会合后,就地构筑工事,企图既守住南宁外围,又伺机反扑昆仑关。第5军决定乘胜追击,不予日军喘息的机会。

441高地被荣1师控制后,日军数次进行猖狂的反击。441高地为昆仑关西南的一个有力支撑点,日军攻占该高地,一则可以争取时间等待增援,二则以此高地为支撑点,攻可以扑昆仑关,守可掩护部队退却。就在昆仑关被我军收复之后,日军也未放弃占领441高地的企图。

1940年1月1日,日军得到援兵后重新调整部署,在飞机的掩护下,从东、西、南三面围攻中方主峰阵地。荣1师第1团3营官兵,顶着敌机的狂轰滥炸,英勇抗击近千名日军的持续进攻,最后终因伤亡太重,被迫退守到高地北侧死守待援。

郑洞国师长此时手上只有第2团300余名机动部队,他一咬牙派了上去。第2团余部在汪团长指挥下,与日军苦战通宵,敌我伤亡均极惨重,而日军援军仍在继续增加,我守军仅剩200余人死守高地北侧,战斗暂时成胶着状态。

第二天,第2团官兵仍然顶住了日军持续不断的进攻。第三天黄昏,日军狗急跳墙,见连日飞机轰炸、炮火猛轰、步兵攻击,都未能占领高地,便惨无人道地向中国军队施放毒气。随后,日军在空军的支持下再次发起攻击,中方守军愈战愈少,阵地危在旦夕。

郑洞国师长一面命令汪团长率部死守,一面把师部的特务连、传令兵、伙夫以及主动请战的轻伤员集合起来,组成了一支近200人的突击队,利用暮色掩护,跑步增援441高地。突击队悄悄绕至敌阵侧背,突然发起攻击。此时,日军已是强弩之末,在这突然的打击下顿时慌了阵脚,而高地上的中方守军也乘机反击,日军在我军夹击之下仓皇逃窜。中国军队终于将昆仑关周围最后一处高地牢固地占领,赢得了昆仑关战役的最后胜利。

昆仑关战役历时近20天,最后以中国军队全部收复昆仑关及周边各高地而胜利结束。这是自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取得攻坚战的首次胜利。据战后日本公布的材料,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第42联队长长坂田原一,第21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副联队长生田腾一,第1、第2、第3大队的队长均被击毙。整个旅团85%以上的军官伤亡,4000多名士兵被击毙,100多人被俘。日军“王牌”第21旅团基本上被全歼。中国军队缴获山炮10门、野战炮12门、反坦克炮10门、重机枪80挺、轻机枪102挺、步枪2000多支,以及大批子弹、手榴弹、炮弹等其他军用物资。在这次战役中,第5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1.1万人负伤,近5000人牺牲。

昆仑关战役也是中日两国精锐部队之间的一次殊死决战,这场“王牌”与“王牌”的较量,其激烈程度为抗战以来所罕见。这也是第5军自扩编后打的第一仗,首战告捷,不仅打出了中国人的志气,也打出了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的威风。就连日军第5师团长今村均中将在战后给大本营的报告中也称,中国军队的英勇顽强值得日军敬佩。在第5军缴获的日军作战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载:“数日以来,当面之敌对我猛烈攻击,其战斗力为对华作战以来从未遭遇者,因此伤亡极重,实足寒心。”

昆仑关战役的胜利,完全是靠抗日将士的血肉生命换取的,也是与当时民众的支持分不开的。中国军队的胜利,其根本也是民众的胜利。

第5军攻克昆仑关以后,日军第21旅团残部和盐田旅团的两个联队仍在九塘至八塘之间。此时,第5军继续向南宁方向进攻。败退九塘的日军,奉命放弃九塘,撤退到八塘固守。邱清泉师进驻九塘。

第5军随即开始进攻八塘,日军拼死抵抗,双方拼杀了8天,战斗呈胶着状态。此时,第5军由于连日苦战,伤亡过重,人员疲惫,战斗力减弱,因而奉命转移休整,由姚纯的第36军接替攻击。

