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是9号开始写的,那时写东西比现在还不顺畅,每每写上一段,总发现许多不通顺处,就在纸上涂改,改了后要习惯地从头重抄了方能接着写下去,这一千多字买了两叠材料纸用完了。13号晚上决定就这样了,有四页材料纸,但沒有誊就睡了,笫二天早上穿了件外套进厂,揣了材料纸,中午午饭后在食堂寻了个角落坐了,沒有什么人留意我,只吴有法和他女友在食堂逗留看见了我,我说我写情书呢敷衍了他,中午在食堂把《建议》抄好了。
把《建议》投进意见箱?谁知道有沒有人看,或者什么时候有人看?我想着既然写了就尽快送上去,但我是个刚来的外地人,我实在是一个自尊又腼腆的人,不善拉关系接近人,特别是去接近领导们。我在快康干了200天,有一次同事指给我看,说那边周经理在训话呢,而我眼睛近视,看不清是那一个,不但离开厂时不知周经理的真容,也没认识上什么协理、襄理之类或台干等工厂高干,也不知他们的办公室门朝哪边开。我思索得在厂里找一个可信任的人。
四点多钟看见胡雯从我们烘烤穿过,我赶紧拿了外套,跑出在车间巷子截下了她。我说胡老师,找你帮个忙。我拿出《建议》交给她,我说你先看一下,如果不高兴就把它撕了,如果你觉得行就帮忙直接送到经理室。她有点好奇,当场就打开看了起来,二课出来一人到旁边吸烟区来吸烟,我连忙叮嘱她,千万不能给别人看到了。她往旁躲了躲继续看,看第一页看得很是兴奋。这时刘云华往这边走来,我自去上我的柜子了。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建议》实际当天就差点在烘烤传开了。我从沒怀疑她的善良,包括知道她后来故意泄漏给杨志刚我也没怀疑过。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已经二十四岁了,但显然受到她父母和三个姐姐的骄宠,一点也不成熟,托她办事显然托错人了。她首先把它交给了她的厂蜜,制造一课助理兰曼曼。上个星期毛长三找人还钱沒要到,找我借了二十元钱,15日还钱给我,问我是不是写了份材料?我有点懵了,长三说昨天晩上在一课一个女孩子把他喊进办公室,拿了份材料朝他晃了几晃,后指着名字问他认不认得这个人。长三说我猜是你,是不是提意见要食堂改善伙食。我连忙摆手,小声说不是的,别说了。他们都说大家要求改善伙食的建议堆满了意见箱,我可不会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我请长三帮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什么。长三是个息事的,答应了我。
显然她们没把我的《建议》当回事,正像她们姐妹中某一个人说的,烘烤有个人脑壳进水了,她们还有点好奇的是哪里来了这样一个人。但我非常非常幸运,一直到我离开,我实际上受到了主管何进礼先生的保护。我开始是沒有明白这一点的,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误认为主管先生是愚蠢加软弱无能,直到现在我才承认何进礼先生是我在快康公司见到的很少几个值得我尊敬的人之一。
我喜欢胡雯,这是毋庸置疑的。也许在我心中,赞美她,给她提意见才是我真真在意的。这是一个错误,这也是一个美丽错误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