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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枉相思1

这几日,确实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水玉一直一直笑,咬着我耳朵说:“你们两个在一起,真是一对玉人。”停一歇,又道,“难得是他真心对你好。”

是,季禳是真的对我好。我懒得穿外衣,他就让我只穿中衣到处晃;我想睡懒觉,他就将饭端到床头给我吃;甚至,我总是学不会梳头,他就替我梳。有一天他正梳着,我忽然觉得恶心,“哇”的喉头一作呕,心知要糟,用力挥手,叫他避开,他却不避,扶着我问:“昭?”我再忍不住,嘴一张,吐了他一袖子。他出去,脱了外衣,回来轻轻拍我的背,若有所思:“三月以来,是不是吐过很多次?”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三月,一来之后又是打、又是杀、又是血腥,哪有不犯恶心的,但最多泛酸水,没吐成过这样。

季禳眉头皱了片刻,传御医来。

御医将我的脉按了又按,把季禳叫在外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季禳回来,跟我笑:“没什么大事。暑气上来了,你没保养好,伤了脾胃,不必正经吃药,补一补就好。”端盅参茶给我吃。

那茶里有股淡淡的药味,或者是参味?入口倒清爽。我喝完了,倒头又是睡,睡到一半,忽然捂住了肚子。

肚子好疼,是真的疼,像有双小手扭着我的肠子绞,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比我的体温还高,它流出来,我的疼痛、还有温度,都渐渐流失去。生命流出身体是这种感觉?我陷在枕头里,怯声道:“我要死了。”

“不,这是癸水。女人每个月都要流的。”季禳替我拭汗,柔声问,“你活过来后……恢复记忆后,有没有来过癸水?”

有啊,是血嘛!当时我吓成什么样儿,水玉跟我讲的。第一次流了四五天,第二次好像隔了一个多月,血少了好多,我就没往心里去,只是庆幸,出兵去救季禳时没有出血,不然路上都不知怎么办才好……算起来,又一个多月了,难道前面少的血要在这次补回来?还要加疼痛算利息!不不不,不可以。我哭:“我决定了,我不作女人!”

“胡说。”他温和而坚定的握着我的手,守在我床边,一次次拭去我额头上的汗,只有女人们替我换血污的小衣时,我推他,他才离开一会儿,但仍守在门边,让我知道,只要我有任何事想叫他,他总归在那里。

我想像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待我更好。我想像不出世上还有任何男人,能待任何女人,比他待我更好。不作女人这句话真的是胡说,他既然是男人,并且这样对我,我又怎能不作女人。

“为什么一开始不叫水玉过来呢?”水玉三天后才到我床边,眼泪汪汪,对季禳似有微词。

“因为不想叫你担心。”我按着她的手,笑笑。

其实季禳没有解释为什么一开始不叫水玉,但我猜是这样。因为他爱我,我猜我自己的心思就是他的心思。

我并没有察觉这份逻辑有多么的不合逻辑。

总之我的身体渐渐康复,血也止了。季禳整个人瘦掉一圈。为了表达感激,我想作点什么送他,作什么好呢?作诗,他的诗文甩我几个大院子不止,他懂得文格、文韵、文心,我懂什么?我可以用来打油。作战,双瞳山一战就已经足够,这种事我提都不想再提。作菜、作饭,不不不,我这个笨蛋,我连作人都不会。

最后我决定作条汗巾送给他。

女孩子送男人东西,一般总是送一件女工作品吧?譬如荷包之类。可叹我完全不懂女工,而秀禳,连腰带上都满满刺着花,看看那比发丝还细的针脚,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他绣出一寸腰带了。

但汗巾,是有“素汗巾”这一说的哦!于是只要我剪出一块长方形的布,都不用绣什么,只要拿针线把边缝好就好,应该很简单。

这个“只要……就……应该”,给我手指头扎出十八滴血后,终于无疾而终。

也许一百八十滴血之后我还是有希望学会缝边,但那不知猴年马月。季禳对我的付出,从来没有让我等待过,我也不愿意叫他等到猴年马月。快快快,开动脑筋,凭我的聪明才智总会有办法。

于是一天之后,我终于能拿着个东西捅捅他:“喏。”

“什么?”他低头。

“汗巾。”我说。

不就是长方形的布么?这个没问题。不就是锁边么,锁边不就是为了布的边缘不至于拉丝么?我在烛火上燎,一样一样的啦,布边一烤就不拉丝了。而且也不是全用烤的,大概小拇指长那么一段,已经缝好了,我舍不得拆,还是留着,所以也算有“女工”的成份哦。我笑咪咪。

“这个花呢?”他问。

墨枝的红梅花,他教我画的,我希望没有学得太丑。

“这花是什么?”他指着红色,再一次问。

好吧,我的一十八滴血……因为我舍不得丢掉这块缝过边的布,于是它们也只好留在上面。于是我用它们画成了梅花……

“嫌丑的话,还我啦!”我气咻咻要抢回来。

“真丑。”他笑着揣进怀里,衣服就稍微突出来一点点。

“你马上不是要去上朝?衣服不平整人家看得出来的啦。”我警告他。

“外边一整套披挂好了,就不会。”他视我的意见为无物。

黄光替他整理仪容时,果然发现了:“皇上,这里……”

“嘘。”他轻轻道,唇角依然挂着微笑。

那天,他上朝时,精美的龙袍玉带下面,是我那条丑得要命的汗巾。

那天,小素来见我,依然端着一盅茶:“皇后娘娘请您用茶。”还有一盒子点心,“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请您用。”

这次她没有称呼我。确实很难称呼。大人?姑娘?甚至——妖孽?

