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知我将,就是我方将领必须要知晓“用间”的必要性。首先,主将应当了解派遣忍者对于整个战局的重要性,轻易派遣忍者或者太过依赖于忍者来扭转战局,都是不明智的。其次,主将应该了解所派遣的忍者的实力,一个忍者即使达到忠勇谋功的境界,主将若是没有重视,终究也无法使其建功立业。不能熟知理解忍者“用间”之术的价值,就必然不能了解敌人军队的战术和策略。
知敌将,在于对侦察和谍报行动的重视。如果在侦察上不能胜于敌人,便不能及时得知敌人的诡计,也就无法对军队进行应有的分工部署。错误的分工部署,就是为作战埋下失败的隐患。如果能灵活派遣忍者,巧使“用间”之术,就能够洞悉敌军的一举一动,从而避免了好似黑夜中胡乱投石的情况,面对敌人的计谋也便可以见招拆招,借此来设置计谋并布置军队,取得最终的胜利。
此外,《将知》卷除了理论的论述外,还详细阐述了如何在实际中使用忍者来达到“用间”的目的。诸如在战术准备、双方对攻、在局势不利等情况下,就何时使用忍者,如何运用和防备对方“用间”等问题作出了比较详尽的阐述。纵观整个第二部分,《将知》卷可以完全算作是一部详细介绍使用“用间”之术的兵法书。
三、阳忍
所谓阳忍,就是以计谋与智慧深入敌阵内部的方法。“阳”是相对于“阴”说的,指的是正大光明的正面突破,通过谋略堂而皇之进入敌阵。在《万川集海》的这第三部分中,详细阐述了各种谋略的使用和有关阳忍忍术的技能。阳忍,其精华就在于一个谋略上。这对于忍者的谋略有着很高的要求,单靠平时的训练是远远达不到这种要求的。阳忍的训练,需要充满旺盛的意志力,在平时毫不倦怠地进行艰苦的智力、观察力、洞察力、记忆力等各方面的训练,才能将阳忍的精华之处表现出来。
具体地说,阳忍的谋略,分为近谋与远谋。近之谋,在于通过工巧的计谋以正式身份渗透敌阵侦察底细搜罗情报。远之谋,在于通过伪装攻心,通过刺探和观察,将敌阵中容易动摇及见利忘义之人策反。阳忍本身的主要思想,也正是指单刀直入地攻击敌人未能周密谋划的空洞之处。
四、阴忍
《万川集海》的第四部分是《阴忍》卷。在全书结构上,为什么《阴忍》卷排列在《阳忍》卷之后呢?这是因为天道循环的法则,每天的轮回都是由阳而阴,再由阴转阳。这方面,也可以看出忍者的理论基础受中国道家阴阳理论的影响之深。道家以哲学的辩证思想,博大精深地归纳出涵盖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互转化的“阴阳”理论。《黄帝内经》的《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写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纵观中国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宗教、哲学、历法、医学、书法、建筑等领域,都或多或少地蕴涵着道家的阴阳理论。日本作为深受中国古代文化影响的国家,忍者理论中有“阴阳忍”之分,也就不足为奇了。
相对于阳忍,阴忍的“阴”,旨在强调一种隐藏和潜伏。相应的,阴忍不同于阳忍对于计谋智慧的着重运用,而单就在任务中倚重训练有素的身体,通过使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忍术,渗透敌人的防御,潜入内部来完成奇袭或刺探的目的。这部分里,详细介绍了与阴忍目的紧密相关的各种潜入、扰乱、偷袭、作战、遁形等忍术技能。而这其中,最着重阐述的就是夜袭了。在忍术的学习中,夜袭是每个忍者必须要掌握的。甚至有这样的说法——不懂得夜袭的忍者,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忍者。
阴忍对于忍者迷们来说,可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忍者战术策略了。通过现代的娱乐文化,人们所熟知的忍者形象,大多是这种采用阴忍策略,深入敌阵内部,搜集情报进行暗杀的忍者了。
五、天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中国古代的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向来就比较重视天时的作用。而这种思想,也被引入兵法谋略中,顺应天时,被姜尚、孙武等军事家在著作中固化为兵法中制胜的基础。深受中国文化熏陶的日本也是如此。《万川集海》中所说的天时,顾名思义也就是探讨忍术的运用和气候条件之间的关联。书中强烈要求每个忍者必须重视这部分知识。自然和气候条件对于忍术能否使用以及使用之后是否能达到效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篇章中详细介绍了忍者在野外求生的技巧、探测地理环境的方法、忍术在不同天气中的使用和注意事项等实用知识。