1940年1月7日,蒋介石飞到桂林,三天后赶到迁江,与白崇禧和陈诚等人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白崇禧提议:乘日军新败,援军未到,以新到广西的李延年第2军、甘丽初第6军、姚纯第36军连同傅仲芳军,会同第5军等部队,全力发动攻势,一举收复南宁。蒋介石批准了这个计划。

第二天,白崇禧已经下令准备开战,而返回柳州的蒋介石出尔反尔,给他送来一封信,推翻了前一天会议上的决定。这样,白崇禧只好发布新的命令,改变作战部署,中国军队全部进入固守状态。

中国军队改变作战部署,使日军赢得了时间,从容地部署部队,反扑过来。1月7日起,日军调往桂南的久纳师团和近卫混成旅团共15000人从广州上船。10日,第21军制定了《宾阳会战指导方案》,决定于下旬在宾阳以南地区与中国军队决战。14日,又有日军近卫混成旅团第4联队3000多人在钦州登陆。日军部队实现了在南宁周边的集结。

而中国军队在昆仑关大捷中激起的斗志,经过半月固守的消磨,已经云消雾散。直到25日,白崇禧才在迁江指挥所召开军政联席会议,商讨对付日军反攻的对策。会议决定,徐庭瑶指挥李延年第2军、姚纯军和傅仲芳军为中路军,固守九塘和昆仑关一带;甘丽初军为右翼军,向三庄岭方向侧击日军;叶肇军为左翼军,在甘棠方向阻敌。这个部署,与十几天前被蒋介石否定的那个乘敌空虚迅速进攻的决策相比,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更要命的是,白崇禧没有料到,日军会采取包抄战术。23日,安藤利吉抵达南宁,第二天就下达反攻命令。日军今村师团、近卫混成旅团和盐田旅团的主力,在今村的指挥下,沿邕宾公路向昆仑关进攻;久纳师团全部和近卫混成旅团一部,由久纳诚一指挥,沿邕江南岸东进,在永淳渡江北上,迂回包抄昆仑关后路。

今村指挥的正面进攻,遭到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但白崇禧发现:日军真正的主力在甘棠方向!它严重威胁着昆仑关一带的中国军队。

白崇禧急令刚从广东调来的邓龙光第64军火速进军甘棠,樊崧甫率主力第175师从江口北渡郁江,协同阻击进攻的日军;另派甘丽初军第49师南下武陵圩,阻止日军北上宾阳。不过,这些措施都太迟了!日军于2月1日开始发动总攻。

蒋介石偏偏在紧要关头又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恰恰在日军开始总攻的这一天,他命令张发奎接替白崇禧指挥桂南战役。临战易帅,是古今中外的兵家大忌。张发奎上任伊始,就命令叶肇军固守原阵地,并且侧击日军。他还命令所有增援部队向甘棠集结,预定2月2日在甘棠向日军发动攻击。这个命令传达到各部,比日军的打击晚了许多。

叶肇的部队遭到攻击,只做稍微抵抗,就向黎塘和陶圩撤退,根本不理会防线背后没有设置预备队。这一撤,导致中国军队的阵线彻底崩溃。日军不费吹灰之力,长驱直入宾阳。

此时,在九塘和昆仑关防御的傅仲芳军、姚纯军、李延年军和甘丽初军,失去了集团军的指挥,各自为战;宾阳失守,后路被断,致使军心溃散,部队沿山间小路各奔东西。3日,今村的部队顺利夺取了九塘和昆仑关。李延年军副军长郑作民中将在撤往上林时中炮身亡。4日,日军占领上林,6日占武鸣,7日占黎塘。8日,日军各部停止追击返回南宁。第5军将士浴血奋战半个多月才攻占的地盘,几天内就被日军夺去。直到1941年10月,中国军队才将日军完全赶出了南宁以及整个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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