我叹口气。作人,还是要行端踏正来得好,不然,连个称呼都没有。不说别人,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打开茶盖,还是姜汤,凉的,我喝到底,底下也没有红糖粘的字,倒叫我有点失落。

那些点心,是精致的小小糕点,每色不过两三枚,每枚不过案头闲印的大小,色致鲜净、样式柔巧,端端整整坐在食盒里面,不晓得多么妥贴温柔,只是也凉了,凉成寂寞样子。小素道:“皇后娘娘说,永安宫太空寂了,东西凉得太快,请您别介意。”

我怔怔看她。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世界的女人们,总是这么喜欢打哑谜,也许因为太多话说不出口来。皇后,她有足够的理由对我怨恨,但自始至终也没有害过我,反而努力的替我寻找“我”的未婚夫,最后也没能寻着,她手里没有可以跟我交谈的筹码,只有献上一盅冷茶、一屉冷点心,告诉我,她有多冷。我在这里幸福灿烂温暖的时候,她在那里,一直一直,都有多冷。

如果真是程昭然,这一点点暗示,也许已经足够叫我下定决心放手。

但我不是啊。我没有那么高尚、那么体贴、那么决绝。用程昭然那样高的标准来要求我,会不会太苛刻?如果季禳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而我使尽全身解数要抢他,那也算我贱,可如今他满满的把幸福送到我面前,我硬推托?那真的太难。

我已经对很多事闭上眼睛,安心留在他身边。皇后那边,我也只要闭眼就好。躲在季禳的背后,有他保护,外头风风雨雨不关我的事,这样好简单,非常非常简单。我跟自己说。

可我的喉头还是作哽。心里那么难受,不知恨谁、抑或恨我自己。我对小素说:“知道了,你下去吧。”因为心虚,语调仿佛比任何时候都威严。

小素抬起眼睛,又很快垂下去:“请您不必告诉皇上,小素来奉过东西罢。皇上……似乎不愿意您接待访客。”声调柔肠百转。

真的,在这里,我不见人已经很久了,连黄光他们都不见,外面的一切与我完全隔绝,就算山河变色、血流漂杵,我也不会知道。我想这应该是季禳在保护我。

“你放心,我不会说。”我向小素郑重保证。我一点都不希望跟季禳、皇后找任何麻烦。

程昭然向来信用太好。我说出这句,小素就买帐了,没再跟我噜苏其他的。我心下过意不去:“姐姐你回去……”说了半句话,又顿住。回去怎样?我没任何礼物可以当作回礼送给皇后,也没任何话可以捎给她,想了半天,也只有涩声道“……替我向皇后娘娘问好。”

所以季禳回来时,原谅我脸色不大好。

“昭。”他刚唤了一声,我就把手往他怀里翻:“拿来。”

“什么?”他问。

“汗巾。”

“在这里。”他从衣襟深处掏出来,脸上带着笑,“急什么,怕我弄丢了不成?”

我一把拿过,放在灯火上。火焰舔上汗巾,双方刹那间都有点错愕,火焰没什么变化,汗巾洁白着、也自岿然不动。我还以为它烧不起来呢,“嗤”,火舌舔上来,汗巾烧着了。

“你干什么?!”季禳过来抢,我躬腰闪开,用身子保护这团火,手肘一歪,“啪”,打翻案头一只玉碗。它落在地上,豁了个口子。

汗巾已经烧得很旺,火灼痛了我的手指,我把它扔到地上,季禳没有说话。

我要烧掉它。因为那盒点心,能做那么精致点心的女人都没有机会把心意交给他,我这么糟糕的手工却可以躺在他怀里,这是不公平的事。就算我是占便宜的那个人,都不公平。

可是他不说话。

“喂,你有什么意见!”我瞪起眼睛问他,口气凶恶。我承认我在找碴,像一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猫,举起两只前爪跟只大狗呛声:“喵。想打架?来啊来啊!”

他还是不说话,仿佛真是我没事找事闹脾气似的。看着地上那只玉碗,那么可怜兮兮的豁着口子,像个失身的公主,我不知为什么恶向胆边生,向它伸出手去。“做什么?”季禳拦住我。“我要把它彻底砸碎。”我宣布。他没有答应。

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不许我做某件事。怎么,耐心终于到了尽头,也觉得我太过份了?果然他的耐心也终于会到尽头的!我生气的跳起来,把玉碗掼在地上,让它粉粉碎,挑衅的向季禳扬起下巴:“怎么样?!”

季禳轻轻握住我的手,抱起我,让我离开那一地的玉碴:“要砸,让下人砸,看崩着你。”

我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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