实际上,《天时》卷在全书的位置安排也有着特殊的意义,从侧面反映出作者藤林保武哲学构成和对忍术中各个环节重要性的认定,同时这也是中国文化对日本影响的又一具体实例——将《天时》卷安排在《万川集海》的第五部分,正体现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观点。
六、忍器
在《万川集海》中的阴忍部分,多次提到了忍者进行阴忍谋略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各种器具。在忍器部分,详细介绍了忍者所使用的各种道具。从全文的结构来看,忍器只是阴忍部分的一个扩展,在道具用途、制造的传授上作了详细的汇集和总结,而并非忍者及忍术思想。因此《忍器》卷被放置在了《万川集海》的最后一卷。
在众多的忍者道具之中,具体又分为:攀登翻越进行潜入所用的登器、渡河涉水时所使用的水器、开启撬取进行偷盗所用的开器、取火和火攻等方面所使用的火器。《忍器》五卷中,忍者所用各种忍器的图形、尺寸和作用都有着很详细的记载,而在具体的使用和制作上,依旧采用口耳相传的秘传方式。忍者通过忍器这部分的学习,除了可以顺利制作出各种忍者道具并将这些道具运用得得心应手外,还可以了解到在任务中如何根据不同的情况来携带相应的道具,从而更加安全有效地完成艰巨的阴忍任务。
另外简单介绍一下《万川集海》的别卷别册的军要秘记部分。这部别卷中,包含着部分有关忍术秘不外宣的资料,也正应了军要秘记这个名称,介绍的都是诸如应急野炊的方法、简单药方的调配、应急忍器的制造手法等行军作战所需秘密技能。
小析《万川集海》的产生
自最早出现忍者的飞鸟时代至藤林保武所生活的德川幕府时代,跨度足有一千余年。在这一千多年里,1467—1615年的战国时代是忍者发展速度最快最鼎盛的时期。由于日本全国上下始终战火不断,作为“用间”工具的忍者,更是不断地活跃在战场中。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功荣誉的背后便是无数的生命和血泪。老一代忍者执行任务、战死。新一代执行任务、战死。在战争中,忍者的宿命便是如此。对于有今天没明天的忍者来说,专门去记载研究忍术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忍术的秘诀不仅仅对忍者来说是重要的机密,对于所效力的诸侯大名而言,甚至可以算作一种国家的机密。也是出于保密性的原因,对于常人来说,若没有一位忍术大师的口传身教,《万川集海》等典籍中有关于忍术、忍具的部分,真正的精妙之处是很难体会和了解的。
忍者们只有通过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苦训练、实用型忍具的研发、变幻万千的忍术创新,才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一次任务的成功,并确保自己的生存。有这样的一种说法,科技的发展源自于战争,国家之间武力的竞争必然会促进科技的进步。战国中的忍者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忍者们推动了忍术的创新和发展,所以经历了漫长而残酷的战国时代,忍者不但没有灭亡,反而因为种种革新而促使整个忍者体系趋近于完美。
但到了德川幕府时代,日本逐渐进入了稳定的和平时期,忍者的战争作用也逐渐地减弱。深知忍者强大威力及其在战争中作用的德川幕府,为了便于统治,开始对忍者部族实施一系列的瓦解手段。设置专门管理忍者的国家机关,并强制伊贺甲贺两个具有代表性忍者流派搬出伊贺峰,迁居到便于管理的“半条藏”。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很大一部分忍者回归了平淡,或从事耕种,或隐居山林。和平年代中,忍者也就有了时间与精力反思自己,专心投入记载研究了。《万川集海》这部涵盖了忍者从思想理论到作战工具方方面面的学术性巨著,便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了。
然而,藤林保武编写这部《万川集海》,究竟有没有更深层的原因呢?为何他要让忍术这样一门对外不传之秘公诸于世?这部巨著的产生,是藤林保武隐居山林对幕府不满的转移,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让忍者文化流传于世?
详细分析整部《万川集海》,可以明显感觉到作者夹杂了许多个人的政治抱负和用兵感言。如果说从书中的内容来揣摩作者的心思只能算是管中窥豹的话,那么从《万川集海》的序言和这部巨著的结构排列中,便完全可以看出藤林保武的良苦用心。
在《万川集海》的序言自叙部分,藤林保武基于自身的角度,剖析了他对于战争策略的理解。他认为:“兵”对于国家的安危是最基本的保障,事关国家兴衰,生死存亡之道,而绝非可有可无的简单小事。正因如此,用兵就更需要妥善地考虑,谨慎行事,绝不可以轻率。在战争中,从战略布局开始,需要明察敌我双方的优势和劣势,以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这些,正需要用“用间”来实施,作为“用间”直接执行者的“忍者”,其作用定然也不能小觑。
兵者凶煞,若能抵御来犯之敌,又岂真刀真枪的生死相搏?因此才有了兵不厌诈之说。兵法中要求统帅可以用最小的牺牲换取胜利,若能通晓“用间”之术的奥义,纵使面临敌方的百万雄兵也能以很少的兵力轻松取胜。统帅三军之人若再具备缜密的思维和治国安邦的雄才大略,能够让市井繁荣、人民安乐的话,那么在群雄逐鹿中独得头筹、平定天下也仿佛探囊取物一般。
作为“用间”之术的直接执行者,忍者在每一场战争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忍者的行动任务是否成功,采集到的信息对于改变战争局日本列岛地理图势起到怎样的作用,都是主将应该谨慎考虑的,毕竟忍者不是超人,“用间”也不是扭转战局的不二法门。《万川集海》集合了伊贺、甲贺忍者战术中机密的忍术和忍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会聚了日本和中国名将的用间策略。每一位主将经过详细的阅读和研究思考,将此实践到“兵法”上,便能将“用间”之术真正做到融会贯通。
从这一部分,可以看出生自日本著名忍者世家的藤林保武,对于治国和战争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藤林保武从战争第一线的视角,认为“兵”是国家的基本,这个基本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不可动摇的。而使得这个基本得以存留并始终保持活力的,正是“用间”之术。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深知忍者一族威力和其在战争中巨大作用的德川幕府在取得天下后,对为其立下汗马功劳的忍者一族逐渐进行瓦解和打压,小部分忍者被改成为类似警察的编制继续为其主君效力,而大部分忍者,要么在监视下过着市井百姓的生活,要么归隐山林继续过着深居简出的忍者修行。众所周知,那个时代的日本是一个阶级社会,等级制度森严。藤林保武论“兵”的深层意义,或许正是基于这样一个社会背景。
兵为国家之本,幕府若不能妥善安置为平定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忍者一族,对国家稳定和社会发展,自然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藤林保武希望德川幕府可以对忍者一族给予相应的重视,并能够继续重用。藤林保武的这个见解,展现出一个军事家所特有的战略眼光,具有很浓厚的时代意义。
美国在越南战役之后,对越战中伤残和退伍军人安置的失误,为当时的社会也造成了诸多的不安定因素。在数百年前的幕府时代,藤林保武能有这样深刻的眼光和独到的见解也不得不让人由衷敬佩。
从《万川集海》的结构来看,可以更加深刻地映射这层被藤林保武巧妙隐藏的政治思想。《正心》和《将知》的顺序安排,就别具匠心,颇值得玩味。这两篇与其说是为了阐述忍者的思想理论基础,不如说是藤林保武这个见解的具体论证。《正心》中的“心”,其实就是忍者对德川幕府的忠义之心。日本经历了漫长的“下克上”的战国时代,而伊贺流始终效忠于德川家,并在其著作中将忠义之心放在《万川集海》开篇首要的位置,其用意可想而知。而《将知》中对于忍者一族在战争中的作用的论证,实际上也是一种劝谏——既然国家有这样的一群能人,为什么就不能重用这些人,来确保幕府的统治,让对德川家的忠义之心得以实现呢?
那么,藤林保武的这个目的最终实现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部《万川集海》,让德川幕府对忍者集团又再次重视起来,以至于让忍者一族的地位到了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时代达到了顶峰。当时德川幕府所设立的“御庭番”这个职位,将忍者推向了荣誉的最巅峰。从此,忍者继纷乱的战国时代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辉煌时代。
现在的《万川集海》
因为藤林保武的编写意图不同于以往忍者典籍,《万川集海》在日本有着诸多的抄本,种类也是各种各样。单就章节划分,就有10卷本、21卷本和15册本三版《万川集海》。在诸多版的《万川集海》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宽政元年(1789年)六月,大原数马、上野八左卫门、隐岐守一郎等人向幕府提出复兴忍术的请求,献上的《万川集海》内阁文库本。在其中除了基本6卷外,还包含了别卷单册的《军要秘记》部分。因为是上贡品的原因,这部《万川集海》以高级日本纸制作,非常精美。除此之外,比较著名的还有出自冲森本之手,经过再次编撰后加入《忍道梯楷论》和《和汉忍利证语集》3卷,再配以《忍问答》1卷的25卷版的《万川集海》。
到了现代,《万川集海》除去忍术、忍具、忍法的资料百科作用之外,又增添了更多历史文献意义。所以现代又出现了考虑时代背景,以传承忍者文化为目的而译为现代语的全新版本。新译的版本中,着重于凸显文化和历史的价值。其中,以日本诚秀堂的石田善人检修、柚木俊一郎翻译的现代语全8卷版本尤为著名。
(第四节)实用主义,忍者装备大揭秘
实用主义(Pragmatism)是从希腊词πραγμα(行动)中派生出来的。现代意义上的实用主义,产生于19世纪70年代的现代派哲学,在20世纪的美国成为一种主流思潮,对法律、政治、教育、社会、宗教和艺术的研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殊不知,早在16世纪的日本,忍者就作为严格遵循其独特哲学的一群人,成为实用主义的最早代表之一。
忍者究竟穿什么
忍者给人的第一印象,当然就是那一身暗深色、把面容隐藏在蒙面装束下的形象了。对于忍者来说,实用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那么,作为忍者基本风格的“暗深蒙面装束”,这种装扮究竟有着怎样的特殊作用呢?